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雍仲伏魔法殿
雍仲伏魔法殿內，還有一種別異的景象。
法殿上空石頂，垂懸下一根根鐵索，有手臂粗，一環扣著一環，從最上麵吊在地上，像是寺廟裏掛著的佛簾。
鐵索共有百餘根，法殿平均每一平方米的地方，就有一根鐵索從空中垂在地麵。借著法殿內微弱的暗光浮動，鐵索一頭沒在石頂之中，好似樹根從裏麵長出來。
這時，一陣驚雷濤駭，沿著石土從地麵傳入地底。我這一聽，判斷出雍仲伏魔法殿離地麵不深，不然也聽不見雷聲。
陰山地區，半荒漠半幹旱。雖然地底有豐富的地下河，不過並不能滲透到地表。我聽當地的老人說，部族在陰山附近，已經有三年沒聽見過雷聲。離得最近的一次暴雨，還是在一年前。就知道下雨有多麽困難，沒辦法，龍王爺懶得來這。
不過現在，我通過石頭裏垂下的鐵索，聽見外麵電閃雷鳴，還有狂風卷著石頭亂竄。陰山百年難得一見的大暴雨，莫非就在今天？
我感覺這裏不安全。雍仲伏魔法殿離地麵不深，再加上這裏一根根鐵索，可是引雷的靶子。養屍地屍氣重，本就容易遭雷。民間說這是天公發怒，降下九天紫金玄雷伏魔。
這雷要劈下來，哪怕一條絲落在人身上。僅憑血肉相對，頃刻間，人就化為一堆幹粉焦炭。鐵導雷又引電，雷電要是劈在地麵，很有可能被隱藏在地底的鐵索帶下來。到時候整個雍仲伏魔法殿，豈不是會成為雷神的汪洋？
我尋步就要走，可不願意等死。忽然法殿內有龐然大物靠近，撞在鐵索上。鐵索便像風鈴一般響動，嘩啦啦一片搖曳中，聲音從四麵八方襲來，根本不知道它從哪裏靠近。
一摸腰上，魚腸劍還在。老天爺真是心疼我這自主創業的人，出去了定要大煙袋給這些神仙重塑金身。貌似胖子也許過這個願，後來就忘了，難怪這次下鬥這麽邪乎。
紅影飛旋，在驚雷中拖打鐵鏈朝著我來。地府之中拿人的小鬼，大抵就是這般。
握著魚腸劍，我駐步不知所措。紅影在鐵索垂遮中掀開一層又一層，終於出了廬山真麵目。
是那隻犼，原來在這！
紅毛獅身，人頭兔耳。說出去都會被人當神經病，往日提起名字，全世界都要跟著發抖的霸主。為了所謂的長生永恒，成了這幅半人半鬼的模樣。顯然，這方法行不通，當年設計這裏的人，一定沒有執照。
又是一聲暴雷，隔著九重天，法殿內的鐵索仍然在升溫。殿中出現火燒的悶熱，還有些濕潤的衣服直接變為從水裏撈出來。那是我的汗水，已經把衣服裏裏外外洗了三次，鹽都能論斤賣。
犼就像一隻獸，要鬥我，左右邁了幾步，牛蹄大的四肢踩得地麵開裂。鐵索跟著在空蕩蕩的空間晃動，法殿出現鬆動崩塌的跡象。應當是泛濫成災的地下河，欲要衝出地底。
“別過來。”我除了這句話，想不出其它。估計說這三個字時，聲音隻有我能聽見。
蒼白玉淨的人臉，沒有眉毛，沒有頭發，如同燒了毛又洗幹淨的雞皮。
人臉上一個又一個疙瘩，可能是屍筋鼓起的症結。兩聲非人的怪笑，無論用什麽科學儀器來分析，這都不可能是從人的聲帶發出。
啪的一聲。
一條電弧從石頭內燒出，繞著鐵索一直通到法殿內，持續了十來秒。
白藍色的閃電光弧比魚腸劍的劍刃還鋒利，雷霆閃電之威，已經在陰山頭頂降臨。
這裏這麽多鐵索，足以賞個五雷轟頂，把一切炸成幹粉。這可能就是古格王的後手，隻可惜他沒能親自用上。
接連不斷的雷聲,追逐劈打。
我除了要防著犼，還要看著頭頂。現在還隻是小型電弧，威力已經能將一塊牛排烤成七分熟。
有些鐵索在晃抖中，開始斷裂，落成一堆鐵打的雨水，幫助天公助威。
一塊鐵鏽飛到我眼中，眼球上傳來的刺痛，眼淚都將鐵鏽洗了一次，把眼珠染成橙色。
犼在這個節骨眼上撲來，我的後腦勺直接磕在地麵，差點摔成腦震蕩。
即使知道這是屍魔，然而掙紮逃命，是生命因有的本能。看見犼張開人臉屍嘴，沒有眼睛的眼眶加起來共有三個黑洞。嘴裏比石鍾乳還尖銳的獠牙，朝著我迎麵刺來。
我橫住魚腸劍，手心握著劍脊兩段，卡住屍嘴伸來的口腔。
劍的一頭一尾攔住屍嘴，鋒銳的寶劍，如今隻能當矬子使用，就能想這畜生有多皮糙肉厚。手臂哢哢作響，並非我力氣不大。而是在絕對的壓力下，連魚腸劍都出現略微彎曲，更別提我手上關節，就要斷裂折開。
手臂一鬆，我朝著一邊滾去。
犼更快，抬起牛蹄一踩，我吐出一口胃酸，腸子差點扯斷。
肚子裏翻江倒海，五髒六腑都搬了家，這一下足以讓我失去反抗力。
這屍魔厲害，魚腸劍內的戾氣被雷聲衝散，已經沒什麽讓它畏懼。
此刻，天降救兵下凡，一道雷電通過鐵索縈繞下來。見著天雷，天上神仙也得躲著走，一道雷電通過鐵索引渡，方向還正朝著我和犼這。
顧不上惡心，我身子一鑽，躲在犼的腹下，讓它挨上一劫。
一串串紅色長毛落在我臉上，比雞毛撣子還柔軟，弄得我臉上發癢。同時，一股屍臭從毛層下傳出，熏得我把腦袋往一邊偏。
四隻牛蹄同時顫了顫，一股肉烤熟的味道，激活我肚子裏的饞蟲，想想我有很久都沒吃飯睡覺。犼的背上被雷電燒灼一塊，不過它皮肉太厚，隻燒了毛，連血都不見。
我估計，犼在古代是神獸，要是流血估計也是紅色的。
突然，我想著，要是讓成千上萬條蠕蟲攻擊犼。蠕蟲能放電，能不能抗衡甚至殺死？
不過這個想法隻存在於虛幻，死亡蠕蟲可是黃金之城的衛士，成吉思汗是黃金之城的主人。要是那些蠕蟲進來，肯定先幹掉我。
還好，雍仲伏魔法殿內有八臂金剛佛像，想必有什麽密宗法術，不然這犼不得翻天？
都說，烏鴉嘴是會傳染的。而黴運，多半也會。
是不是跟大煙袋待久了，我隨便一想，事情竟然就開始發展。
雷聲沉悶而遲鈍，在外麵像一尊移動的泰山。而突然，雷聲迅猛起來，快得比風。
這是雷電因為鐵索被引到法殿內，不知道下一個倒黴鬼會是誰。還好這雷電不長眼睛，否則劈歪了怎麽辦？
一柄電光巨斧在鐵索上連聚，幾條鐵索上的雷電互相吸引，組成一個大的光球。
站在野外平原，天上打雷，地上的人沒有不想躲的。
犼也懼怕無比，它還沒有得那大道，神話裏的五行三界六道，隻跨了一半。
我們兩個同時避開，我側臉一看，見人臉沒有眼睛的眼眶中，虛無裏泛著惡鬼的獰毒，賽過砒霜。那一刻，筋骨生寒凝固，動一動就會散架。
整個法殿如同桑拿房，就我這冰天雪地，汗水都封在毛孔裏。
電光巨斧一揮砍下，正中浮雕在牆壁上的八臂金剛。
雷電輕輕一削，猶如昆吾刀削玉，一尊寶相莊重的佛像，就化為一堆碎麵粉塊。而八臂金剛的崩裂，整個雍仲伏魔法殿內的暗光，就在一刻內熄滅。一道水柱從大殿外麵衝進來，一排排水珠如機關槍掃射，將牆壁地上那些密咒真言全部磨平。
這豆腐渣工程。當年修伏魔法殿的時候，就沒人想著今天這種情況！
往前跑肯定不行，水中泛著一條粉紅腸子，想來必然是死亡蠕蟲。
如若有千千萬萬的蠕蟲趁虛而入，那我也不掙紮，束手待斃便是。
不過水中，始終隻有一條蠕蟲在翻滾，一根活著的豬大腸被丟在開水裏，場景也就那樣。
犼又陰陰的怪笑幾聲，桀桀的古怪味道使人目光渙散。連法殿都隨著泛濫的地下河而崩潰，這裏有誰能製得住？
趁著犼沒殺來，我跑到被雷打爛的八臂金剛像前。連最基本的輪廓都看不清，一整副佛像上裂開人粗的裂口。
裂口一直朝上蔓延，我能看見樹根裏捆住的土壤，就在上麵。也許，趁著陰山特大暴雨，我能刨土出去。
於是,我爬上金剛像，沿著裂縫向上爬。
一道道水柱接連流入法殿，轉而就有半米深的水淹沒內外。犼淌在水中，一條龐大的蠕蟲遊水過來，守護神一般停在那。
蠕蟲隻有一隻，比一群都恐怖。光說那大小，一般蠕蟲長度也就和蛔蟲相仿，唯獨這條，有四五米。這哪裏是蠕蟲，分明是長蟲，也就是蛇。
或許，是哪條扒了皮的蟒蛇遊到伏魔法殿。
當然，更可能是今天陰山將發生千年未見的扭變，把這條蠕蟲的老祖宗都驚出來。
犼站在原地，朝著我拉長脖子一聲咆哮。聲波分開徘徊四周的流水，無形中產生一股衝擊，隔空將我從上麵打下來。
四麵一震，我抓著一堆碎石落入水中。
再從水裏浮起來，八臂金剛像越發糜爛。
莊重的佛頭，已經變成被捶爛的修羅頭，和犼的頭一樣，都是那麽扭曲的線條拚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