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青巴禪師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我是想吼兩句,好把赫爾目珠找到。不過,聲音剛出了喉嚨,就被我硬生生卡回肚子裏。
這兒太怪了,一層比一層邪。別忘了,一邊還有具無頭屍,也不知道中了什麽機關。
機關是死的,人是活的。看那頸子上的傷口,倒像是被野獸咬出來,不得不讓我心有顧慮。
我還沒時間把這裏看個仔細,就有一道手電光落在我跟前,隻差一步,就能照著我。
一瞬間,我以為是胖子。但一看,這手電光是專用防水礦燈發出的黃光,不是我們用的。
由於來的匆忙,專業工具沒帶,哪怕是電筒,都是附近城鎮買的民用手電,和專用礦井作業的燈有很大區別。
不是我們這邊的人!
接下來,我聽見反複作響的腳步聲,至少有十來個人同時邁步。心裏一提,差點沒把昏過去的大煙袋丟下。
就那個長方形的夯土台可以躲人,我急忙藏在後麵蹲下,期望他們盡快走。
同行是冤家,何況這群人是幫亡命之徒。他們人多,一層留一個人注意動向,也算一個笨辦法。
這下他們那邊死了一個,這事換成大煙袋都說不清楚,撞著了我就慘了。
還好夯土台夠大夠寬,我藏在那綽綽有餘。
那幫人進來,第一眼看見了屍體,隔著老遠,我也能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
一個比較年輕的聲音響起,圍著屍體繞了一圈,“老七死了,血液開始凝固,有一段時間……”
“鼎哥,這是什麽玩意搞出來的,竟然連頭帶腦袋全飛了。”
還有一個寬闊的影子,比地上那些人影高出一截。我悄悄探出頭,他們都在注意屍體,暫時發現不了我。說話的,是個麵容陰鷙,目長鼻勾的青年。一旁還有個關西大漢,人似鐵塔,身高兩米,手臂上都是樹根隆起一般的青筋。
後麵是一大幫夾喇嘛的人,高矮不一,胖瘦不同。
個個穿黑衣黑褲,腰上紮著一根黑狗血染出的白布。我略自咋舌,心說這幫人的打扮,有點類似胖子和我說的早幾十年,北方摸金校尉的裝束。
在以前,這些多半都是綠林人物,身上一身匪氣,活脫土匪蟊賊。
看見這種場麵,我把自己藏得更嚴實。一看大煙袋,這老頭還在昏迷中,有時候看不見,人這心,比大海都寬闊。
在這層,這幫人多半裏裏外外翻過,所以看見有人死了,倒也沒有刨根問底的找凶手。
這就是夾喇嘛和組團的區別。所謂夾喇嘛,就是雇傭關係,多死一個人,還少個分錢的。組團就像我們這種,利益關係摻雜少一些。
“李家小爺,我們隨你入陰山,裏裏外外找了十五天,現在又被局困此地,總得有個章程吧。”隊伍中一人發話,年紀頗大,輩分應該很高。
在我們的社會交際,都得看輩分,年紀大的所謂老前輩,難免有喜歡擺架子的。例如現在問話的這個,鼻孔都外翻對著人。得虧我不認識他,要認識,能把筷子塞進他的鼻子裏。
“急個屁,趕著回去奔喪?你們一個個路上掏了點東西,就想打退堂鼓撂挑子,可沒這麽容易”
關西大漢,聲如驚雷,出言質問對方。這一嗓門幹什麽倒鬥,出去賣唱都不用帶話筒,他那聲音站在街頭一吼,街尾都能聽個清清楚楚。
鐵塔橫立,氣吐如虎。關西大漢跺腳一站,還有些騷動的隊伍立馬恢複安靜。留下那個老前輩,臉上青紅交接,估計是被駁了麵子給氣的。
他們在寶塔裏晃了這麽久,士氣不但低落,而且應該死了不少人。難怪剛才他們看見屍體都這麽冷靜,估計這幾天下來,每天都有這種事發生。
這幫人純粹就是打醬油,出來混飯吃,都是有家有口.活了幾十年,幹活不會太拚。
“別爭執了,鄭老四,你就算想出去,現在也打不出路。”
那個李家小爺一出聲,一雙眼睛寒芒似箭,發著冷光的眼球,讓鄭老四都不敢直視。這人別看年輕,一身氣勢倒是不比那些老輩差,難怪是夾喇嘛的頭兒。
“大家也別多慮,我調查到,十幾年前,蘇丘義就曾夾喇嘛來過這,而且活著離開了這裏。所以我們多找找看看,絕對能走出去,別忘了前麵,還有一座黃金之城。”
打一棒,給一個甜棗。威震了鄭老四,又安撫了隊伍的士氣,看這幫人,也是衝黃金之城而去。他還無意中提到蘇丘義這人。我記得,屍體下麵壓著的血字,也出現了這個人名。
找機會,得問問大煙袋,這個蘇丘義究竟是何方神聖。
“這喇嘛,就是邪僧桑巴的後裔?他肯定知道這裏的秘密,再敢裝啞巴,我割了你的舌頭。”鄭老四丟了麵子,好勝心強的他又把怒火,發泄在喇嘛身上。
那喇嘛,就是胖子提到的青巴禪師,他們一說,我才想起還有這麽個人。
喇嘛不是和尚,頭發也有,悄悄看了幾次,我才看見個白發老頭被架在隊伍中間。留著寸長短發,頭上的喇嘛帽已經丟了,身上被繩子捆著,紅黃的僧衣變得非常肮髒。
到底是禪師,定力相當深厚。任憑鄭老四又是威脅又是叱罵,青巴禪師壓根就沒睜開眼睛,而是昂首又不淩人的打直身體,輕誦佛言。保養得不錯,雪白華發之下,看不見一點皺紋。
“這位禪師,我的手下已經等不及了,你要是再不說,我可就得.……其實我們之前不存在矛盾,十幾年前,你能帶人進去一次,就不能再帶我們進去?隻要我們到了地方,找到東西,一定放你回去。”
威脅加上好言相勸,沉寂多日,這幫人忍不住,終於把身上的偽裝撕下來。
關西大漢手中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刀子,看青巴禪師嘴裏蹦出半個不字,他就要動刑。
我偷偷看著,心中著急,也替青巴禪師捏了一把汗水。要換成我,恐怕早就招了,畢竟不是人人都是文天祥,而且我也沒入黨,做不到視死如歸。
不過,我和他們,都低估了修行者內心的信念。像這種宗教的人,那都是精神境界第一,生命第二。麵對對方的威脅,青巴禪師連看都不想看,更別提搭理。
“不好意思了,力子,動手。”原來那個關西大漢外號叫力子,這名字隨意得和阿貓阿狗一樣。
這種情況,我有心援手,卻無計可施。別說我,你就是叫諸葛亮過來,對方這麽多人,不開槍光上拳頭,瘦子也能腫成胖子。
明哲保身要緊,我安靜的等著這群畜生離開。
沒想到老天爺喜歡開玩笑,我都說服了自己就當沒看見,誰知千算萬算,把大煙袋這人算漏。被嚇昏了的老不死,這時候居然醒了。還說什麽老狐狸,根本沒察覺到空氣裏的殺氣。
“這,這哪兒啊,蹲這幹什麽?”大煙袋拍了我一掌,迷糊著眼皮問道。
我宰了這老頭的心都有,恨不得把火銃塞他嘴裏,然後給他一銃嚐鮮。
偏偏這老頭老年癡呆來臨,見我要捂他嘴巴,騰的一下站起來,高聲呼喊道,“有話好說,文鬥別武鬥。”
奸商就是奸商,活了幾十年,人都活成了人渣,聲音還這麽大。要說剛才那句,我還能祈求佛祖保佑那群人沒聽見。可現在大煙袋吼的這句,能把鬼招來,動靜比那個力子都大。
動靜剛一響,一群人就圍過來,幾把能輕易削掉紙頁的刀片抵著我,把我倆一起抓了出去。
這時候,硬碰肯定是找死,於是我很安分的被他們抓著,然後押到青巴禪師那。我抱著腦袋蹲下,想隻能靠胖子來救我們。大煙袋還沒弄明白,癱坐在地上,兩條腿伸得老長。
“沒想到還有人,作了他們。”
鄭老四這玩意,我和他沒冤沒仇,下手倒是黑。大煙袋一聽急了,求爺爺告奶.奶.的哀哭,說大家都是一個地方混的,都是北京人,再不濟也是中國人,須看在同胞的麵子上手下留情。
青巴禪師年事已高,能跟著進到這裏,體力已經是極限,要是動刑,肯定熬不住。
所以這群人一直不敢真動手,因為青巴禪師,是唯一知道這裏秘密的人。
力子提著一把匕首,來了個殺雞儆猴,當著青巴禪師的麵,一刀捅在大煙袋的小腿上。這下可是要了親命,大煙袋的脖子拉得老長,公雞打鳴的開始慘叫。
悍匪一個,說動手就動手,大煙袋也算坐著挨刀,不過也該他活該。
“哎,那個惡魔已經蘇醒,一旦進去,你們都得死。趁著它還沒有看見你們,或許你們還能逃出陰山。”
我第一次看見青巴禪師,一直閉著眼睛的他,如今睜開一雙飽含智慧的眼睛,眼裏像月光秋水一般澄澈。
淵渟嶽峙,來形容這人,分毫不差。
“不用你管,你隻需要告訴我們怎麽通過這裏,就行了。”
麵對這話,青巴禪師選擇繼續閉眼,沒有再做理會。
我當然得找活命的機會。直接跑肯定不行,這些都是練家子,我打不過也跑不掉,得找到外援。赫爾目珠和胖子人呢,到底藏在哪?
八條路,對應八門,又有八卦。有所謂乾震坎艮坤巽離兌,此間之道,殊難維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