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翻海神猴
再下麵的黃海渤海，出產的珍珠品質比河珠好，但不能以玥相稱。
故而東南兩玥珍珠，向來是皇帝珍愛之寶，曆代不知折了多少沿海漁民為此送命。明朝皇帝帶的帽子上麵，那就是一枚東海出產的千年走盤珠。
可以這麽說，沿海地區的漁民，凡是靠海所生，人人皆是翻海神猴，皆稱齊天大聖為尊，不服當地官府任命。
若要說起這東派翻海神猴，身世不如南北兩派顯赫，其祖上靠海而生，說來還帶著一絲辛酸無奈。
大煙袋在電話裏告訴我，追溯祖上來曆，翻海神猴的祖輩來自江西地區，被迫遷徙到東南等地。翻海神猴，也就是官府戲稱的海猴子，這是世代相傳，祖祖輩輩更是慘遭壓迫剝削。
明朝皇帝，更是往死裏逼海民限期繳納東南明玥，延期直接砍腳。
之所以這麽幹，全是元末明初的一次大戰，史稱鄱陽湖之戰。
元順帝殘暴，故而天下紛亂，四方英雄崛起。元朝首都設在元大都，也就是燕京，對於南方缺乏掌管力度。
當年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各路起義軍紛至遝來，共爭天下的九五之尊。元朝失去對南方控製，南方遂分為三大起義勢力。一是陳友諒，二是賣私鹽的張士誠，三者就是後來的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
張士誠隻是個私鹽販子，目光沒那麽遠大。而長江上遊的陳友諒，卻是有統一天下誌願的梟雄。朱元璋也是當世英豪，可以這麽說，當年的大元朝，早就不是成吉思汗時期的戰鬥力。
誰能製霸南方，就能驅逐暴元，光複華夏。
所以這決定的一場戰役，就被放在鄱陽湖上。而朱元璋和陳友諒，兩方實力懸殊，根本不在一個起跑線。
但是結果出人意料，就和三國時期的官渡之戰一樣。
朱元璋扭轉戰局，於鄱陽湖殺翻陳友諒幾十萬大軍。
當時陳友諒手下有一精銳，喚名水龍軍，共有十萬人。這支部隊給他在進攻陳友諒時，造成了極大困擾。
所以當他擊敗陳友諒之後，自然恨透了這些俘虜過來的水龍軍，於是命人將這些擅長水下作戰的人圈禁在東南當地，把他們同化成民，並且綁死了戶籍。
戶籍被綁死，這些水龍軍的後代就隻能在沿海地區活動，充當了第一批大規模遷徙到沿海地區采集珍珠的漁民。
這就是翻海神猴的來曆，後來翻海神猴影響到中國整個沿海線，首領自稱齊天大聖之徒。沒辦法，古代搞點封建迷信的東西有市場。
到了明朝中葉，翻海神猴已經有相當規模，時值倭寇擾亂沿海浙江等地，官府屢禁不止。
於是翻海神猴也跟著倭寇劫掠沿海，遭到戚繼光的鎮壓，從此多棲息於海外小島，不敢公然露麵。
那個時候的翻海神猴，或采集珍珠，或當倭寇，或為漁民，還沒有大興盜挖海鬥之風氣。成氣候倒鬥的隻有南北兩派。
當然，北李南蘇兩大家族，是於建國後夕崛起。在之前，倒鬥多以師徒傳承作為勢力區分。
轉而明朝滅亡，清朝壓迫沿海漁民更甚往昔。
清史記載，皇帝的龍袍器物等均是極品玥珠鑲嵌，稍微次一點的珍珠，就被磨成粉末，給三宮六院的娘娘們美容。
所以沿海地區的生活更苦，雖無倭寇燒殺搶奪，頭頂上卻壓著一座大大的王法大山。於是漁民們痛恨清朝，正巧滿族崛起於關外，龍脈發源雖受昆侖地脈的影響，可不在九州龍脈之內。
明末，努爾哈赤帶領女真崛起，承長白山的龍脈，黑龍江的水龍脈壓過華夏九州風水。自順治入關之後，清朝接受了自古傳承的周易風水，不過安葬王公大臣，多是將屍體運回關外安葬。
要是遇見天熱，屍體半路就會腐爛。於是清朝開始興造海鬥來作為陵墓。一是隔絕九州龍氣，保持所謂的純淨。二是防盜。
因為南北兩派發展已逾千年，陸地上任憑你萬般機關，埋得再隱秘，也會被人掏出來。
所以清朝的親王公主，把墓葬在海中，這種形式的大規模海鬥就成了入葬風氣。南北兩派遇見海鬥，無疑是吃不開，那些盜墓工具也無用武之地。
不過海邊的漁民，那可是由翻海神猴一代代傳承下來，入海一人尚能遊鬥海中惡獸，何況那墓中海鬥，豈不是猶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因此，翻海神猴在清朝正式添了一項副業，是為倒海鬥，翻沉船。
凡水裏混的，常人蝦兵蟹將鬥不過，唯有神猴能把那墓翻。後來清亡，朝代又是一輪新的更替，翻海神猴這類人，也遍地於沿海內陸。那些販夫走卒提起神猴的厲害，豎起大拇指，直說有齊天大聖的本事。
這些就是東派的發展史，底蘊雖不足南北，借著大海，倒是一種新興獨立的盜文化。
大煙袋那邊很忙，大部分東西都是直接發郵件給我，他電話那頭很吵。
我問他情況，他說胖子那春暖花開三月陽春，潘家園的生意還是死氣沉沉，畢竟嚴打才過沒幾個月。又提及燕京四九城內，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暗湧。
李家夾喇嘛死了這麽多南北檔口的大掌櫃，死者家屬肯定要鬧。大煙袋隱晦的說李家這是故意帶那群人送死，至於目的還有待商榷。
這老頭最近也沒往潘家園的鋪子裏騙人，說是準備護照和現金，要出國。
大煙袋出國，這是王八下魚缸，新鮮事。我記得他國學是不錯，不過英語簡直就是小學一年級的水平。胖子見了外國人，尚且能說個hi，而大煙袋，隻能說咪西咪西。
大煙袋說出國的事他在計劃，應該快了。他這邊全是生意，分分鍾百萬流動。這人愛財如命，還舍得出國旅遊？
大煙袋說他不是去玩，而是出國躲幾天。
畢竟他有案底，躲在國外，這叫遠程操控，見風使舵。
問究竟是什麽事，能把他這個老奸商嚇唬到。大煙袋說是燕京以南，黃河以北的地方出了大事，過不了幾天就會捅出來。說罷，他掛了電話，瞧樣子是挺急的。
時間又往後推移幾天，我發現自己真是個難以琢磨的人。下鬥吧，想著過安逸生活。這真要安逸懶散的活幾天，又開始遊手好閑，想起古墓裏的心跳。
這種渾渾噩噩的活法，我大約活了二十來年，不差這幾天。
我估計這輩子就該這麽過，到時候人老了往棺材裏一躺，也不葬冥器，就幹幹淨淨的進入千年夢鄉。
直到一天晚上，睡夢中我突然被一陣聲響驚醒。
起初隻是一點動靜，像是啄木鳥啄木頭，鐺鐺的啄擊聲並不大。
後來聲音開始頻繁，轉而有破門之勢。我不耐煩的撐開眼皮，胡亂的往空中一揮，聽著動靜，來自窗外。
我吐出一口怒氣，光腳站在地上，這季節天氣很熱，我開著空調，窗子自然關死。
緊鎖的玻璃窗隔著窗簾，在外麵啪啪作響，玻璃隨時可能砸下來。我打著手機屏幕光走過去，窗外黑色一片，現在已經是淩晨三點，遠處互相對峙的幾百戶高樓，看不見一點光。外麵黑得純粹，一隻彎月亮離窗戶不遠，我到了窗戶，拍打聲便停止。
我回身倒在床上又睡，剛睡著，拍窗聲又開始響起，等我起身去看，外麵依舊浮著一隻彎月和一片烏雲。
今天這天，很有恐怖電影的氛圍，不過我連真正的死人墓都下過，還能怕這？
壓根不相信有鬼，一定是惡作劇。反複來了這麽幾次，我早就發火了，踩著地磚用力的踏著。最後我非要看個清楚，關了手機，便坐在椅子上，隔著窗簾也不會被發現。
過了幾分鍾，困意再次合攏眼皮，就在下一秒，拍窗聲又準時響起。我一聽這動靜，雙手按在椅子上，緩緩站起來朝窗外走去。
借著半塊殘月一看，透明的玻璃窗後麵，一隻黑影正在撲打窗戶。我半掩在窗簾後，心說別是小偷，要真是，這賊也太笨了。不過黑影體積小，看著不是人。
我把眼睛貼上去，與對方隔著一扇透明玻璃窗，毫無隔閡。忽然黑影一抖，兩側羽翼一展，抬出一隻黑色的亂毛尖頭。
上麵有一雙很渾濁的眼球，不同於人眼的明亮和黑白分明，這雙眼球隻有黑色，而且瞳孔和眼仁已經融色一體。
我嚇了一跳，這眼睛的確像是粽子的。不過等那東西振翅飛走，往半彎殘月隱去。我這才發現，這是烏鴉，不知為什麽大晚上來攪我清夢。
川蜀地區烏鴉罕見，特別是在城市中，多半會有人看見後打下來，用來熬湯喝。幾番折騰之後，我也沒了睡意。
這幾天我都沒幹活，此刻醒來，身體卻反常的出現倦意，那是很疲倦的感覺，高考的最後一個月，我曾體驗過。
我推開窗戶罵了幾句那烏鴉，一股熱氣湧上來，使我整個臉都要燃燒。我急忙關了窗戶，重新坐在床上。
突然不想睡了，我拿出手機，準備看看視頻之類的放鬆。然而拿出手機之後，黑色的屏幕上，倒映出一張我從未見過的臉。我一皺眉，上麵倒映出的人臉也跟著鎖上眉毛。
然而我們兩者間，明明是天差地別的陌生。
倒映在手機屏幕上的人臉，不是我，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