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天授唱詩人
確定沒人看著,才對我說;“這些褶子大發,剛才幫忙搬東西,胖爺一掂,你猜猜裏麵是什麽。”
“槍?”我問道。
在墓裏,胖子最喜歡冥器,在外麵,胖子最喜歡槍。
當然,冥器和槍都招事,足見胖子也不會是安分守己的人。
“不止,還有充氣船,辦事家夥。胖爺甚至還在裏麵,聞著了黑驢蹄子味。”
“這驢蹄子還有味,是醬香還是麻辣。”
我沒想到胖子鼻子這麽靈,大煙袋是專聞死人,他是專聞肉。
“說正經的,他們裏麵,肯定有倒鬥行裏的高手。這不打緊,你說槍炮帶著倒鬥沒問題,可裏麵有充氣皮艇,這說明什麽?”
“說明裏麵有一段水域,可能他們要倒鬥的地方,念青唐古拉山隻是一個入口。這不奇怪,山上肯定有融化的雪水順著裂縫滲漏,匯聚在一起,組成一條大的半凍地下冰河。”
地下冰河,可不是地下河。
就現在這種氣溫,外麵飄著小雪花瓣,要下水,火焰也能成凍貨。何況地下冰河,是融化的雪水,上麵飄著一層薄冰。我這一想,渾身都冷。
“不行,倒鬥這事,見者有份分一半。那群假喇嘛,搬完東西就不準其他人上山,擺明了這幾天,他們就會行動。”
“可是我們沒船,哪怕跟在他們後麵,未必能進到山脈深處。”
“對啊,胖爺可不能叫煮熟的鴨子飛了。”胖子邊說,在屋子裏來回轉圈,走路都帶著一道勁風。
“咦,胖爺想想,這附近有大城鎮,肯定有皮船賣。我得趕緊去,最多兩三天就能搞定。”這就是胖子辦事的態度,雷厲風行。說完,他就借了一輛老摩托要開走。
過了半分鍾,他又回來。
“快去啊,速度快點,指不定還能跟著他們一道。”
胖子拮據的摸了摸荷包,對我伸伸手指頭,“胖爺沒錢了,你說這附近也沒銀行,支援點。”
我被寒氣嗆了一口,隻好將身上現錢全給胖子。囑咐胖子辦完事就回來,看著一輛摩托,上麵坐著一個人熊。
這就是我最後看見的場景,胖子開摩托,真是驚魂嚇人。
胖子逗,他一走我就沒事幹。
要說看書,老人家裏那些藏文經書,我也看不懂。時間一時陷入困境,我又不可能坐著念六字大明咒祈求佛祖保佑我發財,見外麵飄雪,就搓雪玩。
第二天,實在閑不住,我把裝備全放在屋裏。穿著一身褐色大藏袍罩在外邊,出去晃晃。
雪還在天上飛,片片有指甲蓋大。這個時候,念青唐古拉山沒了半雪半山的景畫。整片天地銀裝素裹,我已經看不見山峰和陸地的區別。
忽然,視線中冒出幾個黑點,比綠豆小,正在移動。這種天氣,還有人在勞作?
我好奇走過去,發現是一群馬。
馬群磨蹭在雪地裏,尋找埋在雪中的草。十來匹馬上,隻坐著一個人,在等著那些馬。從雪地裏踏出一連串腳印,我走過去,發現那些馬沒有蹄鐵,也沒有馬鞍之類。
XZ馬頭中等長,鼻孔大,四肢有勁,和MG馬不同。
看見有馬騎,我手癢,雖然沒馬鞍,不過偶爾試一試倒也無妨。於是我快跑過去,對著馬上那人招呼道;
“老鄉,老鄉。”喊了兩聲那人沒反應,我想著不是所有人都會漢語。
還好來西藏這段日子,我也學了幾句通俗易懂的,便捋順舌頭用藏語給對方打招呼,“如索得波飲拜(你好)。”
對方還是沒理我,估計是風雪聲大,要麽是聾子.
直到我出現在對方麵前,對方才在馬上頓了一下。我試著用兩種語言跟他交流,好歹騎別人的馬,需要客氣些。
這人沒管我,拍了拍身下的馬,繞道繼續走。雪花淡了些,我攔住對方,打量眼前這人。
麵前這人,騎在一匹棗紅駿馬上,肩背寬厚,身襲一身青黑藏袍。
袖子拖在馬鐙下,頭頂一雪狐藏帽,帽簷下拉,額頭幾縷劉海長過眉頭。
再加上他把下巴也埋在衣領,配合一身打扮,像是一個風餐露宿的行路人。唯一醒目的,便是他清爽的劉海下,那兩粒純淨黑眸。長狹似唐刀刀鋒,冷且利。
冷,因為凡落入他眼眸範圍內,朵朵鹽晶雪花均凝固成沙顆米粒。利,因為他眼睛微微一視,連能飛過喜馬拉雅山脈的蓑羽鶴,也會從空中折翼垂墜。
當然,這人隻要不長時間盯著人看,就沒有來自不同世界的壓迫。
氣息轉瞬變化,這是一個自由的人。我感覺他隨時可以毫無顧忌的拋開整個世界,隻要他願意,變能把整片藍天白雲,統統消磨在地平線盡頭。這種錯覺,恍惚中僅持續了半秒,最後隱藏在九地之下,仿若錯覺。
我用手指舒緩發酸的眼睛,不在去仔細觀摩。
這個人,他平靜如一方湖,可以包納任何東西,不露一點崢嶸。或是一剪閑雲枯葉,隨意卷舒無半分脾氣,自在無礙掏洗一身。
遙遙若高山之獨立,巍峨若玉山之將崩。
普通而不平凡的,就是這個人。
“有事?”對方突然問道。
我一愣,怎麽會說漢語?既然會說,那就好辦,要真說起藏語,我非得抓瞎。問問對方的意見,這麽多馬,借我騎一匹總沒問題吧。
“都是野馬,如果你能騎上去就隨便。”這人從喉嚨裏發出非常清冷的聲音,幾乎沒有雜音,像是用玉筷子敲編鍾,一敲,聲音清脆隻有一聲。
西藏的確有野馬,還有野耗牛,藏民一般不會去驚擾這些有靈性的動物。
野馬生性暴烈,一般人要是靠近,少不說肋骨也會被踢斷兩根。我就站在馬群裏,這些馬低眉順眼,比家養的還溫順。
我一看,也不客氣,尋著一匹比較矮的,試了五次,才慢慢吞吞坐上去。
藏袍厚,倒是不咯,就是沒馬鐙,我根本不敢加快速度。那人騎著棗紅馬一嗬,其餘馬才開始跟在後麵,始終不敢越過。
這人不簡單,如果這真是野馬群,他騎的那匹,就是馬群裏的野馬王。
桀驁的野馬不易馴服,何況是野馬王,縱然幾個馴馬師也搞不定。這人能騎在它身上穩如泰山,身手定然異常厲害。
“喂,你叫什麽名字,交個朋友如何。”
難得大家都會漢語,交流起來不費勁。我看見他腰上也有一隻大葫蘆,有半條手臂高,很沉。我看看我這個,老喇嘛在裏麵裝了上百顆甘露丸。
在我心裏,這和跑江湖賣的大力丸差不多。
“穹擴思措。”對方回答一個藏族名字。
這我聽不懂,後來一問,穹擴是聖地的意思。至於思措,在三大聖湖中,意為湖海,很廣大。
這種地方遇見這麽個人,我注意到他脖子下一枚黑色多眼的橢圓珠子。
那是象雄天珠,如果老喇嘛說的是真的,我要找的另外一個人,很可能是這個穹擴措。名字是拗口了點,但是那枚象雄天珠,不是一般人有資格擁有。
在這裏,雍仲本教有七件寶物,寶物之首,就是天珠。而最早時期的天珠,便是象雄王朝那個時期流傳下的,簡稱象雄天珠。老喇嘛那種身份的人,或許有,不過肯定很不多。
這種東西的稀有程度,不遜於商周帶銘文的青銅器。
陳思文這人,曾經在出版的圖書中推測,象雄天珠,裏麵包含了解密古象雄文明的密碼。
象雄天珠有一至九眼,四眼便是天價。我看這人胸口那枚,要真是象雄天珠,估計有八眼甚至九眼。這規格,可比古格王朝的王還厲害。
“你是做什麽的,來這幹什麽?”我問道。
一切像是早就演練好,走到念青唐古拉山,所有事都進展得順理成章。
“找一些東西。”穹擴思措在後麵又補充道“夢裏出現的一些東西。”
這與我不謀而合。我騎在馬上,所有注意力都在竭盡保持平衡不掉下去。當聽見對方提起夢,我想到對方,很有可能是西藏天授唱詩人。
有些人生來便會百萬字的格薩爾王史詩,這在西藏,就叫天授唱詩人。這類人會通過夢,去學習現實中的一切。
我跳下那匹走路都不穩的馬,招呼穹擴思措一聲,“跟我去村莊,確認一樣東西。”
果然是一群野馬,當穹擴思措離了棗紅馬王,馬嗚啾啾一聲,便踏飛一片白雪逃離。
帶著這人回到村莊,我從屋子裏把那件權器找出來。老喇嘛說這是給另一名具格賢者的,四十多斤的重量,這一路我光背這個,差點沒壓得我斷氣。
“慢著。”看著穹擴思措伸手要拿過去,我多留了個心眼“既然你是天授唱詩人,先說清楚這裏麵是什麽東西。”
這還不能馬虎,畢竟天鐵在西藏就非常值錢,況且這玩意還是一個英雄用過的武器。
要實在尋不到它的真實主人,我就拿回去賣掉換錢,不能便宜外人。
“王者的權器將釘碎魔王的頭骨,天上的甘露將洗掉大地的汙穢。勝利將會在光明中凱旋,財富已重新歸屬於百姓。尊者阿彌陀選定蓮花生,辛饒彌沃會把魔國的一切帶入輪回打上烙印。朝拜紮日神山,大雪嶺國遷徙(格薩爾王史詩)”
單調的聲音,吐出一斷跌宕的英雄史詩,很有一種吸引力。
我急忙讓穹擴思措停下,這人難得說一句話,背史詩倒不吝惜口水。三菱降魔杵幾十斤的東西,落在他手倒像是沒有重量,我差點以為東西被人偷梁換柱。
算了,如果隊伍中多一個天授唱詩人。那會不會,在夢境的宿命中,會開啟一段古象雄之前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