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孑然一身
周寧窩在出租屋的舊沙發裏，對剛才自己所見不敢相信，他甚至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
他在牆角的一堆亂線裏理出了一個滿是灰塵的插頭，那是牆上那台舊電視機的插頭。
看房子時，房東堅稱自己的房子電視機洗衣機應有盡有，拒絕還價，事後周寧才知道，那台電視機隻能收看四五個電視台，除了省電視台，剩下的幾個都是沒什麽收視率的本地台，而且房東是自己安的室外接收器，一分有線電視錢都不花，除此之外，那台洗衣機還隨時要壞。
真是個奸人啊。
不過周寧一直不是很在意這台電視機，住進來之後他隻打開過一次，什麽時代了，年輕人誰還看電視啊，一部手機一台路由器就全搞定了。
現在，這台電視機的作用體現出來了，他要看看外麵的世界究竟怎麽樣了。
不會是雪花吧？
周寧打開電視，拿起遙控器。
換了幾個台，找到了省電視台，還真不是雪花！
是電視台等待畫麵，就是倒計時多久開播的那個圓形馬賽克，不過這個畫麵上沒有倒計時，又換了幾個台，除了雪花，有台的頻道都是這種馬賽克。
還不如雪花！
如果所有的台都是雪花，周寧至少可以懷疑是不是室外的信號接收器被風吹歪了或者壞了。
現在不用懷疑，電視台停播了。
電影裏的喪屍病毒爆發，電視台還要正常播出安撫民眾情緒，銀都市發生了什麽，一夜之間電視台都罷工了？上級會允許這麽做嗎？周寧有點不敢往下想了。
周寧又想起了收音機，他的手機就有收音功能，插上耳機就能接收信號。
廣播台運營起來成本可比電視台低多了，末日電影裏幸存者都常常用廣播向外傳遞信息。
手機裏一點人聲都沒有，隻有電流聲，不管怎麽調頻都沒用。
周寧感覺到一股泰山壓頂般的壓力。
他到陽台的窗邊往外看，這裏能看到不遠處的一塊小廣場，除了極端天氣和後半夜，那個廣場上幾乎從來不斷人，現在目之所及連個老鼠都沒有。
除了建築和各種人造設施，他能看見的隻有市政部門栽的樹。
周寧坐回到沙發上，又打開了手機，他想找到一個能和其他人類溝通的方法。
事實證明，沒有話費和網絡的手機無異於一個MP4播放器加掌上遊戲機，問題是單機的遊戲還都不怎麽好玩。
現在連交話費的方法都找不到。
現代交通網四通八達，公路都進村了，銀都市是個千萬人口的大城市，還是交通樞紐，就算這裏的人全體消失，外界的車輛會源源不斷通過公路進入這裏，這種事連十分鍾都瞞不了就會擴散出去。
然後城市很快就會重新熱鬧起來，不管來的是誰，總之一定會來很多人。
這是周寧能想到的最合理的情況，可現在街道上確實連半個活人的影子都沒有。
其實周寧並不關心銀都市之外的情況。
他爸去世很久了，周寧考上大學之後他媽改嫁跟隨男方去了澳洲，之後她除了每年通過二姨給他打兩次生活費就再沒管過他。
周寧的家原來在西北的一個小城市，他媽遠嫁之後周寧常年上學不在家，他媽幹脆把房子借給了一個從農村進城的表舅，讓周寧放假時跟他們一起生活，周寧索性就不回家了。
大三之後周寧自己勤工儉學賺夠了生活費，幹脆跟二姨攤了牌，讓她告訴他媽，再不需要她給自己打錢了，不知道二姨是怎麽轉達的，反正周寧接到了他媽一個電話，在電話裏她從頭到尾哭哭啼啼，罵周寧沒良心，然後就真的再沒給他打過錢。
親戚們沒有一個人關心周寧，他這些年連一個親戚的影都沒見過，就連二姨也是電話聯絡，沒有金錢往來之後電話聯絡也斷了。
畢業之後，周寧就簽約工作來到了銀都。
周寧早已經習慣了獨來獨往，他最近唯一一次敞開心扉，是向同一個公司的楊瑾表達愛慕之情，他鼓了好幾天的勇氣，給她發了長長的短信，可她竟然不回複。
周寧不是她的社交軟件好友，不然情況可能會好些，這年頭誰還回短信啊。
第二天，周寧趁四外沒人硬著頭皮問她為什麽沒回自己的短信，楊瑾先是一愣，隨即尷尬地笑了笑，似乎剛想起這事兒，說晚上回複他。
結果晚上等到八點多，還是沒有回複，周寧沉不住氣了，發短信詢問，終於得到了她的回複，簡單明了的三個字——別逗了。
這仨字兒比罵娘還厲害。
沒過一會兒，周寧又接到了她的第二條短信：你什麽條件啊？跟我談這個？
周寧愣住了，連繼續發短信的勇氣都沒有了，在那之後他在公司隻遠遠地看著楊瑾，看她和別的男同事開玩笑，看她坐朋友的好車上下班，其實周寧很想說服自己把她當空氣，不過她實在是太美了。
這就是周寧現在的生活，他現在在銀都市是孑然一身，了無牽掛。
剛才的一個麵包周寧沒吃飽，他拿起水壺，接了一壺水燒上，現在還有自來水，而且很幹淨，聞上去也和平常一樣，完全沒有異味，電更不用說，樓下的商戶都亮著燈呢。
周寧泡上了泡麵，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假如自己抓緊時間多弄些錢藏起來，等一切恢複正常，自己不就成了富豪了？
有兩個前提，第一是不要被追究責任，沒收財產；第二是一切可以恢複正常。
周寧吃了兩口泡麵，又來到窗前朝外看，下午的天有點多雲，陰翳之下，空不見人的夏日竟然透著蕭索。
到現在他還有些頭暈。
回想起昨天晚上的聚餐，餐桌上的人都哪去了？那些大呼小叫的富人子弟哪去了？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哪去了？
那個拿公司當自己家的凶惡女經理現在又在哪裏？周末不去單位加班她是不是空虛得渾身難受？
吃完泡麵，周寧又躺回床上，多想無益，還是先睡覺比較現實，看明天的太陽會不會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