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89章 修羅
「遲璃，你這樣輕賤人命，又和賀家和陸家的人有什麼區別么？」
我悲涼地看著遲璃，幾乎忘記自己身在險境，周圍不止是她一個修羅，還有數百枉死的怨鬼，同行之人都不見蹤影，也許我還是那樣蠢笨，又獨自走入了遲璃的結界。
「我可不是聖人，我甘願當劊子手，殺盡該殺之人！」她冷冷地說著，直起身來凝視著我，渾濁漆黑的眼瞳令人生畏。
她早已吸收百鬼，化生為刀槍不入的修羅，但這樣的她，可還留有人心？
「那些被你挖去心肝的路人，也是該殺之人么？」
「好色之人，可殺。」
「若沒有美色，你會和你的賀郎相愛么？你不過是被人當做殺手利用，現在不必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她伸出一隻手扼住了我的喉嚨，我看到她的皮膚生出了細小的灰色鱗片，但很快又變回原來平整的模樣。
她沒有用力，只是對我說道：「你知道么？我很討厭你。」
「為什麼？」
「因為你不喊救命，也不知道害怕，殺你這種人是最無趣的。」
「我不是不害怕，我現在也怕得要死，或許倒是你，從未覺得殺人有趣。」
「我應該把你扔到外面那些怨鬼之中，看看你驚慌失措的模樣，不過我更需要你替我找賀郎的轉世，你就替我好好看看吧！」說罷她把我舉了起來，扔進了棺中。
我被摔得生疼，灰塵撲了一臉，我翻身想要爬起來，壓在了遲璃和她賀郎的骸骨上，一枚鉛筆粗的木刺不知何時扎入了我的手臂中，我拔出了木刺，大滴的鮮血滾落，恰好落在白骨之上……
一瞬間，我失去了視線，眼前只有一片慘白的光。
我清楚知道自己還在棺中，抬頭仰望著虛空，開口說道：「打開結界，你的結界阻撓了我的視線。」
這聲音彷彿不是從自己口中發出的，我感受不到自己的肉體，陷入了這片虛無之中。
我在四處尋找，尋找過去的景象，直到虛空中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漩渦，我就像一片雲被吸了進去。
我再次回到了婚禮當天，這次是白天，是遲璃開殺戒之前，我看到和遲璃拜堂的人還是賀郎，在遲璃被送入洞房之後，賀郎喝了幾杯酒，隨後竟然就倒下了。陸家的人出現了，強行把瀕死的賀郎收入了棺中，而其餘的人，竟然就真的這樣看著，不聞不問……
我的胸中燃起了一腔怒火，看見遲璃發現酒中有葯，提劍刺傷了陸家惡霸，她發瘋似地尋找著賀郎，直到看到那具棺材。
她沒有哭泣，只是猙獰地笑著，那一刻，她已經失了心志。
隨後，那地獄般的場景再次在我面前上演，血流成河，屍橫遍地，鮮血染紅了這場早夭的婚禮。
看著遲璃的獰笑，我的心莫名地痛。
我又一次看著她在棺中自刎，鮮血浸染著兩人的屍身，她痛苦地笑著，把自己的魂魄禁錮在了棺中。
我輕輕地呼喚著：「賀家少爺，你在哪兒？」
一縷青煙從棺中飄出，逐漸化成一個男人的形狀，我跟著他出了房門，天空已經破曉。
他走出了賀家莊，庄外兩個鬼吏在等他，他們拿著個本子對他說：「你雖是好人，但此生福分已盡，該投入人間道輪迴。這裡旁的鬼都要受苦了，怨氣衝天投不了胎，快走吧！」
他回頭看了看賀家莊，說：「遲璃，若你我有緣，來世我定要修道，來替你化解這段因果。」說完這句話，他和那兩個鬼吏一起走入一團黑霧之中。
我眼前的白霧散去，逐漸恢復了視線，原來我正像個傻子一樣盤坐在棺材中，坐在遲璃和賀家少爺的骸骨上。
遲璃看著我說：「結界已經除了，看你剛剛的模樣，想必已經看見了些什麼，快說吧，他在哪兒？」
我平靜地看著她說：「如果我告訴你他在哪兒，你打算做什麼呢？」
「我會和他永遠廝守在一起。」
「難道你要殺了他么？」我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她竟然沒有反駁！她一定已經瘋了……
「說吧，他在哪兒，也許我會放你一條生路。」
我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鬱壘！」
聲音剛落，兩道冰龍衝破了四周破敗的牆壁，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閃電般衝到我的面前，一把抱住了我，遠離遲璃飛快地跳躍出好遠。我透過鬱壘的肩膀，看到莫舒矯捷的身影，她已經把司馬雲抱了出來。
遲璃猛地向我衝過來，卻撞到了無形的牆壁上，她憤怒地喊著：「他在哪兒？！」然後向四周衝撞，卻都撞到了無形的牆壁上，她周圍的空氣壁震顫著散發出微弱的金光，似乎被一個三稜柱體的空間困住了。
地面碎裂，由下而上升起了金色的光鎖，三位鬼王每人各牽著一條，正站在遲璃的三個方向上，金色光線在遲璃周圍的界壁外纏繞，不知這結界是否堅固。
遲璃的皮膚上覆蓋細小的灰白鱗片，化身為鋼鐵之軀，每一次衝撞結界都在震顫，我有些擔心，卻聽見遲璃一聲怒吼。
「啊！……」她撕心裂肺地喊著，叫聲回蕩在山林中，驚起了遠處的飛鳥。
彷彿地震一般地動山搖，周圍的荒冢紛紛裂開，一具具白骨從裡面爬了出來，有些骷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慌亂地奔逃，而有些骷髏上逐漸幻化出肉塊，很快變成了「人」的模樣。
我驚恐地問鬱壘：「這是殭屍么？」
「這些都是被遲璃殺死的逝者，死後也被恐懼和怨恨籠罩著，不能往生，說是殭屍，不如說是腐朽的鬼怪。」
莫舒已經抱著司馬雲不知逃到何處，鬱壘把我送到了成玄英的身邊，隨後變幻出麒麟短刀，迎擊圍攻上來的殭屍。
陽泉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說：「要我幫忙么？」
我說：「謝謝！」
他哼了一聲，手中燃起火焰，灼燒著前赴後繼的殭屍們。
我看著被困的遲璃，她依舊不停地衝擊著結界，猙獰地看著我。
成玄英從背包中抽出了一柄桃木劍，幾枚黃符滑至手中，擊退靠近的殭屍。
我躲在成玄英身邊，看著他的側臉，心想，怎麼會這麼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