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伏火
白卵中的蛇人還是破了卵皮,重水在看台形成小場瀑布,一層層衝刷而下。
壓著鋼板,頂了半個回合,連人帶板子就飛到空中。
黑風盤旋上方,我駕在黑風裏,居然沒有落回地麵。
天助我也,此黑風能將人托到空中,不就是新的活路?
“蘇先生,你也帶帶我啊。”庫伊斯在原地指著胸口,急切招呼。
“快跳!”由於我乘著風,高處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幹屍已經爬出了地窖,個個目紅巨頭,皮膚和淋了王水般邋遢。
試著把自己往下沉,我盡量在空中彎著背,伸手去拉庫伊斯。
人的潛力是無窮的,見複活的幹屍跌步追向自己,庫伊斯爆發潛力都快直接撞到我。
我兩懸在空中,能飛的感覺真好。
隻要在黑風中心,就能抵消地心引力的作用,和太空失重一樣。
沒看見其他人,也沒聽見慘叫,我不敢妄言生死。
耳旁念咒,庫伊斯把能求的神全求了,汗水沒流出,就被凝固成冰。風中極冷,我打著哆嗦,目睹複活的幹屍與蘇醒的蛇人。
雙方不是同個物種,遇見了自然會打架。本是當餡料被夾著,現在我和庫伊斯可輕鬆多了,大可以坐山觀虎鬥。
怪異的蛇人是活物,幹屍是被曼珠阿華奴役的傀儡,雙方頃刻就演變出世界級的戰鬥。
鮫人是半人半魚,蛇人是半人半蛇。如果它們的形象是經過生化實驗的有意改造,之所以保留人的上半部分,特別是頭。
那是因為要保留人的智慧和本體意識,這是安身立命的本領,而其餘的都可以舍棄。但沒有中樞神經加以控製,最終成型的狀態和幹屍相仿,完全論為行屍走肉。
雙方的戰鬥極其殘酷,我們俯視全局,地下世界變為阿羅地獄,互相淩遲死鬥。
升離地麵五六米,我們盡量在空中蹲著,靜候最終的角逐。
戰鬥漸漸呈壓倒性的優勢,死物沒有思維,蛇人再怪異,還不是血肉之軀。庫伊斯捏拳在空中亂揮,壓著聲音叫好。
“別出聲,你想把鬼招來?”我皺著眉,始終沒發現蘇衡他們。
即便危險有些大,好歹有葫蘆在,總不至於不冒泡就被團滅。
可他們到底去了那,附近也沒有避難場所提供。嚶嚶的啼哭兩聲,蛇人敗退而去,兵敗如山倒。即便蛇鱗硬如金剛,曼珠阿華的藤蔓也能輕易刺到皮肉。
場麵血腥得難以言複,混亂的打鬥以蛇人像潮水般退去告終,言詞無法針對某事進行描寫。見到半人半蛇的怪物逃了,幹屍乘勝追擊,貪婪的本性化為屍性,仍然有所保留。
庫伊斯飛在空中說:“哈,沒事了,沒事。”
“先回到地麵再說。”見地窖沒有幹屍鑽出,我覺得還是腳踏實地的好。
“慢慢,我還想多飛會兒。”庫伊斯美滋滋的表情,臉色猶如小酌了美酒。
我哼了聲,知道他是怕,然而也不便多說。
剛準備試試回到地麵,地窖裏卻傳來玻璃瓶被砸碎的聲響,讓我暫停落地的想法。
地窖出現得離奇,不像是穿越時空的陰差陽錯。
更像是某個秘密修建在沙漠地底的實驗室基地。
早幾十年,實驗室相對簡陋,多是鋼鐵混合混凝土起的厚牆,更像地底軍事堡壘。
內部呈灰色,有許多房間,並且燈管極多,是我對老式實驗室的概念。
地窖作為實驗室的部分,裏麵突然傳來打碎花瓶的聲響,不由讓我多些保留。
幻想地窖口能出何樣鬼怪,須臾十分,玻璃碎裂聲漸漸變微,而刮旋的黑風也逐漸變弱。我從空中降到二三米的高度,黑風沒了力氣,漸漸托不住人體重量。
庫伊斯念的那些神佛沒有出現,地窖口卻出現抹亮堂堂的光澤,紅日東升般明亮。
即將重回地麵,腳底要踩實了地,反而不自在。
眨眼間,口中燈燭通照,地窖內噴出三丈來高的火柱。
接著火柱脫離附著,在空中氤氳成團,因火照盡地空,神秘黑風跟著消失。好大團火氣,在我們剛踩著地麵,便轟然砸下。
火網鋪織頭頂,蓋子般罩得左右不能躲避。
咱從小吃的實心肉,然而久不踩地,剛回到地麵人就暈乎。從地窖浮出的火焰燃燒而來,腳底想抹油,咕嚕聲卻先跌在地麵。
鋪著細沙,因剛才的廝殺,沙子都變成紅色,又被火光照亮,整片像是燃燒的紅寶石。
庫伊斯也沒跑遠,有道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見火網燒來已無力阻擋,炙熱的溫度烤得人血液沸騰,內髒都快蒸到五成熟。
火焰燒灼了一切,我深陷於火海內,流動的岩漿自地獄深處噴出。
死得忒轟轟烈烈些,連火化的費用都省了,可惜這輩子沒夠本!
以為必死無疑,想念兩句人生自古誰無死,誰知詩沒念出,火卻突然在我眼前熄滅。
驟然陷入黑暗,腦子裏恍惚不記此事,隻覺南柯一夢。夢倒是未必假,我是沒事,還有些涼颼颼。卻看見庫伊斯倒在旁邊,體表有層橘紅色的火焰,死咬著他不放。
見他滿地打滾,哀嚎得嗓子裂啞,但我靠近火苗,隻能感到那火非常陰冷。
陽火肯定很燙,隻有地獄的陰火,方才是冷的。
庫伊斯卻高聲喊燙,背部火焰最多,已燒卷了層皮。看著不假,可我隻感覺火焰是冷的,冷入骨髓。
脫了衣服,我幫著試圖抽滅火焰,庫伊斯本人也在地麵打滾,沾血的細沙反而助長了火的威力。此火來得怪異,顏色是陽火,庫伊斯叫熱我卻叫冷,燒誰還帶自動識別。
我本應該和庫伊斯的情況相同,然而我連半片衣角都沒被燒焦。
火抽不滅,我想冷就冷吧,於是覆身壓去,想用體重將火壓熄。
任何事物都不應該脫離物理的極限,特別是火,在沒有氧氣的情況是無法燃燒。
意料之外,我的作用杯水車薪,火該蔓延的還是在蔓延。
燒焦的肉臭味刺鼻熏肺,連眼淚我都替庫伊斯擠出,見他快要將自己的胸口捶爛。
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因何願意,反正熊熊的火焰是認準了庫伊斯。
火勢已不可攀援,燒毀了衣物成粉末,轉而開始侵吞皮膚。將人活活燒死,意為火刑,永世不得超生。
此刻,安靜片刻的地窖裏,再次傳來嘶嘶的啃咬聲。
急著避開危險,我沒再幫庫伊斯撲火。而由於烈火的燒灼,火焰中時時迸發藍色的芒光。業已燒透了皮膚,連脂肪都被點燃!
風吹火閃之後,地窖裏仿佛是個聚寶盆,有的東西永遠都掏不完。
忽而,其中飛出驚鴻長影,在淡橘紅的火焰中,破塵而來。
是那些青鸞鳥!
由魚變作的青鸞,從地窖中相繼飛出,勁風吹得人撲倒在地。
燒得越發厲害了,我看得觸目驚心,暗道;沒救了。
將燒爛的皮膚層層掀開,庫伊斯撕抓著有火焰的地方。
手掌森森燃出股焦炭味,似乎能看見筋骨。
抖落層爛皮,火就燒到肉裏,把血脂腐蝕成漏網。將血肉割開,火焰又會燒到骨頭表麵,直至骨髓。此刻人基本沒死還在掙紮,然而火毒攻心,太上老君的還魂丹都救不得。
從地窖裏飛出的青鸞,約有二十來隻,相繼在空中排成對列,遮蔽頭頂。
“快安靜點,別把青鸞招過來!”我輕說句,底氣顯得不那麽足。
“啊,疼,骨頭,骨頭!”庫伊斯將自己掄離地麵,混著鮮血,皮肉重重跌在沙中。
沙子蹭著那些燒爛的皮肉,很容易被刮下來。
眼睜睜看著他被火燒死,我能有什麽辦法?看火焰來得詭異,怕不是古墓裏的伏火。
摸到沙子濕潤,抬起手掌,殷紅的顏色。其中邊緣有淡角,還有些水跡。
“快,邊上有重水,試試用重水撲火。”替庫伊斯絕望時,我又有了新的靈感。
對啊,重水即使不是水,好歹沾了水字,許能撲滅伏火。
伏火乃是墓中陰氣所聚,常人若是沾到,必定會被墓中亡魂同帶到地獄。再說以庫伊斯現在的樣子,即便火被撲滅,那死法.……
不過凡是有希望,即便垂死的人,都會忍不住掙紮。
沒多想,庫伊斯翻滾身體朝邊上靠去。沿途血流滾滾,又頃刻被火焰蒸發。
青鸞在空中盤旋不多時,便朝著下方追擊。此鳥或許也是活物,剛剛從魚變成鳥,急於要填飽肚子。
循腥而去,庫伊斯渾身噴著火焰,烤人肉的味道,自然不錯。
看鸞鳥們朝著庫伊斯追去,我心中反倒有些慶幸,至少它們沒朝著我來。
而現在唯一的活路,便是躲到地窖中。看裏麵安靜多時,因當不會再有別的東西。
於是我匍匐前進,強行關閉聽覺,不去聽猶如地獄惡鬼灰飛煙滅的咆哮。
為了撲滅心中的恐懼,還必須想想令自己開心的事。說到底,我畢竟是普通人,沒有舍生忘死隨時掛在身邊。
到了地窖口,由於火焰還在庫伊斯身體上燃燒,火光顯得裏麵可以看個大概。
還真是現代的痕跡,距今最多半個世紀,反正不滿百年,裏麵還有水淤積,估摸是重水。
那成堆的玻璃渣,被水流衝成小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