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在即(四)

  感受到從雷焱身上散發出的悲涼的氣息,初雪惴惴不安。


  幾天沒見,雷焱臉上多了些疲憊,眼神也慘淡許多,幽暗得像是無底深淵。


  “以後別靠近這座房子,”雷焱走下樓梯,其實,他也不喜歡這座看似奢華富貴的別墅,它太像一個沉睡著的古老幽靈,在不知不覺,吸食這裏每一個人的精血。


  這一點,雷焱不說,初雪也深有同感,雷宅四周種滿了各種樹木,這些樹長了許多年,茂密的枝葉,將雷宅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顯得陰暗幽靜。


  她不喜歡這樣的建築,房子就應該擺在陽光下麵,早晨明亮的光線照進地板上,暖融融的,讓人覺得舒心。


  “雷焱,謝謝你,”初雪看著他的背影說道,“但是,盡管你母親有不好的地方,我覺得你也不應該這麽跟她說話。”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生怕雷總裁一個不高興,拳頭飛過來。


  雷焱背影停在原地,突然轉過頭,一臉陰霾的看著她,初雪暗叫不好,雷總裁要發火了,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雷焱上前幾步,突然伸手扼住她的小脖子,“守好你的位子,別的不要去探究,一年之後,就給我滾出這裏!”


  初雪望進他的眼睛裏,不知道為什麽,從他的眼神裏,她看出了碎裂的心髒,那裏隻有血淋淋的傷口。他手下力道不輕,初雪拚命想拉開他的手,可是他就像著了魔似的,逼得她喘不上氣來。


  “少爺,你這是幹什麽?快放開!”陳福從外麵回來,見到雷焱這副樣子,嚇了一跳,連忙衝上去掰開雷焱的手。


  呼吸突然湧進肺部,初雪彎下身子,劇烈的咳嗽起來。


  天哪!剛剛雷焱的眼神好可怕,仿佛真的要殺了她似的。


  雷焱呆呆的任由陳福將他帶上樓,臨走時,陳福連連跟初雪道歉,讓她別在意。


  有那麽一刻,初雪懷疑自己的眼睛,剛剛那個眼神呆滯的人,神不守舍的人,真的是雷焱嗎?

  他雙目空洞,像是沉靜在很遙遠的地方,這是初雪從沒見過的雷焱。


  陳福扶著雷焱回到書房,房門關上的一刻,雷焱一頭栽到地上,幸虧陳福眼明手快,及時拉住他,費了好大的勁,才將他拖到床上,畢竟陳福年紀也大了,劇烈運動幾下都會喘得慌,更何況還是拖著比他大上一圈的雷焱。


  剛一躺到床上,雷焱便開始昏昏沉沉的夢囈,雙手揪住被單,額頭上蓄滿了汗水,看得出來,他做惡夢了。


  陳福不緊不慢的給他蓋好被子,歎了口氣,從外麵鎖上房門,便轉身離開了。


  多少年了,每回受到姚湘雲的刺激,他便會發病,而身為母親的姚湘雲卻絲毫不知,總以為自己的兒子性格怪癖,行事冷漠。殊不知,這一切的惡果是誰造成的!

  外麵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偌大的房間,像地窖一樣冰冷。


  “不要!不要丟下我……不可以……不要過來……不要……”


  床上的雷焱斷斷續續的說著些什麽,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他身體裏發出來的,帶出極大的痛苦。


  他的臉扭曲變形,嘴唇蒼白幹涸,沒有血色,整個人如同墜入一片無底深淵,再怎麽努力也爬不出來,沒有人願意幫他,除了譏諷的嘲笑和謾罵,再也沒有別的聲音。


  每一張笑臉,都像一個魔咒,圍在他身邊轉啊轉!


  陳福走下樓梯的時候,發現初雪還站在那,“雲小姐,少爺沒事了,你回去吧!”


  “他……真的沒事嗎?”


  “哦,您放心好了,快回去吧!不該你問的事情,最好別問!”陳福忽然認真起來。


  初雪撇撇嘴,這一家子,從主人到家丁,一個比一個神秘,話裏套話,雲裏藏霧裏遮的,搞得跟驚天絕秘似的。


  初雪剛剛走出客廳,姚湘雲便從樓上下來了。


  陳福裝作沒看到她,徑直朝廚房走去。


  “你站住!看到我躲什麽?”姚湘雲換了一身妖豔的晚禮服,妝也化得很濃。


  陳福回過身,“我有事情要忙,並不是躲著您,如果您沒別的吩咐,我先走了。”


  “站住,我話沒說完呢!雷焱……他沒事吧!”姚湘雲知道陳福不待見她,也懶得跟他計較。


  “您盡可放心,少爺至少還有呼吸,”


  “你這老頭,怎麽說話呢!我關心一下自己兒子不行啊!你用得著這麽擠兌我嗎?”姚湘雲雙手插腰,瞪著他。


  陳福笑了笑,“小的時候,您都不關心,現在更沒必要了,他長大了,會找到一個真心對他的女人,不用您費這份心,呃!您的舞會快開始了吧!再不去可能要遲到了!”


  “你……”姚湘雲看了看牆邊立著的老式掛鍾,不甘心的罵道:“哼!你等著吧!早晚我會辭了你!讓你滾出雷家!”


  陳福依然笑著目送她離開,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個女人的影子,他才收起笑容,臉上再也沒有任何表情,這個冰冷的家,什麽時候不用再掛上麵具生活,那才是真正的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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