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64 受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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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顧炎站在無菌隔離手術室外頭,雙眼猩紅,頭發淩亂不堪,他衝端著一堆瓶瓶罐罐的女軍醫嘶吼道:“他再醒不過來,你們全他媽拖出去斃了!”
“小炎!”向東眉頭緊皺,低吼一聲,他脖子上還吊著骨折的胳膊,臉上也多了些不大不小的擦傷,已經塗了藥水。向東走過去,用肩膀頂開顧炎,衝渾身哆嗦的女軍醫點了點頭,道:“情況怎樣?”
從唐遠昏迷到推進四樓特護手術室,已經過了整整八個小時,bof裏,除了左光,但凡掛著高職稱的軍醫都被送來了這裏。
女軍醫是來給主刀醫生們送藥劑的,她哪知道唐遠現在是什麽狀況,隻尋思著,人要是流那麽一床單的血還能喘氣,真是……命太硬了!
女軍醫咽咽口水,盡量保持鎮定,緩慢道:“首長,子彈已經全部取出來了。”
“行了,你先進去吧!”向東看著手術台上的唐遠,心裏何嚐不著急,他轉身拍了拍顧炎的肩膀,峻聲道:“小炎,你現在是bof的負責人,這次史蒂芬死了,徐石絕對不會原地待命,除非他腦子殘了,我想,矢野大一會來次大動作,你——”
“閉嘴!”顧炎吼道,硬朗的麵容仿佛隨時能刮扯出殺人的刀子,他一拳狠狠砸在牆上,久久沒有說話。
顧炎心裏很亂,從看見唐遠煞白的臉孔上彌漫著猩紅的鮮血開始,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甚至是靈魂深處,仿佛都突然出現了數萬把的小尖錐,對著他,拚命地紮來紮去,徹骨的恐懼和無邊的悔恨攀爬在顧炎心頭,讓他疼得無所遁形,隻想殺人。
顧炎喜歡雪狼。
這種喜歡,從十歲小孩的依賴和信任,到十五六歲前的懵懂和溫暖,再到成年後的疼惜和占有。至少,在沒有遇見唐遠之前,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複雜的情感讓顧炎一直覺得,雪狼對於他,既像親人又像愛人。
在顧炎心裏,似乎總有那麽一個禁地,存放著雪狼的一切,除了他自己,沒人可以碰觸。
十歲之後的顧炎,從來不信雪狼會死,他也一直憑著股執念和拗勁,不斷尋找雪狼或曾經或現在的蹤跡。
隨著對雪狼的了解,顧炎開始覺得,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強者,擁有強悍的能力和優秀的大腦,就像頭在戰場上存活下來的漂亮獨狼,一呼一吸間都充滿了張力。冷漠、孤傲、凶猛,甚至擁有狠辣的天性,卻也視同伴為不可替代的兄弟,雪狼永遠站在峰巒之巔,背負著巨大的沉默,無人可敵。
而正是因為這樣的認識,顧炎才覺得,雪狼將是那個唯一能和他並肩的男人。
所以,十歲之後,顧炎開始更加拚命地訓練身體和大腦,瘋狂汲取各方麵的知識,他要迅速成長,然後站到那個永遠蹲在峰巒之巔、守護承諾、保護兄弟、獨狼一樣的男人身邊,告訴他,“我來了。”
如果可以,顧炎甚至希望,這個男人可以永遠地放下戰甲和武器,去完完全全地依賴自己。顧炎有時候也會想,像雪狼這樣的人,一旦愛了,那會是怎樣的情景。
從喜歡,到心疼,到深愛,一切都過渡得那麽自然,顧炎就是這樣,像頭四處搜尋的獵豹,為了找到雪狼,不知疲倦地奔跑了十幾年。而老天,也願意跟他開這個莫大的玩笑,讓他愛上的男人,以一種截然不同的身份,重新活在了他的世界裏。
“東子,他不能有事,他絕對不能有事……”顧炎喉嚨裏有些發哽,他靠在牆壁上,抓著亂糟糟的頭發,就算在顧衛國明明白白告訴他,雪狼已經死了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麽恐懼過,仿佛生命都要被抽走了。
向東歎了口氣,也靠在牆壁上,一雙眼睛,盯著顧炎脖子上的雪狼鏈,肯定道:“放心吧,崽子對自己的身體最了解,他說沒傷到要害就絕對沒事兒。”
“首長!”門口的警衛員打了個軍禮,朗聲道。
向東一愣,看到來人,當即收斂神色,也打了個軍禮,“首長。”
顧衛國臉色不算好看,隻是衝向東點了點頭,他走到顧炎跟前,冷道:“徐石已經逃了,你跟我去指揮室。”
顧炎不為所動。
顧衛國也是個爆脾氣,一看他這樣,當即吼道:“顧炎!老子告訴你,你那破事兒我現在也不想管了!但是,唐念、唐遠,這兄弟倆都是展司令的外孫!現在,他們兩個都躺在bof的病床上,你他媽還有功夫在這兒給老子蔫拉叭嘰,你他媽是不是想老子一槍斃了你,啊?!”
“司令,小炎他也是擔心——”
“閉嘴!”顧衛國又衝向東吼道:“淩雲不在,你就是他的長輩和教官!你也算局裏的老人了,這麽大的事兒,你就由著這小子瞎胡鬧?!展司令的外孫要是死一個,你讓bof,讓我顧衛國的臉往哪兒放?!”
顧衛國那爆脾氣上來,聲如洪鍾,四樓的整個手術樓層上,沒人敢吭聲。
不過,顧衛國並不知道,唐遠是參與這次特殊行動的小隊隊長,受的傷也算是“工傷”。關於唐遠的身份,顧炎早就對特殊小隊的十名隊員下了封口令,所以,顧衛國並沒有了解到事情真實的來龍去脈,隻是被告知,因為顧炎跟唐遠的特殊關係,史蒂芬才抓了這對雙胞胎兄弟。
麵對顧衛國的嘶吼,顧炎根本就不吭聲,這把顧衛國給氣得……簡直夠嗆,他伸手,戳著自己兒子的腦門,吼道:“你小子稀罕男人!還他媽看上人展家的外孫,好!老子忍了!但我告訴你顧炎,這事兒展司令他不知道,而且,他也不是個能接受這種事兒的性子!你自己弄得破事兒給老子收拾幹淨!別他媽淨丟我顧衛國的臉!”
“我顧炎就他媽稀罕唐遠,這輩子非他不行!有我就有他!沒他也沒我!他要在這裏頭死了,不用你斃,我他媽自己先斃了自己!”顧炎也怒了,就像頭暴躁、猙獰的獅子,吼道:“我他媽丟不了你顧衛國的臉!”
寂靜,可怕的寂靜!
向東覺得自己心跳都慢了幾十拍,毒蜂帶著剛剛醒來的唐念,掃描完手紋,兩人恰好邁進腿來,毒蜂整個人都是一哆嗦,愕然看著手術室外,對峙的兩父子。
唐念也是一呆,剛才的話他沒聽全,但,大部分還是聽到了。
顧衛國深吸一口氣,看了顧炎很久,手術室的玻璃門突然動了。
葉軍幾乎有些頭重腳輕,雖然他不是主刀醫生,隻負責遞些藥劑和工具,但八個多小時的高強度手術,還是讓他有些暈眩和疲憊。
無菌隔離手術室完全密封,裏麵的軍醫們絲毫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情況,其中一個年級較大、看上去比較沉穩的男人摘下口罩,看到顧衛國時,他隻點了點頭,道:“度過危險期了,失血過多,腹部那發子彈傷得較重,這孩子身體已經撐到極限了,得昏睡三四天,需要好好修養。”
顧炎繃緊的神經一下舒緩開來,門口的唐念卻刷地紅了眼,他一聲不吭地跑過來,一拳狠狠打在顧炎的麵門上,接著,又是一拳,哽道:“你他媽混蛋!”
“小念!”向東看顧炎完全一副隨便打的模樣,便伸手拉住了唐念,道:“去換衣服,我們一會兒進特護房看小遠。”
顧衛國隻看了兒子一眼,冷道:“跟我去指揮室,上頭命令下來了,這次不惜代價,要徹底端掉徐石和r國在我們軍方的滲透力量。”
頓了頓,顧衛國唇角揚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他邊走邊淡道:“這次圍剿計劃,由你製定。既然人是因為你受傷的,那就把計劃弄妥當了再來看人。至於展司令那邊,我會去跟他打個招呼,想來,我顧衛國的兒子還是能配上他外孫兒的。”
顧炎一怔,薄唇抿得更直,透過玻璃窗,他深深地看了眼被推下手術台的唐遠,想到徐石和r國,顧炎的眸子逐漸變得冰冷起來,仿佛冬天刮卷的刀子風,讓人膽顫心驚。
唐遠身上幾乎纏滿了繃帶,就連臉上都綁得隻剩下了五官,先前他和向東在非洲待了半個月,身上原本就有些淤青的大小傷口,再加上這次受的傷,唐遠幾乎都成木乃伊了。
“……就是這樣。”向東歎了口氣,看著唐遠手背上的針管,眼睛有些發紅,他抬手,摸了摸唐念的腦袋,勉強扯出絲笑容,道:“是不是有些難以置信?你哥打小就很護短啊,剛下飛機,他一知道你出事,簡直瘋了似的往家跑……”
“什麽……你、你是我哥?!”唐念砰地站起來,看著病床上昏睡的唐遠,整個人都呆愣愣的,仿佛被雷給劈碎了一樣,半天回不過神來。
他先前被打了一針鎮定劑,醒來的時候,已經從毒蜂那裏知道了一點,但唐念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疼了十七八年的雙胞胎弟弟,竟然眨眼的功夫,就成了他消失二十多年的大哥!
“不可能……不可能!這不可能!”唐念瘋狂搖頭,紅著眼道:“他明明就是小遠,是小遠啊!他要是我哥,那小遠呢……小遠呢?!我弟——”
聲音戛然而止,唐念突然睜大了眼睛,想起他和唐遠剛上初中的時候,有次,他帶著弟弟逃課去動物園,在獅子山外頭遇到過一個老頭。
那老頭笑容滿麵,眼睛特別有神,當時,他還摸了摸唐遠的腦袋,說什麽“快了,快了,生錯了地方又迷了路,那位找你十幾年了”。
這事兒,唐念記得特別清楚,因為他直覺那老頭說得不是什麽好話,還推了老人家一把。之後,唐遠就發了場高燒,吃藥打針都不管用,硬是三天高燒不退,第四天卻又突然好了。
為這事兒,展遠劍還氣得抽了唐念一頓,也是打那時候開始,唐念實打實地成了一隻戰鬥母雞,時刻護在唐遠身邊,不經他同意,誰都碰不得他弟。
“哥……你竟然是我哥……”唐念跟被機關槍掃了一樣,頹然坐下,眼睛裏,淚水瘋狂滾下,他直勾勾地盯著唐遠,哭道:“……可是,遠遠呢……啊?遠遠呢……遠遠呢……”
65預告——————————
“……該換內褲了,東叔,你再幫我拿塊兒幹淨的毛巾,我給小遠擦擦身上。”唐念吆喝道,笑眯眯地給唐遠擦胳膊,眉目間雖然有股淡淡的愁苦,臉上卻甚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