第57章 內訌
楊奇的手被張三拉著,在案幾後跪坐了下來。
張三興奮地和楊奇攀談:“楊兄弟,多虧有你們兄弟在。”
楊兄弟?而不是叫自己“楊大郎”?
楊奇笑了笑,問到:“聽口音,張兄不像是本地人啊?”
張三一怔,笑了起來:“我張忽峍本是山西人,不過自小在虢州出生、長大,所以照著虢州人的稱呼習慣,叫你一聲楊兄弟。”
楊奇點了點頭,他看著周圍:“張三兄,這是……”
張三語氣爽快:“今日全殲了捉生軍三千人,許太守特意設宴款待。”
楊奇看著席間坐著的都是些本地的豪族鄉紳,這時,他感受到一道目光停在自己身上,他看了過去,原來是田秀榮。
田秀榮明顯不滿地瞪著自己和張三。
楊奇:“那我在這裏,有點不合適吧。”
張三順著楊奇的眼光看了過去:“哼,不要管那廝。身為睢陽城將軍,卻不能保護百姓,他還有臉了!”
說著,他一巴掌拍在楊奇腿上:“再說了,怎麽不合適,白日裏可是你和我張三並肩作戰的。楊大郎,你們兄弟,從今天起,就是我張三的兄弟。”
楊奇疼得呲牙咧嘴,卻也隻能點著頭應著。
張三問到:“楊兄弟,你們兄弟這一身的好功夫,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
楊奇輕搖了搖頭:“內人身體有恙,我還要趕回去照顧她。”
張三重重地歎了口氣:“那可惜了,不然你我聯手,定要讓那些叛軍知道厲害。”
正說著,這時就見太守許遠牽著一個黑臉清瘦的人的手走了進來,看樣子,兩人相談甚歡。
張三給楊奇解釋:
“那位就是真源縣令張傾,真源縣陷落之後,他就率領自組義軍轉戰河南諸地,半年多了,叛軍完全拿他沒辦法。”
楊奇露出欽佩之色:“這樣的人,是真正的英雄。”
說完,他總感覺哪裏有點不對勁,可一時間也說不出來。
張三聽到楊奇的話,端起滿滿一杯酒一飲而盡:
“我張三早已決定從今日起,就追隨張公,任他驅使,殺盡天下反賊。”
楊奇:“那我就提前恭喜張三兄。”
張三往楊奇的杯子裏倒滿酒,又給自己的杯子裏倒滿,接著拿起酒杯,看著楊奇。
楊奇笑了笑,把杯子舉了起來,和張三碰了一下,隨即一飲而盡。
張三也把手中的酒一口喝光,大聲笑到:“楊兄弟,爽快!爽快!”
楊奇被他感染了,在那撫掌大笑。
張三笑了一會,卻突然長歎了一口氣,他先給楊奇倒上酒,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接著拿著酒杯遞了過來。
楊奇連忙把酒杯拿起,可張三和他碰了一下杯,也不勸楊奇喝,隻是自己把手中的酒再次一飲而盡。
楊奇正準備問他,想到什麽,為何一下子間情緒低落。
張三呼出一口酒氣,懊惱地說:“隻是可惜你們兄弟要走了,不能和你一起打叛軍,真是我張三人生一大憾事。”
楊奇啞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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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許遠牽著張傾的手,在主席前坐下,然後他拍了拍手。
座下的絲竹樂聲響起,端著美味佳肴盤子的仆人們在案幾間來回穿梭,座下的豪族鄉紳們大都搖頭晃腦,沉醉其中。
“停!”
突然傳來一聲暴喝。
在座的人都看了過去,是張傾!
張傾站了起來,用手指著案幾上豐盛的菜肴:“許太守,這是什麽?”
太守許遠淡定地坐著,悠悠地問到:“張公,莫不是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沒事,可以讓他們換。”
張傾陰著臉:“不,不是不合張某的胃口,而是太奢侈了,奢侈到張某不敢下筷子。”
座中的人都變了臉色。
田秀榮站了起來,他朝著樂師們揮了揮手。
樂師們都退了下去。
田秀榮陪著笑:“這也是許太守的一片心意。”
“心意?”張傾端起桌上的菜肴:“在現在這樣寒冷的日子裏,這麽一小碟子的蔬菜,可是抵得上一升的大米啊!”
在這個時代,寒冷的天氣裏基本種不出綠色的蔬菜,想要保存,也得花上不少代價。
張傾環顧四周:“今天在座麵前的這些菜,換成大米足夠四五百人飽飽地吃上兩三天!”
田秀榮想阻止張傾繼續說下去:“哎,張公.……”
可張傾完全不理睬,他激動地反拍著手掌:
“這個時候,外麵還有逃難的百姓數千人,在座的有沒有人問一句,他們此刻吃上飯了嗎?他們有衣裳穿嗎?有地方住嗎?
身為一方鎮守、本地豪紳,這時候不是應該把心思放在這些百姓身上嗎?”
田秀榮一時語塞。
張傾把手中的碟子重重地放在案幾上:“這頓飯,張某是吃不下。”
這是**裸地甩臉色了。
上座的太守許遠,下席坐著的睢陽城的豪族鄉紳們臉上都有點掛不住了。
田秀榮拍著案幾:
“張傾!你就一個小小的從七品縣令,就你那身份,和外麵滿大街的賤民有什麽區別。
蒙許太守看得起你給你麵子,你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張傾依舊不依不饒:“哼,賤民?張某還就喜歡和你說的那些賤民在一起,張某還真就看不慣你們這些大人物蠅營狗苟的嘴臉。”
說完,他拂袖而去。
張三一下子掀翻了案幾,也往府衙外麵大步走去,邊走邊大聲不停叫嚷著:“蠅營狗苟!”
楊奇連忙跟上。
田秀榮氣極,他轉身就看到許遠也陰著臉,起身往後衙走了出去。
他惱怒地往四周看看,豪族鄉紳們還愣著,當下他就心裏不舒服,就揮著手:“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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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府衙牆外窺視的李庭望,看著張傾離開的方向,他揮了揮手:“跟上!”
幾個鬼鬼祟祟的影子就跟了上去。
張傾騎著馬一個人在前。
張三、楊奇和三郎一人一騎緊跟在後麵。
楊奇和三郎互相看了看,點了點頭。
楊奇小聲地提醒:“張三兄,後麵有人跟蹤。”
張三卻突然大聲叫罵起來:“什麽太守!都他娘的是蠅營狗苟之輩!”
楊奇一怔。
黑暗裏,楊奇看到張三的在做表情。。
楊奇會意,隨即也大聲地說:“就是!”
張三又大聲地說:“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我才不要在這裏受這窩囊氣,張公,我們走就是了!”
張傾也不回頭,隻是大聲地說了句:“出城!”
陰暗街角裏,跟在後麵的李庭望,看著他們幾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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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裏,有鴿子撲打翅膀的聲音響起。
藏在城牆陰影處的張三探出頭:“哈哈,張公,這內訌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
楊奇倚靠在一旁,看著清瘦的張傾抬頭望著天的樣子,不知怎的,腦海裏就冒出了四個字。
憂國憂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