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紅妝,鼓樂聲聲。
按理來說妾侍進門是配不上八抬大轎的儀製的,隻是這樁婚事是為了大齊與韃靼的邦交才定下,所以謝長庚破例允準她以正妃的規製從宮中出嫁。
蘇雲若忙著應付著往來道賀的賓客,笑的臉都僵了,她好不容易抽出空來在偏廳喝了口茶水,渾身又酸又痛。
“也不知道是從哪留下來的規矩,丈夫納妾做妻子的還得幫他忙前忙後!也就是我對你家王爺無意,否則我定把這房頂給他掀了!”她猛灌了幾口茶水,悻悻的對雲聽說道。
“您再吃點茶點歇一會兒吧!好歹有管家幫您照應著呢。”雲聽將一碟點心推到她麵前,小心翼翼的問道,“王妃,您容奴婢多一句嘴,我們王爺年輕有為、出身高貴,對您又是一百個好,您為什麽不中意王爺呢?”
不中意嗎?也不是,隻是這詭譎的算計和爾虞我詐實在讓人厭煩,哪有帶著銀子快意江湖來的自在?
她心裏抽搐了一下,將一塊點心填進嘴裏笑道:“你們王爺的確很好,但他的征程是星辰大海,我不過一個普普通通的弱女子,招惹不起。日後橋歸橋、路歸路對誰都好。”
雲聽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又給她添了一盞熱茶。
站在門外的謝飛卿將她的話盡收耳中,原本揚起的唇角也一點一點壓平,眸光也愈發的銳利起來。他將手裏的糖炒栗子丟給小關子,咬牙切齒的磨著牙:“把這糖炒栗子拿去喂狗!”
“王爺,這可是您親自給王妃買回來的啊,若是丟了多可惜!”
“她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也配吃本王的糖炒栗子?”
小關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偷瞄著他的臉色問道:“今晚是您跟側妃的好日子,賓客們都在前麵候著呢,奴才陪您把喜服換了吧。”
謝飛卿冷著一張臉,漠然的說道:“不必。”
他抬腳往前廳而去,小關子猶豫了幾秒,把糖炒栗子抱在懷裏趕緊跟了上去。
謝飛卿身著一身玄色衣衫,與四周喜氣洋洋的紅色格外不相稱。
“恭喜王爺!微臣備了一份薄禮以賀王爺新婚之……喜……”
湊上來的戶部尚書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淩厲的眼風嚇得打了個寒顫。
顧鶴還嗤笑了一聲,拉著他在桌邊坐下:“知道你心裏不痛快,可這樁婚事畢竟是皇上禦賜的,你就算是裝也總要裝出個笑模樣來!”
“楚王妃當真是賢惠,替你籌備的井井有條!日後你嬌妻美妾在懷,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謝飛卿冷冷的橫了他一眼:“是啊,這等賢惠的妻子給你你要不要?”
他一拍大腿,眼睛都亮了:“要啊!楚王妃相貌出挑,性子溫和,又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好醫術,這打著燈籠都難找?”
“滾滾滾,長的不怎麽樣想的倒是挺美!”
謝飛卿悶哼了一聲,前來賀喜的賓客已經端著酒杯陸續圍了上來,滿臉堆笑的奉承應酬著,入耳的皆是吉祥的吉利話。
他來者不拒,一眨眼的工夫幾壺酒已經下了肚,臉上泛起了一層淺淡的紅暈。
直到夜深,宴席才算散了。
小關子苦著臉跑到蘇雲若的跟前:“王妃,王爺喝醉了,又鬧著不肯去纓側妃的雲夢樓,這可如何是好啊?”
她緩緩抬眸,漫不經心的說道:“將他打暈了抬過去就是,這是他跟側妃的新婚之日,若是住在書房傳出去難免惹人閑話。”
“奴才不敢啊!”
她無奈的搖了搖頭,披了一件披風跟著小關子快步往偏廳走去,才一進門就見謝飛卿倚靠在梨木椅上,一手撐著頭雙眼微合。
“王爺,時辰不早了,您該去雲夢樓歇息了!”
他醉眼朦朧的抬眸,忽然伸手將她帶進了懷裏,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裏低聲嘟囔著:“你當真舍得將本王推到旁人身邊?”
他低啞的嗓音熨帖著耳膜,溫熱的水汽和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酒氣落在她的後頸上。她心裏一動,隱約感覺一股暖流從心底翻湧出來滲到了四肢百骸。
她故作鎮定的說道:“今天是王爺和側妃的好日子,你去側妃那裏是理所當然的……唔——”
她的話還沒說完,謝飛卿已經伸手鉗住她的下頜狠狠的吻上了她的唇。
一瞬間蘇雲若隻感覺天旋地轉,不知道是不是從他的呼吸裏汲取到了些許殘留的酒香,她的頭腦中一片空白。
“王爺,你們……”
巫馬纓身著一身喜服怔怔的站在門外,手足無措的望著他們。
蘇雲若堪堪回過神來,連忙將他推開轉過臉去,強笑著說道:“纓兒你別介意,王爺他喝醉了酒,一時情難自製,這才……”
“蘇雲若!”她淚眼朦朧的低吼一聲,“我愛慕王爺、也真心實意的敬重你,所以才肯嫁給王爺做妾,可你怎麽能這樣羞辱我?這可是我大婚的日子,你卻纏著王爺不肯放他走,你就這麽怕我分了你的恩寵嗎?”
“你誤會了,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那是哪樣?我還以為那位太子側妃的話是居心不良的挑撥,沒想到竟是我看走了眼!”
蘇雲若頭痛的輕壓著太陽穴,苦澀的抿唇:“眼下你在氣頭上我跟你說不明白,等你消了氣我再慢慢解釋給你聽!”
巫馬纓冷笑一聲:“大可不必了!我們韃靼女子向來有一說一,不會你們那些手段!既然王爺醉了我也不便打擾,日後我們相見的時候還多著呢,妾身先告退了!”
她忿忿的福了福身子,頭也不回的轉身匆匆而去。
蘇雲若凝眸望著她的背影微微蹙緊了眉,之前幾次見麵看來巫馬纓雖然心直口快,但也不會是非不分,今日怎麽會有這麽大的火氣?難不成真的是對謝飛卿情根深種,所以昏了頭?
她胡亂搖了搖頭,將腦子裏的疑慮甩了出去,一低頭正瞧見那位‘罪魁禍首’的手緊緊的抓著她的衣擺,掰都掰不開。
她沉吟了片刻,隻得讓人先將他扶回了沁香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