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同行是冤家
常言說；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又有言說；同行是冤家。
不管子曰孟曰的，反正按照大白話來講，有些人生下來，他就有罪，注定要背債。
譬如劉半仙吧，他與那位九個手指頭的人互不相識。
然而兩人萍水相逢，就恨不得拿刀捅死對方。
鐵定是上輩子有冤有仇，否則這種不共戴天的情緒，怎麽能影響到倆個人。
劉半仙跪著，對方站著，顯然在這幾百來號人當中，地位不低。
剛才聽當兵的說，他們這裏來了位參謀長，住址和泰合縣離得不遠。
約莫著，那位參謀長，就是眼前這個文質彬彬的人。
不說老鄉見老鄉，眼淚兩汪汪。
同是泰合縣附近出來的人，對方果然給三人送了份兒見麵禮。
“師長，不對，高首長。我看他們三個不是好東西，現在正是多事之秋，多事不如少事。畢竟咱們要幹的終究犯了忌諱，若被他們傳揚出去，定然會壞了大事！”
對方說罷，亮出隻有四根手指頭的右手，狠狠朝下揮了揮。
大煙袋抬起頭，眼皮直跳，咯咯幾下輕聲說道；“是張九指！”
土力娃也認出了對方的真實身份，果真是給王家選墳的那位張手指。
他不在省城受著各大軍閥的器重，濃眉大眼的投奔了革命，竟然還帶人想來昆侖盜寶！
舉世皆知，昆侖乃天下龍脈之首，山中定然有寶。
可惜古往今來，又有哪個成功了的？
張九指野心不小，不過他的確有本事，在十萬群山中，正中挑準了東聖山！
劉半仙心中暗自腹議，難怪自己剛才看見對方，就想脫鞋子將對方抽死。原來是同行，那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兩人雖素昧平生，然而在泰和縣，從張九指搶了劉半仙的生意起，兩個的梁子就結下了。沒有張九指，他劉半仙指不定還在泰和縣喝酒吃肉，美美賺王家一大筆錢。
用風水堪輿術倒鬥，證明張九指也並非安分的人。此人下手倒是頗為果敢，與大煙袋三人剛剛碰麵，就建議高首長殺之而後快。
高首長倒是沒下令。到底是行伍出身，能混到軍中之長又接受了如此重要的命令，足見此人不是光靠殺人立威的。
之所以遠到昆侖之中，無非就是倒鬥取寶。
半年之前，高首長便接到暗令，說是北伐日期將近，而軍中缺少軍餉，便有人合計將古墓冥器盜出，以此填補財政赤字。
邙山秦嶺等地，人多口雜，再說當地十墓九空，委實不好下手。後來挑中了張九指，恰好此人也不是好人，於是欣然同意遠赴昆侖尋墓。
自古，查遍二十五史，帝王將相猶如過江之鯽。而不管你是起兵還是造反，首要前提，就是得有錢。有了錢，你方能招募士兵，打造軍械。同盟革命軍麵臨的問題，就是缺錢。
以盜墓填補軍餉的，史書上不少。比如曹操溫韜，黃巢之屬比比皆是，書中前文已經介紹過不少。
高首長的上頭也打了此等注意，不過倒鬥不是小事，關係到名聲問題。
在人跡罕至的昆侖幹這種事，倒是不怕被外人得知。
而劉半仙三人，誤打誤撞，竟然闖入了這個秘密當中。
聽了張九指的建議，高首長斟酌小會兒，眉目間竟是有些讚同。
大煙袋背地暗罵不休，瞪著地麵幾乎要把地給瞪裂。果真是個王八蛋，他輕飄飄的說上幾句，決定著三條好漢的性命！
正要開口，而跪在前麵的劉半仙見三位兄弟不做聲，高首長又有意殺人滅口，便先出言說道。
“慢著，容我說上幾句。”劉半仙正肅衣襟，拿出幾分世外高人的氣息。
他們與高首長無冤無仇，對方無非是來倒鬥發財的，巧了，三人也是。
既然如此，就有合作的空間，指不定還能找機會弄死張九指。
“這位首長，聽你們剛才之言，無非就是來此處尋找古墓的。說好聽些，叫補充軍餉準備北伐。說難聽點，這幾百號人，就是個挖墳的而已。”
“你好大的膽子！我們這是為了自己嗎？這是為了革命勝利，為了天下！”張九指打斷劉半仙的話，順道遞了馬屁過去表示忠心。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果然是至理名言。
“哼，我乃道家先師衣缽弟子，你不過是江西程家的外門而已。學藝不精，別耽誤了首長的大事才好。”
劉半仙出言辯駁，開口就揭張九指的短。
前提到，此人之所以叫九指，就是因為當年尋龍有誤，才少了根指頭。
後世的風水堪輿，大部分發源於江西，有程楊二家最為出眾。
“你放屁。”張九指想找些市井粗話罵回去，卻被高首長打斷。
皺著眉頭，高首長也看出些端倪，劉半仙有點本事。
來到東聖山腳，張九指雖信誓旦旦指著山中，說山裏有古墓。然而古墓具體在哪，張九指說不好了。這一拖延，就待了四五十天，上麵已經下了幾封電報來催促。
所以打心裏，高首長對張九指也有些怨氣。什麽風水大師，多半也是個吊兒郎當的假貨。
於是，讓二人停止爭吵，高首長威嚴的盯著劉半仙，讓他繼續說。
劉半仙在口腔裏活動活動舌頭，心道這個當官的官威挺大，軍中權力不小。
如此，巴結好對方，混個衣食無憂不成問題。
極盡平生所學，劉半仙忘了無為而治，辯道；“實話說了吧，亂世之中，倒鬥也不過謀個生計而已。明人不說暗話，咱們三人，正是倒鬥中人。”
“慢著，什麽叫倒鬥？”高首長不在其位，自然聽不懂。
“就是盜墓，倒鬥二字是行話。您看看我們這些家夥事，就知道我們是專業的，絕對比某些掛羊頭賣狗肉的強。”大煙袋接嘴，亮出金剛傘等物件，還不忘刺刺張九指。
張九指的風水術，確實沒用過倒鬥，頂多是替人點穴捉墓而已。劉半仙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次，不過他常年在市井摸爬滾打，自然懂得如何去用花言巧語打扮自己。
“那，你們是專門幹這個的咯？”高首長倒也沒覺得不妥，反正他們也是來挖墓的，哦不，是倒鬥。
“當然，祖傳三代，江湖秘法。”大煙袋活像個賣耗子藥的吹噓。
劉半仙老臉微紅，隨後跟著附和；“二弟說得不錯，咱們祖宗三代，挖遍天南地北。南派掏沙神將，赫赫有名！”
真不知三人的列祖列宗，聽了會不會在墓裏跳棺材板。
說是祖傳幹這個的，術業有專攻，高首長有些信了。
張九指見勢不妙，嗬，你們倒是會出風頭，可我怎麽辦。想來不妥，張九指急忙向高首長辯解；“首長啊，尋龍點穴之術，猶如羚羊掛角，不能聽這三個江湖騙子胡說八道。”
“呸，你才胡說八道呢。”張九指的話，也將土力娃激怒，揣著肚子說回去。
“張先生不必著急，是不是騙子，聽他們說完。”
高首長安撫好張九指，轉而氣勢洶洶的對著三人，“你們聽好了，我直接用江湖話和你們說清楚。若是說得有理，保你們性命無憂，說得無理，你們就下河裏喂魚吧。”
“是，是。”劉半仙點頭哈腰，認為機會已經到了。抱穩高首長這根粗腿，他們三人今後跟著享福絕不是問題。
再說山中那處王陵，雖然知道了陵墓入口位置，然而僅憑三人是進不去的。
依靠高首長擁有的軍事力量，倒是能試試開啟陵墓。
“我們三人進山，其實就是為了倒鬥。不怕瞞著您，東聖山中，是有處古墓。而且是王陵，梓宮中葬著天子的九五至尊。”
劉半仙一副說秘密的表情，勾起高首長的興趣。
“大哥。”土力娃見劉半仙將山中的發現抖出來，那他想要離開，豈不是千難萬難？
想著打斷劉半仙的話，土力娃被高首長狠狠瞪了眼，嚇得他膝蓋以下沒了知覺。
“不要插嘴，你接著說。”高首長見劉半仙成竹在胸，心知是找著真人了。
不過見三人的背包裏連顆米都沒有，所以他沒有下令搜查三人的身體。
故而隕鐵匣，還牢牢揣在土力娃的衣服裏，被他安全藏好。
“東聖山，其山坐東仗西，旋南向北。東收萬點霞光，西采太陰龍涎。北定昆侖三山六峰，南發黃河與長江水源。此地的風水龍脈嘛。”
“咳咳，你快著點，這些話我聽不懂。”高首長不耐煩的打斷。
“好，一句話，此山風水絕佳，找遍昆侖也是前三。山中高而不顯，低而不壓，正是龍興之地。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山中必有王陵，是板上釘釘的。”
劉半仙談得興起，畢竟忽悠人是他的專業。大煙袋在後麵跟著搖頭晃腦，頻頻附和稱讚。三兄弟反客為主，已經沒了之前的窘迫和寄人籬下。
張九指暗自心焦，自己參謀長的位置不穩。照如此形勢，他就該失寵了。
搜遍腦瓜，張九指出言反駁；“你怎麽知道山中有王陵？依我看，昆侖之中，龍氣裂陽不陰，不能葬人。東聖山中的陵墓，應當是空匣子墓而已。”
所謂空匣子，就是指棺材裏麵沒死人，也就是墓葬沒有墓主。
前文已說過，昆侖山中絕對不能埋人，張九指如此推斷，實情比劉半仙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