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衣不如新
黃金十字街的一個街角，樓體大屏幕上正在循環播放一則別墅的廣告。
不知道已經播放了多久，估計它會按照設計好的程序一直播放下去。
廣告語寫著：稀世美墅，石橋碧水，傳世藝宅，靜擁天下……三萬元/平米起……
這應該是近期開盤的新項目，叫紫金豪庭。
為了迎合有錢人和抬高價格，開發商就差取名叫紫禁城和淩霄寶殿了。
現在的房地產開發商，最看重的不是建築質量，而是文案宣傳，不管什麽樣的樓盤都能腆著臉說得花一樣，周寧就見過兩處爛尾樓盤項目，樓蓋到一半人都跑光了，最後剩下的就是風中淩亂的誇張宣傳語。
還有價格，一般的住宅，說售價多少多少錢起，基本都是把實際房價打了五折甚至更多，你要是問哪一個賣宣傳中的價格，他們肯定告訴你那間房如何如何買不得，能住的現在賣這個價……
買不得你們還賣？
周寧現在不在乎價格，愛多少錢多少錢！關鍵是要好！
他開上賓利車往自己租住的小區而去，路上很多較大的商戶門口大白天依然霓虹閃爍。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銀都市現在應該仍然算是一座不夜城。
車越往前開，道路兩邊變得越老舊，中途周寧還走錯了路，錯過了幾個路口。
不過這些都不是事兒，紅綠燈還在交替亮著，交通標線還在那裏，周寧現在想怎麽開就怎麽開，逆行算什麽，他甚至想橫著走。
以前那些動不動就開車夾塞擋別人路的司機都弱爆了好嗎。
賓利開進了小區，小區裏坑坑窪窪，但坐在賓利上竟然不怎麽顛，豪車的減震係統真不是蓋的。
這個小區應該從來也沒進過這個級別的車，平時三十多萬的車來到這裏就已經覺得自己了不得了，恨不得把喇叭按爆。
樓下太擠太亂，還長年停著一台髒兮兮、盛滿垃圾的報廢三輪車，周寧隻能提前下了車。
上樓途中還去幾個鄰居家又視察了一遍，沒什麽異常，有異常就怪了。
打開門進屋以後，周寧開始翻，看有什麽是應該帶走的。
他挑出了兩條平時最喜歡的T恤，貼身的衣物習慣和舒服還是很重要的。
至於上衣和褲子，他選了半天，覺得自己的衣服和商場裏的比起來簡直毫無優勢可言，不如去商場裏直接拿。
鞋、襪子、日化用品……這些東西好像跟自己毫無感情，與新的根本沒得比。
周寧否定一個就扔一個，最後鞋和襪子扔了一地。
他有一台舊的筆記本電腦，是大學時打工賺錢買的二手貨，裏麵存著幾百部電影，除了沒看的就是舍不得刪掉的，現在沒有網絡，這個還是帶著吧。
把筆記本電腦裝到包裏，周寧把手機充電器也塞了進去，這台手機是剛上班時自己買給自己的，雖然價格上跟很多同事的新款蘋果手機沒法比，但用著順手。
雖然現在不能打電話不能上網，但仔細一想，它至少還能照相，或者當手電筒，智能手機集成了很多功能，周寧還不想把它扔了。
至於其他的東西，除了房東的一些破爛家具和淘汰級別的電器，自己的東西無非就是一些書，書太重，周寧可不想隨身帶著，現在他可以隨時去書店淘新書。
人不如故，衣不如新，其實生活中用的東西絕大多數都是舊的不如新的。
把所有東西都翻了一遍，周寧發現真沒什麽可帶的了。
臨走之前他到樓道裏的消防櫃那裏找到了一把消防用的斧子。
以前這裏放的消防斧總是被人偷，有關部門也就不再往裏放了，直到前不久消防檢查，才又放了一把，看來小偷還沒來得及下手。
周寧恨透了那台破洗衣機，這幾個月沒少受它的氣。
回屋掄起斧子，對準那台洗衣機，周寧大吼了一聲——破！
“嘭！”“嘭！”“哢嚓！”
見閻王去吧！
有幾件髒衣服還泡在裏麵，水從洗衣機裂縫汨汨往外淌，周寧又踹了兩腳，怕刮壞皮鞋和西裝褲子，這才停下。
衛生間的那麵破鏡子裂開了不知道多久，房東竟然都舍不得換，而是把鏡子中間用膠帶粘著，每次照鏡子下巴那裏都被膠帶擋著，刮起胡子來不是要貓腰就是要仰脖。
一麵鏡子要幾個錢？一個月將近一千塊的房租不知道能買多少鏡子。
周寧又掄起了斧子，去死吧！
“哢嚓”！
周寧停下手，把床上自己的行李卷了起來，這些東西是他從大學宿舍帶過來的，和他朝夕相伴，還是有感情的，這間屋子已經要變成垃圾場了，他雖然不想帶走，但也不想讓它們在垃圾場裏養老。
寄存在隔壁那個獨居女人床上吧。
然後又是一番破壞，馬桶也砍上兩斧子，馬桶圈裂了幾個月，房東一直推說沒法更換，現在直接劈碎，他要是敢坐到上麵一定把他的屁股紮爛。
電視！還有那個看起來最少十五歲以上的高齡熱水器！全部報廢！
沒什麽可破壞的了，最後就是玻璃窗，房東這種人不配擁有窗戶！
“嘩啦！”“嘩啦！”
周寧以前從來不知道自己心裏對這裏的怨氣這麽大。
然後他拎著電腦包和一個裝著T恤的塑料袋下了樓。
以後再回來我是狗！
把東西都扔在車後座，開車去紫金豪庭！
周寧把車開離了舊城區，在街邊的一個報亭邊停下找了一張銀都市旅遊地圖。
地圖上自然沒有紫金豪庭這片新建的住宅區，但黃金十字街的廣告上有航拍片段，紫金豪庭在城南，離城南的人工湖不遠，往地圖上人工湖的方向開就對了。
周寧一路飛馳，走了幾個彎路，半個多小時之後，終於看見了那片人工湖。
這裏離鬧市區有二三十公裏距離，繼續往前開，路麵比市中心更加平整，就算在這裏開超級跑車都不會刮到底盤。
能看出路兩旁的植被過去一定修剪得非常講究，路旁的路燈和垃圾箱都有別致精美的造型，路麵光潔，和自己從前居住的地方簡直是兩個世界。
周寧一腳油門，過了一個減速帶，前方草坪上出現了一塊巨大的石頭，上麵寫著四個金字，紫金豪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