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3.第1038章 一意孤行
趙欣欣和襄王,都不想把氣氛弄得太僵,還刻意寒暄了幾句。
但是兩人的立場相差得太遠了,談了沒幾句,刻意營造的氣氛就被打破了。
襄王其實也是一肚子火,當然,更關鍵的是,他態度再和善,事情也無法挽回了,所以他很乾脆地表示,「我確實是被你嚇到了……鄭王倒是沒扯起反旗,結果呢?」
果然是這話,趙欣欣心裡也是一聲暗嘆,嘴上卻還是要辯解,「鄭王也就差最後那步了……不過,他是自殺的,圍攻他的是朝廷軍隊,跟我有什麼關係?」
「是你雷谷先攻擊他的,」襄王艱澀地發話,「可憐他人在豫州,你在三湘,中間還隔著一個博靈呢……他招你惹你了?」
「他一個小小郡王,實在太僭越了,」趙欣欣冷冷地回答,「不過,這跟我無關,他的供奉里,竟然藏著兩名揶教真人,李永生去豫州,就是查那兩名真人去了。」
她這話是在說謊,因為細細辯解的話,很容易陷進細節的爭論中,不但沒效率,基本上也沒用處——沒有誰能叫得起一個裝睡的人。
所以她索性撒謊了,反正襄王嘴裡也不全都是實話,關鍵是——那兩名真人是客觀存在的,至於李永生是為那兩人而去豫州,還是半路上撞到的,這根本不重要。
襄王也沒糾結細節,他能再次確定,雙方的立場分歧明顯,這就足夠了。
所以他慢吞吞地發話,「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欣欣你願意告訴王叔實情嗎?」
趙欣欣很乾脆地點點頭,「王叔你只管問便是,我只有不方便回答的——畢竟我已經深入道宮了,但是絕對不會有假話欺瞞王叔。」
襄王聞言鬆一口氣,「這就好,我問你,玄女宮……或者說你的雷谷,是不是執意要對付諸王,扶持當今天家?」
「王叔這是哪裡話?」趙欣欣強壓著怒火,盡量客氣地回答,「我玄女宮跟朝廷的關係,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好,前一陣宮中從伊萬國迎回了失落已久的離火扇……」
她將離火扇差點被劫走的消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就說了出來,是的,她沒有替朝廷遮羞的意思——你算計我,還不許我跟別人嚼穀一下了?
至於說朝廷的名聲會因此受損,她才不會在乎,害怕壞名聲,當初你就不該做這事,任何人都要為自己的錯誤買單。
甚至,她連范含的人頭被送來的事情,也說了出來,「……我玄女宮十八頭之一的寮頭因此而喪命,跟朝廷的關係,怎麼好得起來?」
襄王一聽這話,情緒有了明顯的波動,他略帶一點欣喜地發問,「既然是這樣,欣欣你為何還要支持那黃口小兒?不如你來支持王叔,大事若成,王叔給你一個護國尊者的稱號。」
這也是他想得多了,趙欣欣身在道宮,哪裡可能明確支持一個反王?就算她可以打擦邊球,但是九公主的老爹,那也是一位親王,名聲比襄王可是好得多。
對於這種痴人說夢一般的話,趙欣欣連拒絕的興趣都沒有,她很明確地回答,「我已經身入道宮,不會支持任何人,王叔你莫要多想。」
「我能不多想嗎?」襄王氣得笑了起來,「看看你雷谷對付過的親王吧,荊王就不消說了,秦王、寧王、燕王、蜀王、鄭王……還要我多說嗎?」
「寧王?」趙欣欣的眉頭一皺,雷谷何時對付過寧王?正經是幫著把害死寧王的兇手揪出來了。
「咳,」李永生乾咳一聲,輕聲發話,「是往博靈郡運送戰馬那次……」
會稽水軍想要扣掉運往博靈的戰馬,李永生指使朱雀完成了護送任務,估計襄王是把會稽水軍的損失,也算到了雷谷頭上。
「你便是那號稱大師的李永生?」襄王的聲音從喇叭里傳了出來,不悲不喜,「你若肯投我襄王府,條件任你開,封你異姓王也沒問題,世襲罔替。」
異姓不得封王,這是開國太祖定下的鐵律,更別說世襲罔替了,襄王能提出這樣的條件,可見他招賢之心有多麼迫切。
事實上,這種承諾是相當危險的,襄王現在敢破壞規矩相許,將來一旦身登大寶,異姓王的處境會有多麼尷尬,簡直是不消說的。
別說世襲罔替了,能夠善終就可以謝天謝地了。
可是權力的魅力就在於此了,雖然明白人都知道,這個承諾有多麼危險,但是面對這樣的誘惑,很少有人能做到不心動——萬一襄王真有那麼大度呢?
不過李永生對此,是毫無興趣,他搖搖頭,連話都懶得說,只是拿眼去看趙欣欣。
九公主不以為然地笑一笑,「我們都是出世之人,王叔,不是我要對付那些王叔或者族人,而是他們的所作所為,損害了黎庶的利益,動搖了道宮的根基,雷谷才會出手協調。」
「協調?」襄王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一般,冷笑一聲,「你的出手協調,就是出手攻打鄭王,害死了你的王叔?」
「現在你協調到了海岱,下一步,是不是就該輪到我自殺了?」
趙欣欣揚一揚眉毛,沒有說話,很明顯,這是一種默認的態度。
襄王見她這副樣子,也懶得再多說了,有氣無力地發話,「你今天要見我,何事?」
「還請王叔去掉反旗,」趙欣欣的語調很平緩,像是在問對方「吃了沒有」一樣。
但是她的話的內容,卻是驚天動地,「若您能答允,我保您後半生安然無恙。」
「你說什麼?」襄王明顯地愣了一下,然後大聲笑了起來,「莫要開玩笑,你一個道宮的人,保我這親王……你確定玄女宮不會將你開革嗎?」
「便是開革也認了,」趙欣欣波瀾不驚地回答,「王叔護送西行之事,我未敢忘記,所以我今天來,也算是為王叔指出一條明路。」
「這明路我敬謝不敏,」襄王冷冷地回答。
別說他沒有這個心思,就算有這心思,也不可能當著眾多軍士的面說出來。
反正他已經使出了最後一手,把柄掌握在新月人手裡,徹底沒有退路了。
而且他並不認為,趙欣欣若是因為干涉皇族的事務,被驅逐出道宮,會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安全,別看你雷谷混得風生水起,但是離開道宮的支持,真的什麼都不是。
所以他又冷笑一聲,「老大不小的姑娘了,別凈說這些幼稚的話。」
趙欣欣聞言大怒,心說當著這麼多人,我本來還想給你留下最後一塊遮羞布,既然你上杆子找虐,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於是她面無表情地發話,「我這裡還有幾句不是那麼幼稚的話,卻是不方便當眾講。」
「你直說就是了,」襄王冷冷地回答,「成熟的話,自然可以讓大家都聽一聽。」
趙欣欣的表情變得怪異了起來,「王叔你執意要我在這裡講?」
襄王一聽,這似乎不是好話啊,不過他轉念一想,這種關鍵時刻,軍心是亂不得的——只要撐過這段時間,新月國那邊有了進展,他的局面就會好很多。
他不能讓大家生出猜忌之心,所以非常果斷地回答,「你直說就是,我做事沒有隱私。」
趙欣欣心裡暗嘆一聲,微微提高了點聲音,「我說的撤去反旗,只是客氣話,我真正想說的是,王叔你還是停止跟新月人勾結吧,他們長久不了,你別落個身敗名裂,那就……」
「大膽!」襄王氣急敗壞地大喊一聲,「趙欣欣,你若是再胡言亂語,擾亂我的軍心,休要怪王叔將你留在此地了!」
就在此刻,百里之外的一朵白雲中,青龍真君興奮地攥著雙拳,身體都在微微發抖。
他低聲嘀咕著,「動手啊,你倒是快點動手啊……你不動手,我怎麼能有機會表現呢?」
自從惡了永生仙君之後,青龍一直在嘗試找機會補救,今天就是很好的契機,不但永生仙君在,永馨仙子也來了,若是他能找到理由出手,那便是完美的結果。
至於那倆小小的真君,雖然距離永生仙君只有十里,但是,不是他小看他倆,速度絕對比不過他這條百里之外的青龍。
不過令青龍真君沮喪的是,襄王竟然活生生地忍住了。
襄王真的很想出手,可惜的是,他不得不考慮十里之外的那兩個真君,大事將成,這個節骨眼上沉不住氣,導致功虧一簣的話,他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所以他急速地喘幾口氣之後,輕咳一聲,很惱怒地發話,「欣欣,你的那些兵家手段,就不要在王叔面前賣弄了……我的士兵,軍心不是那麼容易擾亂的。」
上位者說話,感染力相當不錯,軍士們剛才多少有點狐疑,聽到王爺的話之後,才反應過來:嗐,現在是兩軍對陣,我們怎麼能聽信對手的話呢?
趙欣欣卻是冷笑一聲,然後急速地吸兩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變得平靜一些,耐著性子發問,「王叔,新月人已經大舉寇邊,進入中土了,你真的要做趙家的罪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