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可憐人
並州城裏,一處大宅子。
這裏布置得非常奢華。
一名紅衣女子正在那擺弄著什麽。
秦王楊俊走了過來,在那紅衣女子身旁跪坐下來,又伸出手摟住紅衣女子的腰:“豔娘,你在弄什麽啊?”
穿著一身紅衣的高豔娘手上在擺弄著一個頭飾,頭飾上鑲滿了華麗的寶石。
她張口說到:“妾身聽聞王妃要回來了?”
秦王有點不自然,他把摟著高豔娘的手收了回來,在臉上抓了抓:“是啊,前幾日來信說,自小帶大她的叔父身體已經好轉,過幾日她估計就該回來了。”
高豔娘笑了笑:“這個頭飾,是妾身為王妃準備的。”
秦王一怔。
高豔娘又說到:
“妾身知道,三郎您這些年很不容易,現在全並州的人都知道三郎在金屋藏嬌。
王妃回來後,少不了有人會告訴她。
所以妾身就提前備了這禮物,到時候送給王妃,希望她能夠不怪罪妾身橫刀奪愛。”
秦王的手再次摟住高豔娘的細腰:“還是豔娘你想得周到。”
高豔娘笑了笑:“三郎,你且看看這頭飾,還缺點什麽嗎?”
秦王認真地看了看,搖著頭:“不懂,應該差不多了吧。”
“不,這裏還缺個.……”高豔娘想了想,把自己頭上的金釵取了下來,用著上麵那粒大白珠子在頭飾上比了比:
“三郎,這粒珠子要是鑲嵌上去,有沒有感覺整個頭飾就有了主心骨了?”
秦王點了點頭:“嗯,是有這麽個感覺。”
高豔娘點點頭:“妾身這就讓工匠把這珠子取下來,裝到這頭飾上麵。”
秦王怔了一怔,連忙說到:“這可不行,這金釵可是高老太公唯一留給你之物!”
高豔娘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秦王的臉:
“我的小三郎,現在最大的問題是王妃那邊,隻要王妃能夠不計較,那我的小三郎你的日子也可以過得舒心點。”
秦王有點感動地抓住高豔娘的手,貼在自己臉上:“還是你最好了。”
。。。。。。
院子外。
守衛在那裏的王延突然扭頭看向了黑暗處:“誰!出來!”
三郎帶著麵具的臉露了出來。
王延一怔。
三郎讓到一旁,他的身後,楊奇的笑臉露了出來:“王將軍,別來無恙啊。”
王延臉上露出了笑容。
。。。。。。
屋內。
高豔娘站了起來。
秦王把身子側靠下去,嘴裏哼著曲子,看著高豔娘。
高豔娘扭過頭,看著秦王:“還不出去?”
秦王搖了搖頭。
“妾身今日不方便。”高豔娘白了秦王一眼:“再不出去,我要生氣了!”
秦王就吃這套,他嬉皮笑臉地站了起來:“行,那本王這就去花輝樓解解悶去。”
高豔娘冷冷地哼了一聲:“你敢!”
秦王連忙伸著手,縮著頭,做了個投降的動作:“不敢!不敢!”
高豔娘轉身往屏風後走去:“妾身要更衣了,三郎,你先回去吧。”
秦王笑了笑,慢悠悠地往外麵晃蕩出去。
站在屋子前,秦王往院子裏看了過去。
院子裏假山、池水布置得及其精致。
他晃動著腦袋,自言自語道:“多虧了豔娘的主意,否則本王哪裏去弄這麽多的銀錢,又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弄好這個庭院。”
王延在前麵探了探頭。
秦王就走了過去。
王延附耳說著。
秦王臉上大喜,他大步往外走去。
院子外麵。
昏暗的燈光下,楊奇正等在那。
王延開了門,秦王小跑了出來,一把摟住楊奇。
楊奇也和秦王擁抱了一下。
兩個人都大笑了起來。
秦王說到:“奇弟,你可算回來了,你可不知道,你和小浩不在的這些日子,我一個人過得有多悶。”
楊奇的眼睛往秦王身後瞅了一眼:“怎麽我聽說的卻是秦王金屋藏嬌,整日裏樂不思蜀啊?”
秦王哈哈笑了,他拍了拍楊奇的肩膀,伸手朝著院子劃拉一下:
“看看,多虧了你在並州弄的貨運行,還有那些修過旺達廣場的熟練工匠,才能在短短兩個月,把這個院子全部翻新了一遍,還把裏麵的布置弄得七七八八了。”
楊奇看了看王延。
王延會意,他往一旁去了。
秦王的眼角瞅見了,沒有說話。
楊奇深吸了一口氣:“秦王,我聽聞.……”
秦王伸出了手,攔住了楊奇:
“奇弟,你知道嗎?我活到今年二十六歲了,才算是真正了解了‘活著’是什麽樣的感覺。”
楊奇一下子愣住了。
秦王繼續說了下去:
“從我記事時起,我就被各種各樣的要求束縛住了。
那時還是北周,我的阿姊是皇後,我可是國舅爺,就像說書人說的,國舅爺一般都該是欺男霸女的。
可我這個國舅爺,自小卻是跟著母親在那詠經頌佛,那幾部祈禱的經文,我甚至能閉著眼睛數出第幾行第幾字是哪個字,要知道,那時,我才八歲啊。”
楊奇靜靜地聽著。
秦王繼續說著:
“北周的皇帝不信任我們家,想盡辦法要殺我們,我父親隻能不停告罪求退,一家人都戰戰兢兢的。每當父親上朝或者進宮時,我們一家人就一起跪在佛堂裏祈禱。
奇弟,你知道嗎?
我永遠都記得那日,宮裏傳來消息,皇帝要殺我的皇後阿姊,我的母親連夜進宮,跪在皇宮前苦苦地磕頭哀求,她磕頭流的血,把地上的大青磚都打濕了。
可皇帝竟然讓人不要擦拭,說要留著做個紀念。
後來,我曾站在那塊大青磚前看了很久很久,我就在那想著,我不要再卷入到任何的權力爭鬥裏去了。
因為,我忘不了每次父親進宮後,隻要聽到外麵傳來腳步聲,母親就會停下誦經,我忘不了她摟著年幼的我們,身子卻忍不住顫抖的樣子。”
楊奇看著秦王。
秦王抬頭盯著夜空:
“父親對我們管教非常嚴格,要我們一舉一動都要低調,因為朝廷上有政敵。
後來他當了皇帝,對我們的要求卻更嚴格了,因為我們所言所行要符合王子的身份,因為全天下的人都在看著我們!
再後來,他們給我安排了一門婚事,對方是以嚴苛家風聞名的崔家,我不能拒絕,因為我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力.……”
他突然轉頭盯著楊奇:
“她是個強勢的女人。奇弟,你能想象嗎?連同房之時,都要按照她的喜好……
我身為王爺,卻連這麽點自由都沒有。
於是我就向父皇母後提議,我說我要出家,他們自然是不肯的。
哈哈,好一個皇帝的兒子!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實際上是個被困住的可憐人!”
秦王淒笑起來,良久,他才擠出笑容:“你知道嗎?最近這段時間,在這座宅子裏,是我楊俊出生這麽二十六年以來,唯一真正感覺自己活著的日子。”
“我,我不是也要幹涉你的事,這金屋藏嬌,說到底都是你的事,我隻是想提醒一下,現在的這些事,有很大的……”楊奇看著滿臉淌著淚的秦王,語氣鄭重:
“風險和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