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人皮船
胖子提著大蠍,如同抓了一條魚,甩在岸上。
也就是離了水,胖子開始叫疼,整個手都變成黑色,皮膚開始開裂發幹。
那時候,整條手不像胖子的,像是從古墓粽子身上借過來。
琵琶大蠍落在卵石灘上,打了個騰,拖著半斷的蠍尾朝河中逃。降魔杵三菱錐鈍器一劈,將整個蠍尾齊根削斷。
蠍尾斷掉還在盤動卷曲,蠍頭已被穹擴思措一腳踩爛,空中飄起一股鬆油味。
琵琶大蠍是死了,不過留下的毒卻根植在胖子體內。才兩分鍾不到,胖子隻能坐在地上,嘴唇發幹,灌再多的水也無法打直舌頭。
我可沒見過胖子這樣,我並非多善於表達感情,隻感覺那陣失了根主心骨。
腰間一咯,想起身上還掛著一隻黃皮葫蘆,裏麵裝著上百粒甘露丸。
不管這東西能不能解毒,藥品這些我們沒帶解毒藥,隻能期望那個老喇嘛未卜先知,料知我會遇見這種情況。
打開葫蘆,掰開胖子的嘴就給他灌進去。胖子吞進去十來顆,多的被他噴出來。
不知是回光返照,還是甘露丸真能解毒,胖子鯉魚打挺,站起來又有了往日風貌。
“咳咳,胖爺不被毒死,也得噎死。呸呸,這什麽東西,不酸不苦。”
“還好,能說話就證明氣通了。”見胖子還有力氣抱怨,我收起地上那些甘露丸,心道千萬別浪費,這東西解毒功效不錯,比大力丸珍貴。
穹擴思措過來,用降魔杵在胖子的胳膊上狠狠一紮,把之前琵琶大蠍蟄出來的傷口擴大。胖子大叫一聲,捂著手臂就差在地上打滾。
我按住他,擠出半碗毒血,胖子臉色方由黑轉紅。此刻,胖子重新活了次,命大是造化大,琵琶蠍也收不走。
胖子氣憤自己差點中了死招,將踩爛的蠍屍踢入河中。一點小水花轉眼被撫平,滄浪波濤起伏,疊起的水頁中冒出一座座移動小島。小島憑空在河麵出現,並且向著卵石碎灘而來。
胖子以為有其它遠古巨蠍,一隻兩隻還行,多了大象也會被紮成篩子。
他手上的傷口還未合攏,對於蠍蟄最為懼怕。按照胖子說的,蟄進去刺直入骨髓,皮肉都要和筋膜一起剝離身體,就像挨了一槍子似。
殺氣一時寒密,穹擴思措倒沒有後退的意思,降魔杵在他手中,襯上他那身手,做個天授唱詩人的確不符。
以為是蠍子們浮水上來,這個猜想對也不算對。
首先從湍急河裏冒出來的,是一個個人。再一看,水麵褪去,是一具具人皮皮囊,裏麵充了氣,每一個都比胖子還大。
漲腫的皮膚撐起,裏麵吹彈可破,隻剩一層粘膜。而吹漲的人皮皮囊內,有盤足臥身的黑影,猶如在子宮內沉睡的嬰兒。
不過裏麵那東西大小,不亞於一個成年人,巨嬰再大都沒這個體積。這種人皮很奇怪,要說普通人的人皮,韌性有,但年月長就會幹裂。
宮內,就有人皮鼓,用特殊梵油浸泡,最多才能保存百年。但是泡在河裏的人皮皮囊,少說也是格薩爾王時留在這裏,裏麵寄居著一隻隻遠古大巨蠍。
地球環境曾發生過劇變,幾千萬年甚至上億前,那時候的西藏還不是世界屋脊,大部分陸地,都是海洋底的梁架。
這些遠古巨蠍本不該活著,隨著大陸板塊撞擊,西藏青海等地拔高海拔,這些動物就沉睡在地底。等到魔國人發現沉睡的史前巨獸,就將它們驚醒並飼養。為了保證這些動物能適應地球新環境,魔國人用特殊人皮,包裹巨蠍。
這就如同嬰兒沉睡在胎盤中,不過要飼用這些動物,需要很高的文明作為支撐。這些遠古生物,可能就是通過這種寄生方式才活下來。等到多副人皮皮囊從河裏浮起,在河麵上形成一道大壩。
這些活下來的凶獸,終於露出猙獰麵目。人皮皮囊剝落,像蠶蛻皮,一隻隻比人龐大的巨蠍,慢慢爬出來。它們身上還粘著營養液,人皮皮囊少了它們占據,縮回成正常人大小,還能看見五官麵孔。
我們無處可逃,巨蠍們通過某種儀式從人皮中蘇醒,已經把半個房間大的卵石碎灘包圍。裏三層外三層,層層疊疊再三層。我們就是裹在最中的包子餡,就差等人動筷來夾。
麵對這些史前龐然大物,就算是海中蛟龍,照樣得死在亂尾之下。
胖子悲壯一些,說下次他不帶炸藥堅決不下鬥,好歹有顆光榮彈就義都比等死強。
’我讓他不要這麽悲觀,其實那種情況,諸葛亮來了都沒招,我隻能寄托穹擴思措能有辦法。遠古巨蠍剛剛從人皮中鑽出,觸覺還出於麻木狀態,猶如一隻小船泊在河邊。
不過再等一分鍾,等這些大家夥回過神,胖子來的時候買了保險,總算沒有打水漂。那些蝙蝠見著巨蠍,就如同人見了鬼,早就逃離此處。
見著巨蠍圍來,穹擴思措第一次打開他的背包,背包很癟一件,我看不清裏麵能有什麽。隻看見他在背包中翻了一陣,取出一隻長滿青銅綠鏽碗。
這碗大小和胖子使用的飯碗差不多,最上麵一圈碗沿是青銅製造,碗底卻是一截頭蓋骨。說這是動物的,實在有些唬人,從人類直覺出發,碗底是人類的頭蓋骨絕對不錯。在神巫時代,人類世界觀,隻有五個字,生活與祭祀。
這隻青銅人骨碗,可能就是祭祀時巫師用的,反正不會是中原出土。
“血。”穹擴思措將碗遞過來,簡明扼要的說道。
這個時候,別說弄點血,斷條手都不是問題,畢竟人在麵對死亡時,可以舍棄掉一切。
我用魚腸劍比劃比劃手指,用力往上一揚,手腕被胖子捉住,“慢著慢著,放血歸放血,你這是要把手給剁下來?”
“我又沒實際經驗,這又不是老江湖,經常搞個歃血為盟。”
胖子取出一把匕首,和魚腸劍比起來,這算一把鈍刀。以一種極快的姿勢往我手掌上一劃,一條血線在發白的皮膚上綻放,雖後像填入棉花,血線擴散最後凝聚成流。
疼歸疼,看見血流進這個古怪骨碗,心中還是恐懼居多,穹擴思措沒和我解釋他想要幹什麽。
裝了半碗,穹擴思措丟過來一截紗布,剩下半碗,他用自己的血裝滿。
這麽一大碗血,我看著都覺得缺血,弄碗血旺綽綽有餘。
穹擴思措邁著奇怪的步子,前後左右步伐不一,隱約成一種輪廓的規律。胖子說這是星步,步子怎麽走是按照天上星宮排列的順序而定,屬於祭祀,和禹步一樣。
穹擴思措口中還念誦著奇怪的音調,頓挫有異,喑啞不一。這不是藏文,當然也不屬於我們現在所說的四音中。傳說古代有六七種音,並非隻有平舌翹舌等四類。不過其餘兩種讀法,在曆史傳承中早已失傳。
見穹擴思措如畫中走出,雙手端著骨碗,無視那些巨蠍,走至岸邊,將血盡數傾下。
血衝入河中,這裏的光線很詭異,即使礦燈照得通明,我也看不出我流的血是紅色。血倒入河中,傳至下流,巨蠍們紛紛退去,比軍隊還整齊。
這些巨蠍重新退入河裏,胖子大呼剛才祖師爺保佑,要是方才水中有巨蠍給他來一夾或者啄一口,胖子恐怕在閻羅王那看他一輩子的功過。
這種現象,仿佛剛才穹擴思措倒入河裏的不是血,而是毒藥,也弄不清是出於何種緣故,到底得益於什麽。
巨蠍們散去,留下之前裝載他們的人皮皮囊,一張張半透明又帶著水光晶瑩。說這是人皮,恐怕就是少女的皮膚也不如皮囊細膩。
穹擴思措走過去,拾起人皮皮囊朝空中一抖,皮囊瞬間充氣。接著他十指緊扣一結,皮囊成了一隻有氣的氣球。
這裏有幾十張人皮,如法炮製,我們會得到幾十個人皮氣球。穹擴思措說,想要渡過這條河,必須坐在人皮皮囊上,河底巨蠍才不會襲人。
這裏自成一方淨土,要尋到地底深處,就得遵循這等古巫術。皮囊看著就邪氣,何況是鼓了氣還需坐上去。免不得一陣嫌棄,克服心理上的不適,才敢去撿這種晶瑩皮質。
胖子狐疑問了一句,這些玩意你是怎麽知道。
穹擴思措停了一秒,眼中沒有神采的回答:天授的結果。
不能用常理去理解一個複雜的人,胖子攜帶的充氣皮艇沒用上,暗地試了試,皮艇竟然沒機會在河中冒頭。
“神神鬼鬼,可別叫他賣了。”
胖子嘀咕一聲,用繩子將人皮皮囊串在一起。穹擴思措撿起地上那截斷掉蠍尾,剝開黑色外殼,裏麵是半凝固的蠍油膏,用火一燒就著。
將燃燒的蠍尾插在皮囊船上,幽綠火光猶如傳說中鬼船上的老燈籠。不管對活人或死人,我心中一直保持一種冥冥中敬畏,穹擴思措先坐在皮囊船頭,充氣的人皮皮囊印出太過詭異的四肢五官印子。
好恐怖,這人仿佛被包裹在地獄的森羅中。我與胖子相繼上去,皮囊船似乎沒有重量,也不必在意吃水深淺,一個人也是載,兩個人也是送。
河中水位冰涼,凝聚的水汽像要把整個船冰封。
坐在船上,船下水流湍急,船上卻不掀一絲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