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鴻門宴孔明燈
“沒規矩。”剛夾過來要嚐嚐駝峰,就聽我右邊的一位說了句,聲音還不小。
這真是把我當泥菩薩不發火,我筷子一剁,豎眉看向說話的那位。
非常顯老的大媽,估計比大煙袋還老幾歲,臉上打著厚厚的麵粉,裹一圈能烙一張餅。
偏偏這中年大媽自以為長得不錯,打扮得珠光寶氣,光那耳環就有七八斤。
看來這大媽,不僅比大煙袋長得更瘮人,還比大煙袋更庸俗。“這位大姐,你誰啊?麻煩坐過去一個,沒看見你一二百斤,不嫌擠?”
“放肆,老二,你怎麽教孩子的!”我的話剛落,坐老太爺左邊那個便秘臉,站起來就衝老爸開火。
老爸是真淡定,完全當對方是空氣,慢慢品嚐杯裏的酒。
看這人的態度,應該是我那位大伯無疑。看席間位置,老爸坐得比他還高,要他心裏舒服,除非這人老年癡呆提前發作。
既然不是好人,我便犯不著受氣。
猛拍桌子,上麵的碗碟互相碰撞,倒是把對方震了一下,“老子就這樣,你算哪根蔥。再說了,老子是嫡親,這個半個不老的算哪個,還敢對我指手畫腳。”
我這麽吼,聲音完全蓋過對方,下一秒,桌上氣氛陡然變得微妙。
“行了,你下去,騰個位置。”老爺子發話,把盤子裏最後一點東西吃入嘴中。
等徹底咀嚼完,老爺子才放下一雙象牙筷,開始正視我。
我發現自己坐的位置真不怎麽樣,對方也抬頭,我正巧就在他對麵,橫豎躲不開那道能把人解剖的視線。
桌下,我捏緊左手五根手指,一層熱汗迅速生在額頭上。
那老年婦女聽了老爺子的話,半個屁沒敢放,匆匆晃著頭上一大堆東西離開,臨走時還瞪我一眼。
我招呼葫蘆一旁坐下,有飯局,這些人不吃,我們可不能浪費。
當葫蘆從我身後坐到我旁邊時,凝聚在身邊的壓力才稀薄許多。
不知這老爺子是什麽態度,內廳陷入死般的安靜,連呼吸聲,都能聽出是何種頻率。
啷啷,老爸用酒杯撞了撞瓶子,這種詭異的氣氛才消散。
“有意思,夠混賬,和老子當年一樣。”老爺子不再看著我,反而用威勢壓迫葫蘆。
一聽第一關過了,我吐口死氣,剛才差點沒叫憋死。我要是混賬,這老頭也是老混賬,大家半斤八兩。
要想壓過葫蘆,這是不可能的,壓根沒搭理過他。
一坐上來,葫蘆比我還從容,吃飯喝酒一係列做得行雲流水。
“別愣著,快吃,快吃。”為了緩和氣氛,我還是懂事的舉起筷子招呼大家吃飯。
民以食為天,胖子說得好,不吃飯,就等於魚沒有水,還活個屁!
結果一桌上,除去我和葫蘆動了手,其餘人均把雙手放在桌子下。我借著係鞋帶的借口偷偷往下一看,以為桌下藏了什麽刀槍劍戟,一看也沒有,許是我多疑。
“他們都吃過,你們自己吃。”老爺子尋了根牙簽慢慢剔牙,聽他一說,剩下的那些人,不是說自己飽了,就是說吃得太撐,還應景打了兩個飽嗝。
話說這些人若是吃過,也不離開,反而看著我和葫蘆在那大快朵頤,麵對一桌子珍饈美味,愣是沒一人動心。他們均看著我,眼神倒是有些看戲的意思。
我瞥了老爸一眼,見他眼珠朝兩邊動了動,倒也沒多招呼我的架勢。
我用手擋著,朝內廳兩邊看去,發現這內廳另有玄機。兩邊,有用木板單獨隔開的一部分,從玄關進來,會把兩邊多出的一塊當做裝飾。
不過仔細一聽,木板內部,有著頗為頻繁的呼吸聲。
不一般,這頓飯,怎麽像兩千年前的鴻門宴。
一看老爸那,根本沒有多指點我的意思,我心一絞,得說我是你親兒子,有這麽坑人的嗎?
隻能暗地扯住葫蘆,我在桌下比了比兩邊,不清楚他有沒有看見。
反正從始至終,葫蘆都盯著那八大盤,有七盤原封不動被我們一一嚐過。
“吃完了?”老爺子很耐心,等我擦嘴時,方才笑眯眯的問道,有些笑裏藏刀的姿態。
“差不多。”我舔舔牙縫,這才是生活和享受。
“我這人從不請人吃飯,請了也沒人敢吃。因為吃完之後,我喜歡再請客人嚐嚐過江龍。”老爺子說完,杯子往桌子上一碎,剛才還像蠟像的那些人紛紛如釋重負,逃似的離開內廳。
“吃飽了,有事快說有屁快放。”
吃完飯,翻臉不認人,我早有預備,故而言辭也不虛偽。
“想入這園子,沒本事,就得留兩條腿。不過廢了兩條腿,能保你衣食無憂。”席間,隻剩下老爺子,還有老爸,和那個便秘臉,正在一臉壞笑。
“老頭,現在不是小爺想不想進這個門認不認你。打一開始,小爺就不願意來,更不想看見你這不討人喜歡的老臉。什麽狗屁蘇家,別當人稀罕,陰陽怪氣的家風,我還嫌地偏。”
我糾正道。
我可不是厚顏跑上門來攀親,高門大戶雖然有錢,不過我正學習大煙袋勤儉節約的開支,一輩子想必也花不掉多少。
再說自己自足,從小我又沒依靠這些爺爺叔叔,底氣自然十足。
“混小子,學些什麽東西,還敢到這撒野。”那便秘臉再次發話,可話沒罵完,老爺子yo用眼瞪他,愣是叫他咽回去不敢出聲。
“很好,有點老子當年的氣勢,不過這過江龍,今天你們是吃定了。若是能過,老子就認你這孫子,要是不能……”
“媽的,請你吃板麵,那你敢上江麽?”
我問道,這些都是黑話。
有道是不是猛龍不過江,就明白這過江龍得多猛才能力壓群雄。
不過暫且聽說的是你們,要如此,今天這江,那是皇帝過橋,就一穩字。
說話之間,樓上有人點了一孔明燈升到半空。
這個內廳,隻有兩層,內部打空,約摸通高十米。孔明燈燒起來漂到空中,最後停在房頂上,燃出橘紅色的燭光。
孔明燈下麵,還吊著東西,看著應該是件古物。
廳中,五個人坐在圓桌上,劍拔弩張,而頭頂幾米高,懸著一孔明燈,白紙熒索,總像是過了場鬼節。
心道這次真的不能善了,不過辦到什麽程度,得看老爸的意思。
總不至於我一個讀書人的身份,去幹江湖俠客的事情?
什麽歃血為盟過五關三刀六洞,一個操作不好,非死即殘。
老爸就坐在對麵,總不是希望我出事。
“怎麽個章程?”事已至此,我錮著牙問道。
“頭頂孔明燈,能燒一刻鍾。一刻鍾之內,你們能拿到下麵那東西,就算龍過江,那東西就當我送你們後生的見麵禮。若拿不到闖出屋,也算你們安然過去。這個條件已經比幾十年前鬆多了,以前屋外麵可不是草地,是倒豎著的刀山呢。”
“這麽簡單?”這令我有些意外,未免容易了些。
“嗬嗬,當然得叫些人助興,不然這江湖上,不得嘲笑老子不懂禮數?”
老爺子拿出一個新酒杯,抬起胳膊高高將其舉起。
這個戲碼,不就是摔杯為號,然後刀斧手衝出,使赴宴者身陷殺局?
看來等在內廳兩邊的一堆子人,應該就是給我們助興的,奇怪的是這陣刀都抵在我後心窩上,老爸怎麽還沒反應?
無奈,我隻能自己想法兒,實在不行,魚腸劍頂老爺子脖子上,就不信這龍潭虎穴出不得。我忽然想到,魚腸劍,勇絕之劍,這並非什麽好兆頭。
勇盡之後,絕,自然是死。
這把逆理悖序之器,何為逆理悖序?
逆理不順,不可服也,臣以殺君,子以殺父,朋友相殺,手足相殘。
不過,劍再鋒利,隻不過是死器而已。
然而真正殺死人的,往往是胸腔裏還在跳動的心。
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頭螳捕蟬。這威力,要比一把凶器厲害太多。
“葫蘆,一會我們朝外麵撤?”我擋住半張臉,動嘴問道。
葫蘆朝上望了天花板上的孔明燈一眼,桌下對著上麵一指。
看意思,他想在孔明燈燃盡之前,去挑下孔明燈下吊著的物件。剛吃進嘴裏的山珍海味,立即變成了苦瓜汁。
要殺出重圍已經千難萬險,還想弄得老狐狸許諾的那東西,豈不是難得雙全法。
“準備好了?”估計是很久沒玩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居然還有準備開始的前奏。
這時我覺得渾身都疼,一時如站在刀山上,一移動,就有可能被千刀萬剮。
這時想起大煙袋的交代,既然躲不過,要混,一定要混。
所謂任你千軍萬馬,我自一路橫進。
“還沒開始?”我一邊不動聲色,一邊用手裹了裹圓桌上墊著的紅桌布。
老爺子一點頭,不過我們也拖不了多久。那孔明燈已經在上麵燃燒多時,裏麵的燈芯可不等人。
“好,那我就……”我略微欠身站起,手上扯著紅桌布,突然朝著對麵掀開。
桌布上擺著八個菜盤與若幹碗碟,我在這頭掀桌布,那邊發生一連串反應。上麵的鍋碗瓢盆,紛紛彈跳起來,朝著對麵飛去。
這就是我送給這老頭子的大禮,還有我大伯。
至於老爸,我剛才欠身那一瞬間,知子莫若父,他已經坐在超過攻擊的範圍。
不過另外兩個,是不了解我這種人的行事風格,再說南蘇北李兩家定局幾十年,恐怕還沒有人敢當著蘇家老太爺的麵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