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6.第446章 笨拙的溫柔
杜子衿看著烏漆漆乾巴巴的幾條魚，明明剛剛還散發著令人垂涎的香味，怎麼轉眼就變成這樣了？
「說好的味道一絕的烤魚呢？」杜子衿欲哭無淚的看著蕭夜離，餓了這麼久，以為會有如何驚天動地的美味，結果一下子從天上到地下，簡直慘絕人寰。
蕭夜離面帶歉意的輕聲開口，「看來烤魚今兒吃不成了，幸好還有魚湯……」
杜子衿見蕭夜離表情有些凝重，便不吱聲了，默默的去拿碗舀魚湯。心中想著自己是不是太過了，身為女子，竟讓蕭夜離拿劍殺人的手給自己烤魚，且他體內還餘毒未清。烤糊也就烤糊了，她居然還抱怨……原本他的自信心受打擊已經很鬱悶了，她再得理不饒人，是不是惹他生氣了？
杜子衿的安靜，讓蕭夜離以為她不高興了，伸手接過她默默遞過來的魚湯，溫和歉意的問，「吃不成烤魚失望了？」
杜子衿搖搖頭，再遞了一雙竹筷子給蕭夜離，「沒有湯勺，就用筷子將就一下子吧。」
「明天吧，明天一早我就去捕魚，早飯就給你烤魚。」蕭夜離見杜子衿沒回答，以為她確實是沒吃到烤魚失望，卻又不好意思再麻煩自己，當即就做出保證。
杜子衿噗嗤一笑，「哪有人一大清早就吃烤魚的，今日吃不到也沒關係，有魚湯也不錯。你身體不好，原本應該我做給你吃，可我野外求生經驗不足，什麼都不會，累的你啃了三天的野果子。」
「原是這樣，你不怪我把魚烤焦讓你沒的吃就行。你自小養在深閨，野外生存這些不擅都屬正常，不必自責。」蕭夜離見杜子衿坦誠自責，於是鬆了一口氣安慰。
「我也曾出過遠門，也曾一路被人追殺……」杜子衿自哂一笑，「不過我自幼嬌生慣養，身邊丫頭婆子成群，但凡想到什麼，就有人替我做了，而我自己也沒想著要親自動手。」
「快喝吧，一會兒涼了會有腥味的。」蕭夜離笑了笑，不予置否。這天下大多數的女子皆如杜子衿這般，十指不沾陽春水，但是多數人卻做不到她這般身嬌心不嬌的品性，把一切當做理所當然，從不自省。
時辰已經不早了，等兩人吃完簡單卻不失營養的晚飯火堆就任由它慢慢熄滅了，沒了火光，山間的氣溫一下子降低不少。
杜子衿穿著附近村民送的藍色粗布衣服，雖是新的，然而她卻不以為意，也穿的怡然自得，但對從小穿慣了綾羅綢緞的杜子衿而言還是過於粗糙委屈了。且送的衣服，只是初秋的衣裳，深秋的夜裡還是太過單薄了，等火堆一滅，杜子衿就下意識的圍著雙膝抱緊自己了。
「回屋裡去歇息吧，夜裡山間氣溫低，容易著涼，你穿的又少。」蕭夜離見杜子衿的動作就明白了，於是率先站起身，將僅存的火星踢滅。
心中深刻的明白，兩人這樣溫馨平靜的相處時光過一點少一點，蕭夜離雖然極為捨不得，希望時間走的更慢一點，但也無力改變這樣的規律。
杜子衿跟著一起站起身，跟著蕭夜離一道，慢悠悠的朝著漆黑的竹屋走去，蕭夜離先一步進入找到油燈點亮，杜子衿站在屋檐下等著。
夜風拂過，將杜子衿絲滑如瀑的長發撩起飛舞，頭上包著的碎花布巾竟綳不住一下子滑下來。
沒有了束縛的青絲更加肆無忌憚的飛揚在風中，杜子衿回頭看了一眼，因天色太暗一時也看不清掉在哪個方位，便蹲下去伸出手在地上慢慢摸索。
「怎麼了？」蕭夜離撥亮油燈，等了一會兒不見杜子衿進來，便又走了出來。
杜子衿蹲著身子，墨發在她背後肆意飛揚亂舞，背後竹屋裡透出的昏黃光暈將其籠罩其中，彷彿下一刻就會被收走，看著蕭夜離心頭驀地一慌，即便就近在身邊，他都是這麼的不踏實。
「找到了！」摸到一團柔軟的東西，杜子衿快速抓住轉身站起來，舉起手對著蕭夜離揚揚手中的花布巾，「風太大，一下子就綁帶吹滑下來了。」
蕭夜離向前快走幾步，一下子精準的拉住杜子衿的手，緊張道，「先進屋吧，小心腳下。」也不多說其他，只是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掌心突如其來的滾燙溫度讓杜子衿愣了愣，抬手摸了摸蕭夜離的側頸，直接敏銳的猜測，「你身上怎麼這麼燙？是不是泡寒潭不管用？」
蕭夜離溫聲笑道，「沒事，別瞎想，我只是不懼冷而已。」
兩人說話間，不過幾步就進了屋子，蕭夜離鬆開杜子衿的手，看著那一頭順滑如瀑的青絲，「我給你把頭髮綁起來。」
杜子衿低頭看一看撿回來的花布巾，遺憾道，「綁帶髒了，我拿去洗了，明天晾乾了再綁吧。」
「你放那兒吧，一會兒我去溪邊洗。」蕭夜離看到靠窗的方桌上有一把竹梳，便直接拿了過來，又從自己內袍邊緣扯下一段，「還是綁好了，不然明早起來梳通頭髮就是一件大工程。」
還沒說完，雙手自己撫上杜子衿那一頭柔順沾不住梳子的墨發，動作輕柔的梳起來。
杜子衿一怔，不過卻沒有拒絕，這三天讓她有些適應蕭夜離的近身靠近了，不再像那天一樣排斥激烈了。
蕭夜離輕柔的動作有些笨拙，卻不至於扯痛她的頭皮，杜子衿能感覺蕭夜離的小心翼翼，指尖的溫度傳遞，竟覺得一下子蔓延到了她的心底。
等把頭髮順好扎住，蕭夜離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竟也有這麼緊張的時候，緊張的掌心全是汗。
怕杜子衿看出自己的一樣，等手一離開杜子衿的頭髮，便後退兩步，輕聲開口，「快去歇息吧。」
杜子衿安靜的低頭坐著，一直到蕭夜離的手離開自己的頭髮，她才覺得呼吸順暢了一點，可是傳遞到心底的溫暖卻久久不散。
「嗯。」杜子衿不敢抬頭，默默的應了一聲，便起身朝著裡面的房間快速走進去，自始至終都是低著頭。
蕭夜離面色柔和的看著杜子衿的背影隱在房間的黑暗中，一直到完全看不見了，這才慢慢的恢復最初的冷情凝重。
上天留給他的時間，是這樣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