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龍虎山張天師
十二歲那年，劉半仙犯了瘧疾，沒錢買藥。
他師傅賣無可賣，於是隻好賣了那顆幾代傳承的明珠，醫好了劉半仙的瘧疾。
從此明珠無緣，據說被某家的大小姐買走當發簪，賣了百兩雪白紋銀。
至於劉半仙的太師傅，回到內地才半年，莫名其妙的一命嗚呼，應了折壽不能久活的說法。
此事，在劉半仙這脈一直傳承，被當做機密來處理。
如今被逼得急了，他盜無可盜，才打起了天師觀的主意。
要知道，光法衣鑲嵌的珠子就如此值錢。
觀中的張天師，可是頭戴紫金冠種種，豈不是尊大財神？
“大哥，照你所說，天師觀內神鬼莫測。連你太師傅那樣有法術的都遭了殃，我和三弟隻是凡夫俗子，怎麽敢去？”大煙袋委婉推辭。
“此話怎講？與天地人鬥，均其樂無窮。再者說，這是百餘年前的故事，我都沒完全當真，你們怎可以泄氣？”
劉半仙挺起胸脯，盡量表現勇往直前的勇氣。
實則他就是土耗子進皇宮，作死呢。
“大哥說得有道理，為了錢，咱哥三閻羅殿都敢闖，何況埋在地底的道觀？”土力娃說。
別聽土力娃這般說，其實還是因為天師觀是正宮，是道家正一派的執牛耳者。
張天師在民間信仰中是正神，在他的道觀，相信不至於有魑魅魍魎害人。倘若將天師觀改做五通神殿，換他們三個誰敢進？
“對嘛，咱們是缺錢。有了錢，完全可以重修道觀，再給裏麵的泥胎重塑金身。相信張天師雲頭戴羊，不會不理解我們的。”
劉半仙說道，實則是他吃不了這波飯，才要拉兩位難兄難弟同路。
“極是極是。拿了錢，還可以救助貧苦，積累功德。張天師是方外之人，要金銀也沒用。”
想想天師觀裏，剛才劉半仙描述的金碧輝煌，土力娃的口水流了出來。
看他眼睛發綠，像是見了獵物的惡狼。
這惡狼撲食，皆是貪吃傻漲，豈有給螻蟻兀鷲留過食物的道理？
“此話不無道理。天師觀修在山中，想必花費了不少民脂民膏。道家講求清淨無為，裝得太奢華反而不當。”
既然劉半仙信誓旦旦，大煙袋自然相信馬裏可山脈果真有座世外寶樓。
“就是啊，把東西拿出去賣了，接濟貧民有甚不妥。兩位兄弟別再猶豫，棉衣山靴都已備齊，明日我們就上山探測方位。”
劉半仙等他們把該說的都說了，遂做了最後的拍板。
“慢著。”大煙袋考慮得周詳，又點到，“大哥的太師傅來此，想必也有百年風光。如今山勢變化頗大，看三座山巒又高又險。僅憑我們三人，若要挨個摸清，無疑於大海撈針。”
“對啊，總不可能正好找到他老人家當年挖的洞吧。”土力娃附和。
劉半仙哈哈大笑，運籌帷幄的說:“兩位兄弟莫非忘了，貧道雖是方外之人，卻識得尋龍點穴。祖上乃是清庭的大國師，論龍脈寶穴、山川表裏，可謂獨步天下。”
“大哥果然技高一籌，讓人歎服。”大煙袋與土力娃齊拍了劉半仙的馬屁。
劉半仙頗為得意，捋了捋胡須，“凡天下龍脈，無出三十六字尋龍真經，又叫三十六字天宇斷井訣。念哥三已經結拜，我今日便將真經說給你們聽。如若學以致用，區區的天師觀，還怕它成精鑽土跑了不成？”
三十六字尋龍真經，分做:勢如萬馬，自天而下，其葬王者；勢如巨浪，重峰疊嶂，千乘之葬；勢如降龍，水繞雲從，爵祿三公。
凡此三十六字，依次定於帝王、諸侯、封爵。
四海最有權有勢的，莫過三者，而三十六字尋龍真經，竟把三者統統囊括。
其用道之精妙，難怪劉半仙神氣無比。
遲疑片刻，劉半仙等了半晌，卻沒有意料中的滿堂喝彩聲。
瞪大眼睛看著大煙袋，還有土力娃，劉半仙覺得自己給瞎子拋了媚眼。其實三十六字尋龍真經，是劉半仙祖傳的尋龍秘訣，雖不至於傳男不傳女，然而祖輩也是守口如瓶。
如今願意給他人分享，劉半仙不說大公無私，怎麽著也是懷公有義。
“二哥，你聽懂了嗎？”土力娃問。
他雖認識幾個字，然而劉半仙說的太過生僻，秀才也未必能學以致用。
大煙袋搖搖頭，不想丟顏麵故虛榮道，“明白個大半，有些症結不甚清楚。”
“咳咳。”
劉半仙差點氣得老淚縱橫，心道他兩位兄弟水平不跟自己一條線，還是說得太複雜了。
雨裏深山雪裏煙，看時容易做時難。
此三十六字朗朗上口，不過要用於尋龍點穴，沒個十年積攢經驗，是萬萬不能的。
劉半仙揣摩陣，想了些通俗易懂的。
畢竟天師觀在馬裏可山脈的三座主峰之中，劉半仙單槍匹馬，得找到猴年馬月。
恰好他們三兄弟，正對了三座山峰，可謂天時地利人和，已經占了兩樣。
“好吧，植物。說起花花草草，你們總認識吧？”劉半仙撫頭說道。
兩人點頭，誠摯看著劉半仙:“認識。”
行走江湖，技多不壓身，誰不想多學些技藝？
大煙袋與土力娃，見劉半仙願意傳授寶典，自然洗耳恭聽。
不過相比較，土力娃的悟性要高，大煙袋隻適合於經商。
“我記得祖上的尋龍寶典，有關江西陳家的金鎖玉關，也是秘術。不過你們聽不懂，我想撼龍經有段記載，或許能現學現賣。”
撼龍經，單單聽名字，便不輸於江西的金鎖玉關。
何謂金鎖玉關？
乃是用璞玉做的盒子，黃金做的鎖，來封存東西。撼
龍經也是寶典，不下於此術，卻通俗易懂。
“你們好好看著，我給你們寫下來。”
吐著熱氣，劉半仙此刻看起來，果真有幾分神仙風采。
海拔超過三千米，天降大雪，馬棚外北風吹雪花飄。
不多時，地麵積累了沒腳深的白雪，劉半仙撿了根柴火，在地麵點筆書寫。
又聽他念道:“山上有蔥，山下有銀。有薤必有金，有薑必有銅和錫……”
龍從雲，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睹。
易經這句話，便是萬物之間的相互感應，聽見打雷，必定有烏雲，隨後下雨。
而撼龍經這段，乃山頂倘若有野生的蔥，極多。山腳極可能藏著銀礦。
這是通過地表的植物，來判斷感應泥土內部的情況，屬於風水中的精要，劉半仙輕易不會說。
如今念了段撼龍經，旁的聽不懂，不過蔥薑蒜之類的植物，大煙袋二人能認識。
待教完，劉半仙讓二人仔細背背，等著明天活學活用。
天黑得早，冷嗖嗖的空氣，高原人家早已歇息。劉半仙裹著床破棉絮，草草睡著，便聽著雷打的呼嚕聲。而大煙袋，背了會兒便沉沉睡著，也不知記到多少。
反觀土力娃，不單背，還在雪地裏奮筆疾書。
雪就沒停過，剛在地麵劃出的道子，眨眼就被大雪覆蓋。
土力娃默念，接著用木棒重新書寫。細聽，他還背了三十六字尋龍真經，大煙袋則睡得和死豬似的。
圍爐夜話，離天亮還早。
高原的天氣，晝夜我有過體會，黑暗總勝過光明太多。趁著劉半仙與大煙袋死睡，而土力娃囊螢映雪的讀書，咱們正好說些劉半仙不知道的。
天師觀裏，他太師傅曾聽兩個小鬼爭鬧，所爭的，有關真人啊天師之類。
不是所有的張天師都是張道陵。
天師，屬於民間和官方機構給的尊號，也是封號，是種榮譽稱呼。
說出去，龍虎山張天師，名頭便能嚇退不少同道。
至於真人和天師兩個稱呼之爭，翻開史書，時間大致能定到明朝洪武年間。
也就是說，天師觀的修建年代，不會早於明朝初期，否則兩個小鬼不會爭來爭去。還好，隻是幾百年前的天師伏魔大殿，道家開光的法力還在。
在圖書館裏，我找到本《西湖佳話》
其中有段野史記載，跟劉半仙說的天師觀和他太師傅，有些淵源。
說是明朝洪武年間國初定，朱元璋登上了九五至尊之位，成了大明太祖。龍虎山第四十三代天師張初宇，來金陵朝拜朱元璋。
殿下，聽群臣稟告天師來朝，帝不喜，乃曰；天豈有師呼？改真人！
於是，準確來說，明朝年間，應該被叫做龍虎山張真人，而非天師。不過天師之名，自漢時的張道陵便開始傳承，龍虎山的影響力可謂遍布全國。
所以,朱元璋雖然在官方將天師改成了真人，不過民間世代仍是以天師相稱，信徒極多。
故天師觀裏二小鬼爭執，其中一方代表了張天師，另一方說的帝，應當是洪武帝朱元璋。
如此分析，二小鬼說的話，大致能聽得懂前因後果了。
至於天師觀為何會在馬裏可山脈，且有相當大的規模和妝容，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