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墜海
以前沒有潛水設備,漁民要想下海,無論是采東珠還是珊瑚,豬尿包和分水匕首是必備。
相當於北派倒鬥必帶摸金符。豬尿包用來呼吸,能換幾口氣。
真正的高手借著一豬尿包,能在海裏沉十分鍾,下到淺海底部。
至於分水匕首,鋒利尖銳,或用在水下撬開母蚌的殼盜取東珠。或用以采集海中珊瑚,這價值,在古代不比玉便宜。
西晉石崇家中,有一尊三尺紅珊瑚樹,玲瓏剔透,仿若瓊枝,被石崇引為至寶。
另外,分水匕首造型獨特,類似於一劍齒虎的虎牙,不過巴掌長,刀鋒卻藏有冷冽殺氣,可震懾海中生物。
這東西算是翻海神猴的獨家武器,倒鬥的有黑驢蹄子,海裏麵的有分水匕首。
能刺能削,能斬能破,岸邊可剖魚切貝,水下可潛龍在淵。
“好,立即弄開,我給你包大紅包。”
常言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二子一聽,縱身一躍,猶如魚擺入海,海麵上全是白色的水珠泡子,看不見他人了。
“放心,不出半分鍾,定然能浮出來。”江老頭對此多有把握,根本不用細看。
我招呼幾個夥計準備繩子,等二子浮起來就拉他上來。
龍吸水緩緩移動,冰泉冷澀弦凝絕,不過半分鍾,恐怕時間不能留給我們太多。
“快點,駕駛室裏留個人,等著立馬開船。”我向著身後吩咐道,嘩啦啦一聲風緊,渾身衣服聚在一塊。
大煙袋瘦,怕像根禾苗被吹走,一手拉著扶攔,一手抓著胖子。
麵對天威,這種自然現象,哪怕是上古聖人,撞裏麵不出三秒也得歇菜。
龍吸水繼續逼近,多餘的人全部撤回船艙,船已經十分不穩,海水一頭已經能打上來。
我不放心,站在船舷等二子冒頭,江老頭回去避雨,壓根沒等。
船外麵隻站了我和葫蘆,後麵似乎還有人,雨簾垂眼看不清。
等了很久,我感覺風已經把船刮離了原位,在船側數米遠,忽然冒出一人臉。
我抓住一旁那夥計,指著那,“快,把繩子拋過去。”
海中戲水不比江裏麵,萬條長江日夜奔湧,亦不及東海一刻興風作浪。
胖子朝著反方向一指“人在那,快丟繩。”
說完,見二子從另一側出頭。我僵著手指不知該不該放下,剛才在另邊,我明明看見一張人臉。對於自己的視力,我很有信心不會看錯。
然而二子從另一邊冒頭,這完全是兩個方向,剛才看見的應該不是他。
真如此,剛才我看見的在海麵冒出的人臉,究竟是幻覺,還是有另一個陌生人在海中?
三月份,海水仍然冷得刺骨,二子被夥計齊心撈上來,累得已經脫力。船又能開動,然而眼前突然壓過一片黑雲,其中孕育雷霆之怒。
龍吸水,已然到了跟前。
“開船!”我吼道,聲音被風聲吹散。
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人連著船,向著龍吸水的中心拉去。
發動機拚命運轉,噠噠噠的作響,劃開一層層海波,竟然難以前進一步。
這是中了吸星大法!
連玻璃都快從窗框脫離,整個船隻形同散架,在原地開始打轉,而船頭一擺,正對上龍吸水。
聽得胖子打開艙門,叫我進去。
我努力邁開一步,卻被吹了回去,又落在欄杆上死勁撐著力氣。
龍吸水猶如一根天柱,屹立於東海巍峨的海峰中,升起一條龍身,徑直砸下。船頭由鐵皮鋼筋加固,倒是不怕撞擊,況且魚嘴形船頭,能把這條龍吸水分開。
不過上萬斤海水脫離海麵凝聚成龍,那種力道,足以打殺一隻鯨魚,恐怕迎麵撞上,我們也不好過。駕駛室裏,江老頭下了死勁道,扳動輪盤企圖調轉方向。
一聲作響,駕駛室裏的媽祖像,差點砸爛在地,還好被二子一手接住。
轟隆隆,轟隆隆,雷聲沒了,水聲仍在驚刺耳膜,像是獨自一人麵對從銀河上落下的瀑布,沒有遮攔可言。
還好這船馬力大,江老頭下了重手,船身終於有了脫離吸力的征兆,開始費力往一邊挪移。
或許是察覺了船隻的龐大,龍吸水即將逼近船頭,速度慢了不少。
然而風厲勁強,拉得人頭發快要剝落。
船正在慢慢開動,一米兩米,迎著水柱緩緩移到一側。轟一聲,水柱還是撞在船側,處在龍吸水的中心,連根小指頭都不能動彈。
而船身一斜,整條船失去平衡時,一陣風吹入我眼中,刺得我眼球生疼。我嘶的咧開牙齒,伸手按住眼球,仿佛即將跳出眼眶。不料無意識中手鬆了欄杆,身體一翻,一種向下的力道,直接把我拽入海中。
噗通一聲,我落水,繼而被卷入船底。
海和河是兩碼事,哪怕是泛濫的長江,掉下去,我也有把握浮起來。然而在海中,麵對變得狂暴的海洋,大禹都沒辦法治理,何況落下去之際,我根本沒有準備,還以為自己是一隻飛如藍天的海鷗。
直到海水鹹鹹的往七竅裏一塞,那一刻驚惶消散,隻有一種即將撐爆的恐怖,海水要把我擠死。
麵對死亡,人的本能反應,便是掙紮。
那一刻,有一雙手把我往一邊拉。手指很鋒利,五根細短隻有常人一半,並且上麵有一層魚鱗角質,還有青蛙掌那種滑滑感覺。
因為我穿得薄,落水一瞬間,那雙手貼著衣服,已經挨到我的皮膚。
那種手,絕非人類,我慌了。不過一想在海水裏,千萬萬海水一壓,我隻能選擇沉入海水作為一堆養料。現在遇見有東西把我往一邊拉,不管居心如何,至少比現在這種境況好。
肺裏麵全是海水,鹹味別提多重,舌頭味覺均已麻木僵死。我回過臉,想要將對方看清楚,或許是一隻大章魚也說不準。
且回頭一看,海水渾濁,偶爾有天光露出,傾瀉在那張臉上。臉很小,比大煙袋還小一圈,像個小孩,然而上麵長得。
咕嚕,我喝下一口海水,好不容易聚著的氣,還是破了。
船上鬧做一團,發現我掉下去,接著又有兩聲落水。
胖子在上麵,想下又被風逼回來,抓著大煙袋,“他娘的,你水性好,快點下去。要被海水衝走,再也找不回來了。”
“別急別急,有兩個下去了,咱們快點拉漁網,能給他們省點力氣上來。”
海中破了氣,再也收不住,我拚命揮舞手足,想要上去。接著,背後再次出現一黑影,把我朝著上麵托襯。我以為又是剛才那隻娃娃怪物,不多想,一記折拳照著身後一打。
海水裏阻力很大,一切成了慢動作,不過還是將對方打中。
一入手,手感似乎是打著人臉上,沒有魚鱗那些膈手的東西。
我轉身一看,沒等看清,眼前海水一流,便出了船底漩渦。
一個勁咳嗽不停,眼淚混著海水,都是一股鹹味。現在動動舌頭,都感覺不到味覺。
回頭,是葫蘆把我從船底撈出來,以為是打著他。
一看,這人臉上沒有痕跡,再說這年月隻有他收拾人的份兒。
聽得海東青在上麵喊道,“蘇哥,沒事吧,蘇衡呢,剛才也下去了。”
我傾聽,暗道自己錯傷了人,想深吸一口氣下去撈人。
一吸嘴,肺裏傳來刺刺疼痛,火烙一般。
龍吸水卷著海水與船擦肩而過,劃到遠處折騰另一片天地,頂上的厚布烏塊,都被風力卷成殘雲。
再一回頭,蘇衡頂著發青的臉從海水中冒出,我尷尬的扯扯嘴角,賠著笑先把他弄上去。
一上船,餘風一吹,海水幾乎結冰。
一抹脖子後麵,那一截的布料讓什麽東西扯爛,還有些隱隱刺破我的皮膚。江老頭說海裏麵的東西生得怪,指不定是墨魚之類,我卻不這麽想。
第一次撈我的那東西,肯定是個人,或者是半人。
先不計較這些,進了船艙,兩口熱薑湯驅了海底寒氣,四肢方才有了知覺。
“啥也不多說,沒想到你是個麵冷心善的人,以前對你多有誤會。來,薑湯一喝,我們把之前的誤會給塗了。”我主動打圓場,先行一口灌下去。
嘖嘖嘴,這二子到底往裏麵放了多少老薑,怎麽比酒還辣。
“幾位吉人自有天相,這次隻是一自然事件,不巧被我們撞上。罷了,後麵的路一定風順浪平。”大煙袋說道。
或許大煙袋的烏鴉嘴有所改善,接下來的幾天,行船走馬,均有條不紊,雖有風浪,卻能踏浪前行。
等到最後一天,江老頭看了看船下翻滾的浪花,一嗅海味兒,判斷道,“行了,現在我們到了深海區,一切需得小心。
深海不比尋常,那些鯨魚鯊魚,這些年打撈過度,基本都聚集在這一片區域。”
知道是深海區,方向便更難判斷。
海麵一望無際,至少能看見的地方,哪怕用上望遠鏡,照樣是迭起的海浪組成的圍布。在海中行到一定程度,不知東南西北,不論是看天還是用指南針,總覺得原地不曾邁動半步。
到了下午,陽光明媚,曬在人身上,除去大煙袋那般厚皮,都得塗上魚肝油遮遮。胖子說今晚是窺測天象的好機會,於是船先停下,來場釣魚比賽較好。
現在還能用上指南針和衛星定位,要是再往前幾天,這些坐標將會變得非常模糊。
既然到了深海區,一切倒不顯得著急,通過了胖子的建議,釣魚消遣消遣。
“好天氣,好天氣。”大煙袋反反複複念了兩句,口頭單調,不過手上卻是靈活多變,結了魚鉤已經下了魚餌。
胖子戴著墨鏡,披著短袖,穿著大褲衩,想學著吟詩一首圖個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