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迷霧再起（二）
接下的幾日，汐顏每日都在醫館里忙碌不停，晚上回到竹蝶軒后，人也累得早早就睡下。漸漸地，天地間終於有了春天的氣息。淡淡的春泥的香氣、青草的香氣，總是伴著汐顏入睡，她也忘了那些恩怨，好像那些血腥不過是夢一場，她更願意深陷在現在的花香之中。
這晚，她還沒有睡沉，忽然聽到外面傳來很大的動靜，連忙坐起披上外衣，「春歸，夏月？」她喊著，「什麼聲音啊？」
夏月掀開棉簾進屋，一臉難過之色，「小姐，嗚嗚，小姐，是那個被你們治療了三天的孩子，他死了。嗚嗚……他娘親正在醫館哭鬧，表少爺讓人過來通知你一下，你要過去嗎？」
「小寶死了？」汐顏心像是被人攥了一下，抽疼起來，這怎麼會呢？自己可是親眼看著小寶已經胃口大增，活蹦亂跳地和他娘親離開的醫館啊！
?「為什麼會這樣？你知道是怎麼死的嗎？」
夏月只知道搖頭，「小姐要去嗎？」
當然，一定要去。小寶可愛的面頰還在自己的腦海中回蕩著，為什麼會忽然死呢？汐顏直覺事情絕不會那麼簡單。她連忙起身，和夏月乘上馬車往醫館趕去。
原本安靜的街道，現在卻站著許多人，他們披著外衣在看著熱鬧，汐顏的馬車穿過他們，來到醫館門口，下了馬車以後只見孩子的母親正在地上跪著，旁邊站著一個男子，而小寶的屍體就擱在一邊地上。
僅僅兩天而已，原本還生機勃勃的孩子，竟然就……
汐顏的心裡很難過。獃獃地站了一會兒，只見杜涼在和他們解釋些什麼，但是那男人推推搡搡根本不聽杜涼說話。
汐顏徑自走上前，想先檢查身體，只聽男人伸手，「你是誰？」
「我是杜家醫館的主人，容汐顏。你們家屬的心情我能了解。但是，我要先給小寶檢查屍體。」
「不需要你檢查！」那男人說，「賠命吧？」
「讓開！」夏月和車夫阿堂攔住那男人，汐顏這才蹲下身檢查起小寶的屍體，只見他面頰和嘴唇發紫，胃部有脹氣，嘴裡還有粘液，依汐顏的判斷，這正是中毒的癥狀，她起身柔聲說，「嬸嬸，你先別哭，你看小寶的胃被高高撐起，他晚上一定吃了很多東西，能跟我說說嗎？」
女人剛剛喪子，態度完全不像前幾日那樣和善，怒吼道：「你別跟我說這麼多，我兒子死了，一定就是你們害死的，你還我兒子的命來啊……還我命苦的兒子的命來啊！」她哭得不能自已，她的心情汐顏完全理解，只是這會兒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像是被人拿著鑼鼓通知而來似的。
汐顏想，若是讓這個喪子失去理智的女人鬧起來，那以後杜家醫館就沒了信譽度，沒人信賴，也就沒人敢來瞧病，她繼續看向女人，柔聲說：「嬸嬸，若是我想害孩子小寶，前幾日為何還讓你們住在醫館後院，親自照料呢？幾日的相處，你也該了解我完全沒有這樣做的理由，嬸嬸，你先起來，我們進屋說，好嗎？」
女人一把打開汐顏的手，「我不起來，下午我兒子還來了你們這裡一趟，說是想你了，來找你玩，這晚上吃了飯就死了……不是你害的，是誰害的？我要去官府告你們，我要讓鄉里鄉親都知道你們這個醫館不是救人的，是要人命的，裡面的葯都是毒藥！」
夏月氣了，罵道：「你這個婆娘，不要隨口亂說，侮辱我家小姐，虧我家小姐前幾日還讓你們白吃白住了幾日，你這翻臉比翻書還快！而且，下午我們壓根沒有看到小寶過來！」
「夏月，別說了！」汐顏呵斥道，她看著女人，「嬸嬸，完全理解你的心情，因為我也失去過至親，我懂這種滋味，只是，這件事我們必須調查清楚，不要讓小寶平白冤死。」
明明可以用強，但是她選擇了一點點地勸慰，直到女人哭累了，沒了那麼多的防備，她才讓人把她和隨身的那個男子請進醫館後院。
進屋后，汐顏不時看向那個瘦高個、一身補丁衣的男子，隨口問，「還沒聽嬸嬸介紹，這位先生是？」
「哦，他是我家鄰居阿東，平常幫助我照顧小寶，我一個婦道人家，獨自拉扯小寶長大不容易，多虧了他叔的幫助……」
汐顏聽女人嘮嘮叨叨說完，才問：「嬸嬸，你們晚上吃了什麼？小寶吃什麼了？」
「他叔見小寶病好了，給我們送了好多雞蛋和糖，我給小寶煮了好些個雞蛋。這孩子前幾日病了幾天，今日胃口大增，一口氣吃了好幾個雞蛋。他叔見小寶胃口好了，又給他做了幾個糖人吃，他叔是個做糖人的師傅，小寶平常就愛吃他做的糖人……」女人說著又哭了起來，「我可憐的小寶，再也沒機會吃他叔的糖人了。我的命怎麼這麼命苦啊，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啊……」女人越哭越厲害，臉色慘白，「孩他爹死的早，現在他又走了，我還活著幹什麼啊？老天爺，你也讓我死了吧！」
過了一會兒，汐顏才冷聲說：「嬸嬸，想必你心裡也清楚，小寶的死與我們無關，這個應該不用我多說了，小寶是吃多脹死的。嬸嬸若是不信可以去找仵作驗屍。」她的眼睛有意無意看向那男人。
她沒有說出中毒的事情，她心裡那個可怕的感覺又回來了，眼下小寶的死已是事實，她心裡也十分難受，但是無奈回天乏力，「嬸嬸，人死不能復生，你若是以後生活沒了寄託，可以來我的醫館幫忙，我這邊正好缺一個廚娘，你可以考慮考慮留在這裡。」
女人還未開口，那個男人忽然叫囂道：「阿梅，你不要聽她的，若不是做了虧心事，她怎麼會那麼好收留你？小寶就是被他們害死的！你不要跟她們廢話了，一定要讓她償命，為小寶報仇！哼！你看這個女人，一直戴著個面紗，不敢真面目示人，這能是什麼好人？！你別心軟被騙了，害死人就要償命，我看這醫館也得封了！」
汐顏原不想打草驚蛇，只想暗自調查小寶食物中毒一事，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人在故意搞鬼想陷害於她？可眼前這個男人異乎尋常的激動，讓她再次堅信了此事的蹊蹺，她仔細看向這個與她無冤無仇的男人，她敢肯定自己這是第一次見他，但男人從剛開始到現在一直在找她的麻煩，定是受人挑唆或是收了人的重金了，無論是致死她或者弄倒醫館，想必都是對方的意思。
汐顏抬起眼睛，嘴角含笑，步步向男子跟前逼近，直到來到他跟前，渾身散發著逼人的壓迫感，「你口口聲聲說是我害死了小寶，證據呢？給我。」
男人臉色有些不正常了，汐顏不說在宮裡經歷了幾次生死，就是在21世紀也是個將畢業的大學生，她只看一眼就知道這人是個不老道的「幫手」，他不敢直視汐顏面紗后的眼睛，「我……小寶這兩天總是喊著汐顏姐姐，汐顏姐姐的，下午跑回醫館來找你了，誰知道你們給他吃了什麼？」
「來沒來這裡，我想現在最清楚的是你吧？」見男人瞪大眼睛，正待說話，她聲音更大，「醫者父母心。醫生是不會給病人亂吃藥，何況是已經病好的孩子，誰也別想在這裡信口雌黃！」
「那，那你一定是給他吃了什麼讓他胃口大增的東西，才會讓他一下子吃了那麼多雞蛋撐死。」他先睡找不到反駁點，一時間編這般好笑的理由，「阿梅，說來說去還是他們的責任，你可不能怕他們啊，一定讓他們償命啊……」男人雖然聲音很大，但是眼神閃爍不定，顯得極不自信。
「信口胡謅！天下沒有哪個大夫會故意害死人，何況還是那麼可愛的孩子？我看一定是某些人為了什麼目的，才痛下殺心的吧？」她的眼睛雖蒙在面紗后，卻讓男人後退了一步，很快男人的額頭冒出密汗。
「說！你到底被誰收買了？要殺死小寶，嫁禍給我。」
男人又退了一步，喊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的眼睛已經出賣你了……你還想執迷不悔嗎？這裡沒有外人，你說出真相，我保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那人頓了一會兒，好像在做思想掙扎，忽然大喊，「真相就是小寶被你們害死了，你們這些殺人兇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阿梅，你說說話啊，阿梅！」男人說著看向婦人，沒想到婦人悠悠從地上站了起來，「他叔啊，我想了一下，我相信汐顏小姐，她一定不是害死小寶的兇手，怪只怪俺自己命苦……咱們走吧，你幫我抱著小寶，讓他入土為安，下輩子別再托生個窮人家了！」
「嬸嬸，你若是生活……」
汐顏話還沒說完，那婦人就擺了擺手。「汐顏小姐，謝謝你的好意！」說著哭著往回走，而男人始終一臉驚慌未定的。
汐顏看著他，只見他快步抱起小寶跟在婦人身後，快步離開，唯恐打草驚蛇，沒有立即跟上他們，但心中卻極不舒服，沒想到這男人嘴巴這麼嚴實，他們走後，汐顏問杜涼，「表哥，對這件事你怎麼看的？」
杜涼一直坐在一邊看著這一幕，此時見汐顏問他，才悠悠道，「我覺得小寶脹死是一種可能，但還有一種是她中毒而亡，而我更堅信第二種。你也看了小寶的屍體了，他臉色烏紫，必然是中毒了。」
「恩。表哥與我所想一樣的。我今日不回容府了，就在後屋將就一晚，明日一早我再去一趟小寶家中，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汐顏知道這個時候一定要穩住，重生不過一個半月，自己慘遭幾次意外，身邊人也死了兩人，事情哪會那麼巧？
她起身往後屋走去，杜涼叫住她，「汐兒，你剛剛為何不直接說出小寶是中毒而死？我想就算是報到官府，有仵作驗屍也可以證明我們是清白的，我們沒什麼可畏懼的。」
汐顏知道這件事針對的是她自己，她是不想那麼早驚擾對方，把對方逼得更緊，怕會再生出別的事端，她轉頭看著杜涼，「表哥，我們問心無愧，本就無需誰來證明，不是嗎？而且嬸嬸也願意相信我們，沒事啦，你去休息吧，我明早親自去看看他們，這件事就當已經過去了！好嗎？」
杜涼不再多語，現在的汐兒好像已經不再是去年的那個調皮小丫頭了，她點了點頭，「好。你早點休息吧，明日我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