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燒紙

  「淑男,去給你爺爺奶奶燒點紙,念叨念叨就說我和你爸出門了回不來。」 

  「媽,你逗我呢?」 

  「少廢話,沒讓你去墓地不錯了,天一黑就去,去小區旁邊的十字路口,早去早回,別忘了寫字兒,要不收不到。」 

  「我說……喂?!」 

  還沒等我把話說完,老媽就把我電話給掛了,簡直是太過分了!我高考結束成功考上理想A大,這兩位高興,慶祝方式竟然是他們兩個去旅行,不帶著我!這都無所謂,天天在家玩兒電腦,自己想吃什麼吃什麼,想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等著大學開學也很愜意。今天可是我生日,我自己吃了幾個煮雞蛋,一個小蛋糕就這麼過了,這也都無所謂,可竟然還讓我晚上一個人去燒紙,算了,誰讓我是農曆七月十五齣生的…… 

  這些人就喜歡搞這些封建迷信的東西,但是都答應了,不去總覺得少點什麼,於是等晚上七點多天徹底黑了,我穿上外套磨磨蹭蹭地下樓,去附近超市買了燒紙、打火機和一支筆,鬼鬼祟祟地走到最近的十字路口,好傢夥,我心裡本來在不停地對環衛工人道歉,沒想到這兒都成了篝火晚會了,來燒紙的人你一堆,我一堆,特別有規律地排開,場景好壯觀。這樣也好,要不我本來還是有點怕怕的。 

  對了,老媽說了還要寫字,她以前和我說過,寫什麼來著?我苦思冥想,終於在封面上寫到: 

  具疏人遼寧省雲歌縣逄淑男備紙錢一宗金銀元寶若干,強神惡鬼不得爭奪,若有爭執,以疏為證。 

  陰曹地府封都城土地轉交 

  很好,字跡工整漂亮,是不是少了點兒什麼?不管了,就這麼燒吧,反正也就圖個心理安慰。 

  我用腳在地上比劃了一個大圈,像老媽以前那樣留了一個出口,然後開始燒紙,據說這個出口是為了打發路過的孤魂野鬼,無稽之談。 

  但是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辯證精神,我還是一本一眼地燒著,還念叨著老媽吩咐過的話。 

  八月的夏夜月明星稀,小縣城空氣極好,一抬頭就能看到璀璨銀河,不過就是燒紙的煙塵氣味有些煞風景。我看周圍人多也就不著急,一小摞一小摞地拆開燒,果然火很旺,雖然我化學學的不錯,不過這火旺的有點兒嚇人了,不時飄出的黑煙嗆得我直咳嗦,我的心裡直打鼓,匆匆忙忙燒完買的紙錢和金銀財寶,看火徹底滅了,一溜煙地往家跑…… 

  因為是鬼節,晚上除了燒紙大家都不出來,整個小區院子寂靜無聲,路燈孤零零地照亮小路,一個人影都沒有。小區鐵門是刷卡磁鐵式的,我後面沒有人,進門后沒有等門回彈,順手把門關上了,快速地向前走。 

  一陣夜風吹過,我覺得有些寒冷,打了一個冷戰,把連帽衫的拉鏈拉到最高,正在這時,我聽到「吱呀」一聲,是小區鐵門打開的聲音,接下來「啪」的一聲,是鐵門回彈自動關上的聲音,我怕有壞人,回頭確認一下,不回頭還好,一回頭我整個人都懵逼了…… 

  沒有人! 

  小區院子里除了我依舊空無一人! 

  從鐵門到我目前站著的位置還沒有經過樓門口,不可能剛剛有人進來或走出去我沒看見!三個字在我心中浮現——見鬼了! 

  我的腦袋「嗡」的一下子一片空白,撒丫子向自己家跑去,再也不敢回頭。我把鑰匙拿在手中瞄準,先是樓門的磁力感應片,然後拉開門我就向自己家住的五樓跑上去,這時候不禁要想,怎麼住的那麼高!還沒電梯!不,有電梯我也不敢坐! 

  終於跑到了五樓,我早就拿著鑰匙,瞄準了鑰匙孔開門,正轉動鑰匙的同時,「咔」的一聲迴響在樓道里,這是樓門打開的聲音! 

  我幾乎要嚇尿了,急忙拔了鑰匙衝進家裡,把防盜門緊緊關上,所有能鎖的鎖全都擰上了。 

  我一定受氣氛感染所以疑神疑鬼! 

  這一定是我想多了! 

  但我還是嚇得把所有窗帘都緊緊拉上,又把所有能打的燈都打開了,然後飛快地換上睡衣,跑到主卧室里,鎖上卧室門,打開電視,鑽進被窩,身上覺得一陣陣寒冷,打了好幾個冷戰。 

  我不停地換頻道,有的頻道竟然在放鬼片,真是作死!最後我只敢看新聞頻道壯膽,看了看手機,才八點多一點,這時候睡肯定睡不著,想想自己真可笑,竟然被幾聲門響嚇成這個慫樣,要是告訴爸媽肯定被嘲笑死,早就應該用唯物論和環保主義說服他們,不聽他們的就好了! 

  想起來我家祖祖輩輩一向都很迷信,逄姓很少見,幾乎姓逄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點聯繫,似乎在幾百年以前出過一個大將軍,老家族譜上有,我過了今天的生日剛好十八周歲,也該寫進族譜里了。 

  說起來我的名字還是爺爺起的,按族譜到我這輩應該犯一個「樹」字,出生之前看我媽各種反應都以為懷的是個男孩兒,結果生出來才發現沒有牛牛,名字都起好了「逄樹男」,爺爺說小女孩兒不能這麼叫,一拍腦門就改成「逄淑男」了,為什麼只換個諧音字,為什麼不重新起一個好聽的名字?我小時候還總跟我爺爺掰扯這件事,他總是哈哈大笑給我十塊錢就把我打發了。 

  爺爺奶奶對我一直很好,奶奶先去世的時候我剛初一,正在叛逆,也知道了什麼是死亡,沒過幾個月,爺爺也在睡夢中去世了,沒有受罪。 

  當年他們去世的時候,我就想如果真的有鬼就好了。人間若真有鬼,他們也該是享福的鬼。 

  我不停看著新聞頻道,感慨著世界政局,還是止不住腦中的胡思亂想,突然有點渴了,剛剛構築堡壘時竟然忘記把水杯拿進來了。沒關係,外邊燈還開著,出去拿水也沒什麼好怕的。 

  我走到卧室門口,輕輕打開門,門剛打開一個小縫,我就「砰」的一聲把門又死死關上,急忙鎖上了門——客廳是黑的! 

  我明明把家裡所有的燈全部都打開了,怎麼可能會記錯!難道真的這麼巧客廳的燈壞了?不不不,不可能,不可能那麼多燈泡一起全都壞了! 

  方才莫名其妙的開關門聲音又迴響在我腦海中,我明明沒有開空調,也覺得彷彿有冷風一般,一陣陣打著冷戰。我把電視聲音調小,在卧室里仔細尋找,在衣櫃里找到了一把長金屬柄的老雨傘,當做防身武器拿在手裡,仔細聽著門外的聲音,萬一是有壞人呢? 

  「人生路,美夢似路長……」一陣悠揚但有些詭異的樂聲從我的睡衣口袋裡響起,是我的《倩女幽魂》手機鈴聲,我一定馬上就換了它! 

  我急忙接了電話,小聲說:「喂。」 

  「淑男,燒完紙沒?」 

  「媽媽呀,可讓你嚇死我了,燒完了,幹什麼?」 

  「我就問問,怕你只說話不辦事!」 

  「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說話這麼小聲幹什麼?」 

  「我剛剛回家就覺得有點怪怪的,剛剛燈還自己關了,會不會是……」 

  「行了!別瞎說,沒事兒一天天亂想啥,小區保安挺負責的,周圍那麼多無死角攝像頭都是好用的,壞人不會打這個小區的主意,你要是不放心我給朋友打個電話,找人去家裡陪你,你聽到暗號再出去開門。」 

  「不用了,應該只是我想多了。」我死撐著臉皮說完就有些後悔,但還是堅持不用掛了電話,飛快地鑽回被窩裡,把頭也蓋上,抱著雨傘,不停地刷微博,害怕再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 

  我玩兒著手機,被子里捂得慌,燈也沒關,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做了個噩夢,夢魘,我夢見自己平躺在床上,一動都不能動,有一個男人把燈給我關上了,筆直地站在床前看著我,光線太暗我看不清他的模樣,只覺得這人身材修長,肩寬腰細,骨架堅實,一身黑衣,黑色短髮,然後他坐在了我的床邊,饒有所思的模樣。 

  這個人讓我感到不寒而慄,我明明知道是夢,但一動不能動的感覺讓我幾乎要瘋掉了。 

  他又站了起來,走近我,才看清他穿的是一身黑色合體的西服,等到終於看清他的臉,我一陣窒息。這是一張輪廓分明的臉,皮膚有些蒼白,潑墨般的黑色短髮,一雙劍眉下是狹長的丹鳳眼,目若點漆,鼻樑高挺,薄唇緊抿,神情如冰。 

  這樣英俊的一張臉,我連害怕都忘記了,只覺得自己心跳都要停止,直到他俯身,伸出一隻手來,抬起了我的下巴,他的指尖像冰一樣冷!這夢魘也太真實了! 

  他仔細端詳著我,眼睛微微眯縫,不知想到了什麼,微微皺起了眉,我覺得自己冷汗都要流下來,他猶豫著終於放開了手,竟然兩隻手撐在床邊,彎腰俯下身來,低頭親了一下我的眼睛,他的嘴唇冰涼柔軟,我整個人都傻掉了,以為他還要做什麼,他卻像一團黑煙一樣消失在房中。 

  我終於猛地睜開了雙眼,一下子坐了起來,陽光透過窗帘柔和地照射進房間,看來是個好天氣,這一切果然是個噩夢而已!我走下床,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想去衛生間,在看到開關時卻突然僵住了,不對,昨晚我明明是開著燈睡覺的,為什麼現在燈是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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