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鬼上身
說麵目全非都是粉飾,這種臉放出去,山鬼都得嚇歸西,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扛過來的。事後回想,那時我的,大腦已經當機。就算那張屍臉在我麵前碎成屍塊,我都未必能叫出來。
還有就是那張嘴,白森森的牙齒暴露在外,最小的一顆都比齙牙還突出。
所以我連隔夜飯都吐出來,仍然嫌不夠,就差連膽汁一起吐。
不過這個粽子,沒有傳說中那麽凶狠。兩條手臂一斷,威脅似的吼叫一陣,胖子終於發威了。
胖子不是好欺負的主,從來隻有他占別人的便宜,哪裏吃過這種虧?
要是對方是個美女也就罷了,關鍵還是個嚇死人不償命的母粽子,胖子現在恨不得把脖子放硫酸裏洗一次。心裏那股憋屈勁,可想而知。
“叫個錘子!”胖子的聲音蓋過怨毒的咆哮。
淩空一躍,胖子在地上撿起落下的黑驢蹄子,一手拿住,一手豎起兩根指頭比在上麵。
“要你這個母粽子,瞧瞧祖師爺的看家法寶!”胖子說完,黑驢蹄子就被它丟了出去。
可能是感覺到黑驢蹄子的威脅,母粽子逃離房間,與飛來的黑驢蹄子擦肩而過,轉眼消失在茫茫層屋中。胖子心有不甘,無奈剛才被掐狠了一頓,現在能順過一口氣,已經是萬幸。再看地上兩隻斷手,已經縮水成兒童大小,比紙殼還脆。
“不好,那玩意別不是把大煙袋拖出去掐死了!”胖子想到一個很壞的結果。
“走,快出去找找!”我心裏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
雖然不怎麽喜歡這個奸商,好歹也是條人命,不能不明不白的丟了。
我和胖子顧不得許多,又怕遇見粽子,胖子提起他那百寶袋,和我一起走出大堂。
百寶袋裏麵,裝著黑狗屎,朱砂,墨鬥,糯米之類的物件,都是民間故事裏能驅邪的東西。
胖子說詐屍遇粽子這事,概率極低。尋常人倒一輩子鬥,都未必能撞見一次,所以這些物件,通常就是走個形式,很少用到。
至於那個黑驢蹄子,據說是胖子親手製作的,紀念價值居多,也不知道真粽子到底怕不怕那東西。
石馬村很大,夜色當中,屋簷層層壓角,林立成一堵堵黑矮的山脊,攔住人的視線。
走在其中,我和胖子背靠背,堤防剛才的東西。
保不齊這裏還有,昨晚上作妖的,指不定就是它。
喊了很多聲,沒有聽見大煙袋的聲音。仿佛大煙袋從沒來過石馬村,一個大活人,就這麽消失了。
純粹的黑暗,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包圍著我和胖子。我更是上牙打著下牙,雖然呼吸急促,卻不敢大喘氣,生怕驚嚇到這裏的東西。
一陣涼風吹過,像是鬼喘氣,全往後領子灌。
我渾身的汗毛,也跟著這道風豎起來。前麵巨大的黑暗鋪平在路上、延伸到腳底、躥騰上心裏。說實話,我都被榨了幾斤汗水,一動著點,後背就像貼了個鬼一樣冷。
胖子側耳細聽,雖不說他心有猛虎細嗅薔薇。不過好歹也是當過兵的,論起感應力,胖子還是比我強。
“有點動靜,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那東西鬧出來的。”
“是什麽聲音?”我聽了半天,又掏掏耳朵,愣是沒聽見一點。
“好像是以前莊壩子搭擂台唱戲。聽聲音還是個旦角。唱得像針頭一樣又尖又細,掏胖爺的心窩。”
“少廢話,跟著聲音去看看,反正你一個摸金校尉,不至於怕鬼吧?”
“小同誌,瞧你說的,胖子開路,跟著來!”
我和胖子在巷道裏穿行,兩邊都是磚石牆壁,從這頭看到那頭。一種錯覺產生,感覺兩邊隨時可能合攏。
繞到一處,我也聽見那種怪模怪樣的聲音,要分辨,它唱的還是古文。
再看聲音的來源,是個大院子,青瓦白牆,有個大院牆圈著。有點眼熟,仔細一看,居然是石馬村的祠堂!那唱戲聲,就是裏麵發出來的!
我想起大煙袋說過,這個祠堂全是用墳磚修建的。
換句話說,墳磚陰氣重,拿這種磚頭修祠堂,整個祠堂就相當於一座活死人墓。
這種地界,不撞鬼也見鬼,傳出點唱戲聲,隻算和風細雨。
走近一瞧,祠堂大門敞開,兩尊石俑就和門神一樣杵著。這麽粗一看,還以為門口就是兩個鬼。
難怪孔子都說;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這玩意據說能通靈,的確不是好東西。
“敢不敢跟胖爺進去瞧瞧?”
“有啥不敢!”
“有膽量,年輕就是好,有胖爺當年千分之一的勇氣。”
“嗬嗬死胖子,我是這麽想的,那鬼不管是吃人還是喝血,肯定和我們吃肉一樣,喜歡先挑大的。也就是說一會進去了,萬一真撞上鬼,也是先抓你!”
胖子那幾乎沒有頸子的腦袋一縮,想想要絕對保險,於是取下胸口的摸金符。
摸金符起源東漢時期,出自曹操設立的摸金校尉。
凡是幫曹操幹活的,人手一個這種信物,是穿山甲的爪子煉製而成,很有靈氣。據說摸金校尉的首領,是發丘中郎將,一共有三枚發丘印,是北派聖物。
陳壽的三國誌裏,還提及過一筆,說發丘印能無條件調集魏國境內五百人以下的軍隊。
不過真正的原始摸金符,流傳到現在,肯定有錢也沒地方買。胖子那枚摸金符,據說是祖上傳下來的,怎麽著也有百年曆史,頗具正氣。
“祖師爺保佑,祖師爺保佑!”
胖子雙手合攏摸金符,四處拜了拜,希望得到祖師爺的垂憐。
這時,祠堂內的唱戲聲戛然而止,胖子不再猶豫,一馬當先衝了進去。
一眼掃過,就看見一個幹瘦的身影,飄飄灑灑的躲藏到一根木柱子後麵。
胖子現在有充分準備,拿著黑驢蹄子就上。
電筒被他開到最亮,我一看地上,明顯有三個人影。木柱子後麵那玩意,莫非不是鬼?不然怎麽會有人影。
胖子怕對方手長,吃一塹長一智,於是搬起地上的爛木就砸過去。碎木散飛,一個老頭從後麵鑽出來,兩個臉頰比猴屁股還紅,打扮妖豔。
胖子以為是鬼,不過定睛一看,居然是大煙袋這個老奸商。
“大煙袋?”胖子叫了一聲,大煙袋自顧原地傻笑,和癡呆一樣流著清口水。
大煙袋兩個臉頰高鼓,紅彤彤的,不是塗了胭脂,而是被打腫的。瞧著角度,是自己扇自己耳光,把臉頰打得如此白裏透紅,簡直吹彈可破。
“胖子,他不會是被上身了吧?”
“何方妖孽,北派摸金校尉在此,還不滾?”
胖子怒吼一聲,過後,大煙袋仍在那裏傻笑。
笑夠了,大煙袋也變成了九千歲,掐著蘭花指不算,還一個個媚眼拋。
腳步一蹬,竟然跳到祠堂放靈位的供台上。供台離地兩米,大煙袋這老頭,腳一跺就上去,讓我懷疑他是不是練了葵花寶典,一個老煙槍竟變成了絕世高手。
“還真是中邪了,叫他少嫖點不聽,陽氣弱就是這樣,老不死的。”
胖子罵罵咧咧,卻不能不管。
大煙袋和我們玩起躲.貓貓,和大姑娘一樣猶抱琵琶半遮麵,反正就是不讓我們抓著。
胖子生氣了,一記黑驢蹄子瞄準後飛出去,也不喊看法寶。
這次胖子砸得準,黑驢蹄子正中大煙袋腦門。看似不重的一下,大煙袋卻仿佛遭到千斤打擊,倒在地上,渾身抽搐不停,牙關緊閉,咬得咯吱作響,像是在嚼碎冰糖。
“不好,不能讓他咬舌頭!”
胖子死死摳住大煙袋的嘴巴,無奈閉得太死,需要兩隻手才能掰開。
嘴巴被掰開,大煙袋嗚叫著,又要和上,眼力凶光狠厲,比狼還凶。胖子不懼,膝蓋扣住大煙袋,繼續把他的嘴巴張大到極限。
“快,把黑驢蹄子塞進去”胖子對著我說。
我盲目的嗯了一聲,這種事還真掐不準,反正黑驢蹄子沒毒,就當試試。
我撿起蹄子,將蹄子塞進大煙袋嘴裏。咕咕幾聲,大煙袋咬住黑驢蹄子,胖子大呼一切搞定,也不製住大煙袋。
大煙袋倒在地上,如同被抽幹空氣的輪胎,整個人停滯幾秒,才毫無規律的抽搐一下。
稍微等會,大煙袋嘴裏傳來急促的吸氣聲,那雙老眼睛瞪得老大,仰視房頂。
好一陣,大煙袋才從地麵爬起來,吐掉帶著牙印的黑驢蹄子。
“我這是怎麽了?”大煙袋晃著腦袋,整個人都在發抖。
胖子雙手抱肩,用指點江山的氣勢訓斥道,“怎麽了,被鬼上身了!要不是胖爺和小同誌來得早,待會鬼就把你給收了,叫你一大把年紀清心寡欲,非得顯示你那根老水管能耐。現在看吧,鬼要上身,第一個就找你,被整成這幅模樣。”
胖子的話義正辭嚴,臊得大煙袋抬不起頭。
看著還帶著牙印和口水的蹄子,大煙袋如晃隔世,慶幸說以後一定戒淫戒酒,淡泊名利。
這兩天,兩個晚上都睡得不踏實。
一會粽子,一會鬼,這裏的風水邪門太多。大煙袋打起退堂鼓,想要開溜,卻被胖子數落一頓。
“我說你怎麽膽小怕事得很,幾十年前那麽艱難困苦的時代也沒把你批鬥死,怎麽越活越回去?你想想,那玩意昨天就跟著我們,不弄死我們,它肯定不甘心。
這秦嶺這麽大,你說出去就出去,還不得被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