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流逝的記憶
柔軟的細草下,承載千年歲月,見證鐵木真的崛起,直到夕陽。
我隻想永遠沉浸在那個場景中,無限感慨,化為汗水排出體外。
眼看,眼看草原的盡頭就在眼前,綠茵茵的原野盡頭出現粗糙的沙礫石子。
就在那道涇渭分明的界限,就在奔騰的四隻馬蹄即將跨過那裏時,突然地動山搖,前方出現驚濤駭浪。
大地四分五裂,草原破碎,前方出現難以跨越的溝壑。
鴻溝前後無頭,猶如盤古劈開天地時留下的遺跡,又像是大海裏無盡的歸墟,裏麵直搭黃泉。
黑色頓時侵蝕了生機盎然的草原,埋葬的屍骨從地底複活,將我們包圍。
前方難以跨越,那是天地的盡頭,將吞噬所以,即使將泰山投擲進去。
三匹健壯的駿馬畏懼了,耷拉傲然睥睨的馬目,留在原地駐足不前。
我們三人騎在馬背上,剛才歡快雀躍的心已經沒了,有的隻是生死的考驗。
地下腐爛的屍骨吞吐著冥火,亡靈的複活將湮滅草原的一切。
它們高舉起鋒利的彎刀,即將朝我們發起進攻,我們退無可退,生死隻在幻滅間!
在此時,胖子猛抽了身下的駿馬,馬兒吃了疼,嘶叫聲被激紅了眼,便衝入亡魂陣中。
馬蹄能踢碎早已腐爛的骸骨,卻無法擊潰死亡的氣息,我看見胖子淹沒在其中。
驅馳身下神異的駿馬,馬蹄似乎被釘在沙地,哪怕我抽斷了馬鞭,馬也不敢前進。我爬下馬背,徒步衝了過去,體內經曆著撕心裂肺的疼。
我頓時迷茫了,剛才自己到底幹了什麽?
千萬道光影劃過眼前,代表整個人一輩子的經曆,相望又不相聞,我們因為時間的錯流被隔開了!
衝進去,屍山血海,血流漂櫓,慘烈的陰風從地獄的魔鬼口中噴出。
人在大勢麵前,是那麽無力,我徒然站著,生死的溝鴻隨之劃開。
待我轉身,已經看不見人,隻有一尊腐爛成骸骨的骷髏。骷髏穿著破爛的屍衣,大張森白的牙齒,吐出渾臭的腐氣。
我被熏得神誌不清,在死亡的恐懼下不及任何反應,隻能眼看骷髏舉起彎刀朝我腦門劈來。它已經死了,隻是寂寞不甘離開的亡靈,鬼厲的彎刀離我腦門隻差分毫。
感到死亡的威脅,汗液已經流不出,被封閉在毛孔裏,刹那間天塌地陷。
我像斷了線的風箏,被拋棄,緊閉著眼等待最後的終結。
預料裏的彎刀並沒有如約劈開我的腦門,沒有想象中的疼痛。
一滴兩滴,水漬從天空降落,默默清潔我身上的塵埃。
下雨了,剛柔相濟,雨聲隔絕了空間,將那些亡魂鎖拿在外麵。
雨簾卷風,化為層層幕水飛旋,大地泥濘,眼前又變成了澤國的汪洋。
劫波未盡,隻有冷冷的雨水澆灌著我,把我渾身冷透。
地崩山摧,陰雲當中陡然殺出無數複活的陰兵。
他們本應該被塵封在地底,此時卻複活蘇醒,騎著戰馬殺氣如雲。
這些陰兵沒有像骷髏般腐爛,它們身上還粘著頗為健壯的肌肉,隻是眼神空洞,本該有神的雙眸已經腐爛。
兩隻沒有瞳孔的眼睛,如同大海裏遇見大風暴時,海水裂開的無盡歸墟。陰兵襲殺而來,這支千年前戰無不勝的武裝令人膽寒。
我不敢與它們對抗,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見陰兵殺來,一切又返回黃金之城外,被陰兵追殺的時候。
我調頭就跑,然而跑不過馬。風在逆吹,將雨猶如飛蝗的箭鏃般射出。
我直麵風刀,我相信總有晴朗的天空。被陰兵追殺,乾坤夷滅三千裏,喊殺聲驚天徹地,便能將我震死。在我即將跑不動想要放棄時,胸口火燒的疼,已經到了極限。
腳下灌鉛,我的動作越來越生硬,肢體越發難以動彈。
當我想著是不是結束時,雨幕裏突然伸出雙大手,死死將我拉住向前繼續跑。
這是胖子。
雨露打濕了他的頭發,他像是沾了水的獼猴桃,是他拉著我向前。
雨裏朦朧,聲音和光線晦澀,我看著一場無聲的戲劇,幻滅無常。
在即將跑出盆地時,胖子引爆了手榴彈,噴火的手榴彈飛入陰兵隊伍,轟然爆炸。
雨聲在瞬間安靜了,咚咚咚,我隻能聽見自己跳得激烈的心跳,這是我還活著的見證。
爆炸隻是瞬間,大雨轉眼扳回局勢,繼續掩埋蒼茫大地,不知誰主沉浮。
我和胖子攜手並肩,共同逃過了陰兵追殺。
大難不死,我們劫後餘生,互相在雨裏嘲笑狼狽的彼此。雨勢不能打斷,冷風不能吹滅,那種笑,就像是剛才我追著胖子在奔跑。
很純粹,那是人性的善,不止如黑暗裏的螢火蟲,它光明萬倍。
等我笑著醒來時,方才曉得南柯一夢,剛才的經曆不過是場真實的夢境。
待我睜開眼時,腦門上揮汗如雨,整個人如同水裏撈出,後背夾著短袖黏糊糊。
醒來環視,見胖子大煙袋蘇衡,他們正緊張的看著我。
“沒事。”我輕鬆愜意的靠在座椅上,盡管臉色有些蒼白。
那真是個很美的夢啊,盡管裏麵有骷髏怪物,有步步殺機,但不妨礙它的美好。
有人說人生的美好在於不停留,如果能選,我卻寧願停留在那一刹,直到永恒。
我能夠提起勇氣迎麵陰兵鬼魅的追殺,卻沒有勇氣揭開藏在人心裏的人性,存天理,滅人欲。
有時候,天理就是人欲,是非對錯不能言明,黑白無法分清。
腦子恢複以往的狀態,現在的這個我,才是真正的我,我得忘了從前。我們五個坐在車子裏,胖子開車,他自稱自己的車技能在環山車道玩漂移。
我呸,我坐在車裏像是坐過山車,暈暈乎乎攪得想吐出來。
“我說你怎麽開車的,車裏麵像地震似的,你好意思誇耀你的車技?”我問開車的胖子,這家夥有駕照沒有。
“怎麽能怪胖爺。”胖子解釋說,“你看看外麵的路,搭妖妖路公交車都抖。”
說罷,車廂內劇烈震動,我直接撞到了車頂。大煙袋和娘娘腔玩了次鐵頭對對碰,大煙袋疼得齜牙咧嘴,娘娘腔的臉色也不好看。
我探出半張臉,見我們的車子行駛在爛泥路上。什麽叫爛泥路,就是路麵連水泥都沒有,隻有粘稠的黃泥巴和石塊。
車輪開到石塊上,便如同坐雲霄飛車彈起。
“你確定?”我大驚失色,“這是去觀音殿,不是去城隍廟的?”
胖子哼哼兩聲顯得不滿,畢竟去觀音殿是我提出來的。
“小同誌,你真是好意思,這就是去觀音殿的路!”胖子解釋。
“這路這麽爛,上世紀的農村路都比這平。”我說。
“胖爺剛才問了人,這就是到觀音殿的。據說觀音殿這地方邪門,不能修高樓大廈,不能打地基、不能隨便動土。你說這不是瞎扯淡,除非地下埋了地雷,否則還能挖出太歲?”
胖子哼哼哈哈的說。大煙袋捂著額頭,苦大仇深道:“我看也是,多半是當地人好吃懶做。這年頭神舟都飛天了,王母娘娘也不跟玉皇大帝過了。現在是新時代,怎麽會有這麽多破事。”
說罷,車又抖了抖,四個輪胎幾乎翻轉。
我差點磕到舌頭,不敢再說話。觀音殿這個地方,勉強算城鄉結合部,地名所指代的位置在山上。
所以山下還有人家,但是一上山,幾乎鳥不拉屎,山上隻有些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而已。
我有些失望,這地方未免太偏僻。
離燧皇陵的直線距離倒是不遠,然而崎嶇陡峭的盤山公路,算了,大煙袋現在正抱著塑料口袋吐。好不容易上了山,我們被折騰得不輕,個個臉色發菜。
胖子將車停在村口,村裏麵隻有土房子,沒多少人,更沒有旅館之類。
怪石嶙峋,禿山朽木,山上盡是荒蕪蠻地。我到地點心都涼了,這哪裏是風水寶地,簡直窮山惡水。不過站在山腰,能看見黃河倒是不假。
開車到了山頂,能見三河匯聚,死氣沉沉中自藏著番造化鍾神秀。
村裏少人,村口有個老頭聽見胖子停車的動靜,拄著拐杖出來看情況。
胖子大聲嚷嚷,身披皮衣,脖子手指都戴著金戒指金項鏈,再加上巨大的啤酒肚,十足暴發戶標配。按照胖子的邏輯,他這是偽裝,未免別人看出什麽異端。
畢竟這裏人跡罕至,你要說是旅遊的,還不如在屋裏自己堆個沙丘,都比這好看。
“老人家,請問這裏是觀音殿嗎?”
見有本地人,我開口問道。
對方用拐杖指了指村口的石碑:“就是。你們幾個外地人,來這裏幹什麽?”
我剛想回答,就聽胖子中氣十足的咳嗽了兩聲。於是我運手鬥轉指著胖子:“這是我們老板,我們來這裏看看可不可以開發旅遊資源。”
胖子相當受用,有道是腦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夥夫。
如此看,胖子至少不是後者。
見胖子故意露出手上的金戒指,看那幾隻戒指,胖子胡蘿卜般的手都變成了芊芊玉手。
“哦哦,失敬失敬。咱們村裏沒有旅館,要不幾位就住我這。”老頭招呼我們,原來他打的這個主意。
“好吧,你們這風景不怎麽樣,有沒有土特產?”胖子好吃,故而問道,怎麽著也得有點野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