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陰山陰兵
我們隻顧著天空雷電烏雲,單單忽略了地上狂風。雨沒了,雷也散了,唯獨那狂風,越吹越有勁,能把的人骨肉剝離。
黑風沙中、琉璃藏塔、黃金之城。
所謂的黑風沙,是不是就是指天黑時候刮的狂風?畢竟風沒有黑色可說。
接下來的琉璃藏塔,究竟是怎麽回事?
就在大煙袋倉惶逃命,快要斷氣的時候,黑色天空下,風沙之中,傳來此起彼伏的馬蹄聲。
那真是馬蹄聲,馬蹄上釘了蹄鐵,踩在碎石路上,發出哐哐的碰擊聲。
草原上,大部分馬匹是沒有釘蹄鐵的。牧民愛馬,除了運輸或者經常騎乘的馬匹,大部分馬,連馬鞍都不會準備。但是,風沙之中,那種蹄鐵錚錚之音,不止一兩匹馬,而是千匹萬匹。那種合在一起的鐵蹄聲,比任何重金屬搖滾樂都要有穿透力。
聲音不假,連陷在淤泥裏的石塊,都被震得在地麵彈跳。
那是大軍行進的聲音,嚴整肅穆,殺氣衝天。
馬蹄聲中,時常有馬打噴嚏的聲音,或是金戈鐵馬相互碰撞的聲音。唯獨,沒有人說話。
那種景象身臨其境,不是幻覺。前軍的聲音,目標直指我們這,如同一柄帶血的利劍,隨時刺穿我們的身體。
黃二太奶也不追了,仿佛遇見天敵,調頭就跑。
山裏麵,在遼闊的內蒙古大草原。身上裹了黃色毛皮的黃皮子,就是土皇帝。連這畜生都怕,直指我們而來的東西,究竟是什麽?
黑風沙裏,長風蔽日,一個兩個的人影,正在逐漸清晰。
一秒後,幾個人影,就連成百個,百個又連成千個、萬個,最後,根本數不清。放眼一看,風沙裏,四麵八方都是人影,都高出我們。
對,那些人影騎著馬,蹄鐵聲,就是那些馬發出的。
“胖爺看見了什麽,這是海市蜃樓還是真的。”
“這些怕都不是活人,陰山之中哪裏的軍隊,而且是上千人的大軍陣。”
軍陣,就是一台絞肉機,隔著老遠,也能感受到空氣中要凝固的殺氣和血腥。
那些在千軍萬馬之中進出自如的猛將,隻存在於小說中。人要是真陷入軍陣裏,連帶胯下戰馬,在一秒以內,就會被絞成肉泥。
我仔細張望,希望看出這些究竟是什麽人。聽說有些地形特殊,能回放幾百年前發生的大戰。但眼前這幅大軍行進圖,不止提供有聲版,還是身臨其境的真實視覺。
那些人,模糊的五官在風沙裏,看一眼就會忘記。不過大胡子辮子頭,這都不是中原大軍的打扮。看著他們頭頂圓形的帽子,這些人,都是蒙古大軍!
“陰兵,這些都是陰兵,你們看那個臉,哪裏是活人。”我左手抓著右手,嚇得都不知道如何分開。
一語驚醒夢中人,這般詭異的地方,出現前朝軍隊,不是陰兵又是什麽?難怪黃二太奶看了掉頭就跑,也是,好漢也架不住狼多。陰兵這東西,比旱魃偷水還嚇人。
一層疊加一層,都是騎在馬上的黑影,一個個是一尊移動的鐵塔,整齊嚴謹的軍風,殺氣掠人!
不難看出,幾百年前,蒙古騎兵是以一種何等雄壯的軍風,橫掃亞歐大陸。
“怎麽辦,到處都是陰兵,跑不了,死定了。”
大煙袋坐在地上,準備等死。胖子提起這老頭就來氣,一腳把大煙袋踹進大墳包裏。
大墳包的棺材完全飛出,裏麵有很大的空間。到處是陰兵,到處是鐵蹄,沒地方躲,我們幹脆鑽到大墳包的棺材坑,也好略作遮掩。
陰兵還在步步緊逼,轉眼就能看見。那是一張張完全一致的臉,比克隆還真,沒有一點差別。完全被複製的臉有千張,長而窄,臉和馬臉一樣,下巴能戳到胸。
臉怪,長臉上,眼眶裏還沒有瞳孔。兩個黑洞,散發無盡的黑暗,那種殺氣,大部分就是從空蕩蕩的眼睛裏噴出來的。
那些陰兵,騎著高頭大馬,手握蒙古彎刀,身穿柳葉甲,背上背著蒙古角弓,馬的兩側是箭囊。
這是標準的蒙古騎兵打扮,馬匹有多,蒙古不缺馬,一個蒙古騎兵,有兩到四匹馬。一看黑雲壓城城欲摧的陰兵,馬臉一樣的人臉和真正的馬臉混在一起,讓人產生暈眩。
蒙古縱橫亞歐大陸,有三樣克敵利器。一是蒙古角弓,二是蒙古鐵騎,三是蒙古彎刀。一看陰兵手上的武器,都還沾著新鮮未幹的鮮血,仿佛才大戰一場。
那些馬匹,就像是活動的坦克,都披著鐵甲,隻露出兩隻無神的眼睛。
我們躲在棺材坑裏,後來都不敢露頭。聽說粽子的嗅覺離地三尺,我們現在不在地麵上,但願棺材坑裏的陰氣能把我們遮住。要被這群陰兵發現,我們還不夠一個回合打的。
大煙袋像是被鬼上身,打擺子打得厲害。赫爾目珠一臉崇拜的看著外麵那些騎兵,又想起這些不是活人,而是傳說中的陰兵,炙熱的目光也轉換為恐懼。
胖子走南闖北,怪事多見,不過陰兵這事,穿鑿附會之詞居多,能見到的卻沒有。
我沒想到自己的閱曆在飛一般刷新,能看見傳得神乎其技的陰兵。
那群陰兵的目標不是我們。
他們注視的方向不一定,因為這些陰兵根本沒有眼睛,我看不見他們究竟在看什麽。不過陰兵的包圍,卻是沿著大墳包擴散開,像一朵盛開的花朵,我們就是花蕊。
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看著那些帶血的兵器,黃沙百戰、白骨如山,即使他們沒有再靠近,我們心中依舊惶恐不安。
好比耗子看見貓,哪怕那貓不過來,耗子也得跑。因為耗子害怕,貓隨時會撲上來咬斷它的喉嚨。
“咯咯咯……”
大煙袋嘴裏,冒出一陣蛤蟆聲,被胖子聽見,硬給他堵回去。“陰兵借道,鬼氣森森,這裏莫非有大批蒙古士兵戰死?不然怎麽可能有陰兵出現。”
“有沒有胖爺不知道,你看他們對咱們沒興趣,說不定等一會就走,胖爺先打個盹。”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胖子深諳此道,居然要原地睡覺。
“你就這麽,哈欠!”
大煙袋一皺鼻子,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這聲回蕩四周,立即吸引了那些陰兵。
“胖爺掐死你這個老混蛋”
動靜驚動了那些陰兵,沒有瞳孔的眼睛對著我們,卻揚起了手中的蒙古彎刀。胯下馬匹發出一陣陣嘶吼,隨時準備對我們發起衝鋒。
“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大煙袋連割鼻子的心都有,看著那些陰兵殺來,刹那間真是生無可戀。
就在以為要血戰陰兵之刻,一隻碩大黃影落在墳包邊。
是黃二太奶!
這黃皮子夠義氣,死都要陪我們一把。
兩種獵物,那些陰兵對於我們的興趣,少於那隻黃皮子,不知道我們該不該高興。
幾匹烈馬飛踏,就要踩死地上奄奄一息的黃二太奶。黃皮子也不好招惹,能懂幻術,能放臭屁。但是,這得對活物才有用。陰兵這東西,可不是活人。
黃二太奶身上包著一層層泥漿,精心打扮的閨裝早就被衝刷幹淨,隻有一股黃皮子獨有的騷味。陰兵根本沒出聲,在外麵指揮馬去踩。
我們根本不敢去看,捂住耳朵,還能聽見黃二太奶的求饒聲。
四個人蜷縮一起,身體恨不得擠進黃土裏。
現在我巴不得自己是穿山甲,能打個洞先跑。這個棺材坑就屁大點,橫豎弄死了黃二太奶,下一個,估計就輪到我們。
這可真是慘,死無全屍,後人連驗屍報告都沒法寫。
大煙袋更是把滿天神佛求遍,也沒見哪個神仙顯靈。外麵的黃二太奶已經沒了動靜,多半被幹掉。
我聽見一陣刀割開皮肉的聲音,完了,黃皮子被大卸八塊,我們多半也是這死法。還不等留個遺言,一張帶著腥血和胃液的東西被風一吹,刮到我手中。
別提有多惡心,一張黏糊糊的玩意,我用手一捏,差點沒暴走。死都得被折磨一下!
那應該是一張皮,我閉著眼睛,感覺那些陰兵就在身前,正戲虐的俯視我們。
慌忙中,我把那東西塞在衣服包裏,又聽外麵,傳來怒吼的軍鼓和廝殺聲。
氣勢比蒙古鐵騎的動靜大了幾倍,地動山搖,排山倒海。
我微微睜開眼睛,隻能看見一片黑色,卻預知蒙古鐵騎的軍陣,被暴力衝開一角。
奇哉怪也,莫非是天兵天將!
喊殺之聲,震耳欲聾。那是兩軍廝殺的聲音,馬蹄踩踏、戰馬哀鳴、兩兵交接、骨肉碎裂。那是真正的戰場,無盡的殺氣猶如一把把鋒利的刀片,能把人活生生淩遲。
整個地麵都在顫抖,頂上一層層黃沙剝落,快要把蹲在棺材坑裏麵的我們給活埋。根本不敢開眼,大煙袋一個勁的說
“閉眼睛,什麽都不要管,一開眼看見就得被勾魂。”
“念叨個屁,胖爺耳朵都麻了。”
“不念叨不行,這次咱們死裏逃生,多虧我剛才許諾給神仙重塑金身。”
戰鬥持續了一個多小時,那是一場沒有畫麵,卻有真實聲音的電影。
等到四方歸於死寂,連風吹草動都沒有,雙腿已經麻了,站都戰不起來。一抖身上,脖子以下都是被抖下來的土,差點沒被埋住。
“那些陰兵,走了吧!”
赫爾目珠臉色慘白無血,我估計我們的情況也差不多。那種成百上千的廝殺聲,比海浪還澎湃。
“或許吧,都消失了……”
我回了一句,趴在土緣上吃力的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