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墓室生路
我蹬在胖子的肩頭,往左邊挪動了一點。
胖子背上汗水多,踩上去和滑石一樣。又聽見下麵的胖子叫嚎一聲,像是踩著了他的筋。我下意識一抬腳,整個人就失去平衡。
這下,我也顧不上大煙袋在上麵磨磨唧唧,直接甩下他,摔在地麵上。
大煙袋在最頂上,要摔下來,不死也得丟半條命。
要不怎麽說人是被逼出來的。我摔在地上,眼冒金星,手掌都要裂成四塊。緩了半天,卻沒聽見大煙袋的慘叫。坐起來一看,胖子已經悠閑的坐在一邊,看著大煙袋在上麵鬧騰。
剛才我一失衡,大煙袋見我要掉下去,於是腳下發力,狠狠一躍。他這一抓,抓著了上麵的金蓮花,整個人像吊死鬼一樣吊在上麵。
大煙袋怕得要死,又不敢鬆手,央求胖子在下麵接著他。
“你又不是大姑娘,胖爺才懶得管你!”
“別看我啊,剛才你自己不把握機會,不然現在哪裏會這麽尷尬。”
“救,救命哇……”大煙袋力氣小,快要抓不住,整個人向下縮了幾厘米,急得他老臉發青。
胖子活動肩膀,又來了幾個擴胸運動,聽著大煙袋都快叫他祖宗了,胖子才答應再來一次。
結果,上麵的金蓮花突然哢哢幾聲,或許是年生久了,竟然要脫落!
“掉下來了,快跳啊。”
胖子也不學癩蛤蟆蹲在地上,變身兔子跑遠。大煙袋咿咿呀呀半天,就是狠不下心跳下來。
金蓮花支撐不住,連帶一堆石土,從主墓室的穹頂脫落。
這一朵金蓮花,能把大煙袋的屎砸出來。不過老奸商就是老奸商,除了心黑,命真大。
正當我準備給大煙袋念幾句往生經時,卻看見大煙袋在空中自由落體,一頭紮入那口棺材。
金蓮花體積大,被棺材攔下,僥幸留了大煙袋一命。
把嚇得魂飛魄散的大煙袋從棺材裏拉出來,棺材已經散架,唯獨大煙袋還在喘氣。一晃手指頭問這是幾,大煙袋還能回答上來,看來沒傻。
胖子不樂意,說大煙袋死了,還少個分錢多事的。
此話一出,刺激得大煙袋原地滿血複活,眼睛充血瞪著胖子。
胖子打著哈哈,尷尬的笑了兩聲,“看,這不是沒瘋?話說這朵蓮花上還鑲嵌有寶石,讓胖爺撬兩顆下來玩玩。”
誰知,金蓮花內部竟然是空心結構。
從上麵掉下來,金蓮花出現破損,裏麵流出一股銀白液體。
“是水銀,快跑!”
金蓮花掉下來,背後出現一個大的空洞,應該就是當年留下的虛位。
這也是我們逃命出去的唯一一條道!
重新疊羅漢,大煙袋先上去,然後放繩子。有水銀的威脅,大煙袋的效率快了不止十倍。我懷疑即使不疊羅漢,大煙袋瞧著危險,他也能飛上去。
水銀有毒,而且是劇毒。這裏的空氣也不能吸,我和胖子憋著氣,實在忍不住,才掩著鼻子換一口。
拉我上去,大煙袋還綽綽有餘,我們兩個拉胖子,那真是倒血黴。胖子在下麵一閃一閃,有一次差點把大煙袋給順下去,嚇得大煙袋在上麵鬼叫。
空洞呈六十度斜角向上,終於把胖子拉上去,也顧不得喘氣休息,大煙袋打頭陣,在前麵開路。
我們緊張得連手電都忘記開。在古墓待了多日,我已經學會聽聲辯位。隻要聽見前麵的大煙袋傳來一聲慘叫,我就立馬抱頭前進,這樣可以避開凸起的石塊。
等到大煙袋被撞得奄奄一息,我們才想起忘了開手電,大煙袋那一臉腫得和豬頭,是挺慘的。
已經遠離主墓室,毒氣一時飄不上來。經過劇烈的運動,體內缺水,連汗水都沒有。
水壺早已幹涸,胖子口渴,連罐頭裏的油都想喝。喉嚨裏火辣辣,舌頭都快成幹粉。體內一股無形火,隨時可能從肺部燒上來。
“別停,出去了還有一段路。這個古墓橫貫大山山腰,現在虛位朝上打,多半是打在山頂為出口,咱們現在離外麵,還遠得很。”胖子是樂天派,情況再危機,他臉上也很難出現絕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衝勁。
“那,那豈不是說,這條路差不多打穿了大山的斜對邊。”大煙袋在最前麵,向下偏頭一問,噴出一股能點燃紙的熱氣。
“當然,所以別休息,能盡快走就盡快走,胖爺已經開始缺水了。不過沒關係,沒水了就喝尿,也能多撐一天。”
“要喝你喝,我撐撐。”
雖說是為了活命,不過想起來實在太惡心了,我連細想的勇氣都沒有。不過聽說地震裏麵,餓急了別說喝尿,就連吃紙喝屍水也有人幹過。
人的身體是一個大寶庫,裏麵蘊含的潛能很多,通常在最危急的時候,活下去,是大腦下達的第一指令。
我舔了舔幹枯得開裂的嘴唇,推動前麵的大煙袋,要他快點爬。
在裏麵並不好受,除了沒打磨平整的尖銳石頭,裏麵的寬度和高度,僅僅能供我們彎曲膝蓋爬行。
一時半會沒什麽,時間一久,大腦就會出現一種眩暈和惡心。
在地底慢慢穿行,我們三人像是三隻倉鼠,每分每秒,都感覺度日如年。
我都不知道自己堅持了多久,活了二十來年,第一次,靈魂有脫離肉.體的衝動。要是有可能,我恨不得現在就靈魂出竅,飛到西天靈山,給佛祖來個大大的擁抱。
我看胖子也很費勁,在後麵氣如牛喘,整個人如同一台鼓風機,吹出來的都是台風。
大煙袋在最前麵,時而聽見他喉嚨裏傳來一聲喑啞。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古墓裏出棺的老粽子。
體內即使在缺水,毛孔也合攏不住,手掌一按,石頭上就有一個深色的巴掌印。
或許是一個小時,也可能是一天,天知道是何時,大煙袋突然停了下來,撲通一聲倒下。
胖子幹涸著嘴唇,張了半天,才嘶啞的發出一聲,“這是為革命捐軀了。”
我一摸大煙袋的胸口,還好,還在喘氣,可能是累脫力了。
狼群訓練,隻要有隊友在身邊,狼就不會感到孤獨和疲勞,會一直因為一種競爭心理而一直奔跑下去。我們三人就是處於這種狀態,彼此相互支撐,互相都是彼此心中的柱梁。
現在大煙袋一趴下,我才感覺自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
這具用了幾十年的身體,第一次這麽難以控製,連動根手指頭都吃力。
“沒死就繼續,死了有的是時間睡。”胖子繼續催促,容不得有半分停留。這就是一個體胖心寬的胖子,內心總是有種執拗。
大煙袋氣若遊絲,垂動手臂,眼皮粘了膠水,半晌才睜開
“你以為我不想動啊,沒路了,你試試。”大煙袋把試試兩個字咬碎,吸允了一口嘴邊的汗水。
我壓在大煙袋身上,往前一摸,斜上方還真是沒路。
我那些麻痹到快要死去的觸感也告訴我,現在四周沒了那些山石,無論是頭頂還是身邊,都是一堵潮濕的黃土。
可喜可賀的是,我在黃土之中,還抓著了樹根。
這說明,這裏離外麵,已經很近,我們已經從山腹逃了出來!
摸著那些絲線粗細的樹根,我能通過那些,感受其中蘊含的水汽。渴極了,大煙袋甚至扯下幾根樹根,巴咀嘴中,去吸允微不足道的水分。
“好啊,終於看著希望了,快挖。”
胖子在最後麵,負責運土,我和大煙袋,就拿著工兵鏟在前麵亂鑿。也沒有什麽章法,雖然手電沒電,我們仍然憑借直覺,知道一層層山泥被我們刨開,心中那點絕望也隨之煙消雲散。
大約向上挖出三五米,一點陽光從一條小縫擠進來。
我至少有一個星期,沒有看見陽光。
古墓之中,隻有無盡的黑暗和恐懼,看不見一點光明和生命的綠色。
大煙袋像條被困的老獵犬,直接甩下鏟子,用手刨,用指甲摳。順著陽光的擴散,他甚至抓著一片半黃的樹葉。
出去了,真的要出去了。
大煙袋開擴出路,陽光的灼熱,快要把我們眼睛刺瞎。半眯著眼睛,大煙袋先爬出去,卻卡在當中,氣得我和胖子在下麵將他塞出洞口。
不等大煙袋來拉,我摳出兩個落腳的小洞,跟著洞口上去,呼吸沒有屍臭的新鮮空氣。
這是山頂,是整座山龍氣最盛的匯聚地。
要是沒禿老賴,指不定我們能從虛位直接下到主墓室,哪裏會廢這麽大功夫,差點沒把自己折騰死。
一路連滾帶摔,我們一邊咀嚼山中的樹葉草根,活脫脫三個逃難十天的災民。
沒有水,哪怕吃鹿肉,咬在嘴裏也和木渣差不多。打主墓室上來,我們幾乎沒有吃東西,現在就連胖子,也瘦了兩圈。
來到山腰,我們三個跳進小溪開始痛飲溪水,那種萬念俱灰又絕處逢生的感覺,唯有經曆過,其中的可貴之處,才感覺人生的一切都值得珍惜。
後麵的事,就順利許多。
從秦嶺出來,說實在,我們這幅賣相,到地鐵直接能搶那些乞丐的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