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九十三章 記憶
“你在苦惱些什麽呢小子？”神念的聲音在蘇南的心底響起。
蘇南輕歎了一口氣，看了看蘇真的屍體，又看了看那老者的屍體。
他上過很多次戰場，殺戮這種事情他不是沒有做過，可從前他並沒有與邪修碰過麵，都是和特訓營裏麵的那些學員一起響應上麵的召集與想要入侵的妖族作戰，殺的都是些妖怪。
而弱小到能夠被他這種境界的修士殺死的妖怪，基本上都是一些還未化形的，連人形都沒有，完全就是一些猙獰凶惡的怪物，所以他並沒有絲毫的負擔，殺了就殺了。
可以說這一次，是他第一次殺人，其中有一個還是他的血脈至親，他心裏自然會感覺到沉重和難過，雖然剛才是神念操縱他身體動的手，可那種感覺他卻清楚的體會到了。
自己的手上沾滿了蘇真的鮮血，此時已經開始凝固，嗅著那股血腥的味道，蘇南的身體有些顫抖，倒不至於會因此感到恐懼，他隻是在疑惑，自己殺掉蘇真究竟是不是正確的呢？
如果蘇真一直是那副惡形惡狀，猙獰扭曲的樣子，也許現在他還會好受得多，可最後與蘇真對視，看到他看著自己的那種充滿了愛意的眼神之後，他卻又感覺蘇真在他心目中似乎變得沒有那麽可惡了。
他當然知道那種愛意並不是針對他，而是蘇真在臨死之際，看著他的眼睛想起了他的母親。
這種隻有在電視劇裏麵才會出現的情節，偏偏出現在了他們家身上，如果事實真的是這樣的話，豈不是就意味著從前他父親在他眼中的形象都徹底崩塌了嗎？
“你害怕看到真相？”神念再度開口問道。
蘇南此刻根本不願意回答它的任何問題，所以還是沒有開口。
神念也不急，它很清楚有些事情越是重要越心急不得，此刻蘇南的心裏很亂，所以它必須要慢慢誘導他，誘導他去接觸真相，去顛覆自己迄今為止的認知。
來到人世間這麽久，它通過讀取那些被自己殺死的人類的記憶，對於人類也多少有了些了解。
很多時候，大部分人類活著都得有個理由，就算僅僅隻是為了生存下去，這也算是一個理由，其他的還有什麽為了榮耀，為了正義，為了保護自己心愛的和最重要的人或者是為了金錢地位，為了煙酒女人之類的，這全都是理由。
根據它的理解，人類不光是活著，做其他任何事情都需要理由，有些時候他們稱這種理由為信念。
蘇南的信念，就是成為一直以來被自己視作榜樣和驕傲的父親那般的人物，是保護好自己的妹妹蘇朵兒，和她一起相依為命，努力成為一個強大的修士，竭盡所能的給妹妹創造最好的生活環境。
然而當看過了蘇真的記憶之後，神念可以斷定，被他視作榜樣和驕傲的父親在他心中的形象會轟然崩塌，對於自己最為重要，是活下去理由的信念直接變成了笑話，試問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又如何能夠承受得了呢？
在他感到痛苦和難過的時候，回想父親對自己的教誨已經成為了唯一能夠讓他重新振作起來的方法了，可是當他發現自己父親的真麵目，會不會對那些教育他的話語感到惡心呢？畢竟說出這些話的人自己都在說一套做一套，說的和做的完全不一樣。
它真的很期待，它想要看看蘇南到底會有怎樣的反應，看完蘇真的記憶之後，臉上又會有怎樣的表情。
蘇南對於它來說並不是那麽重要，也沒有那麽特殊，所以為了滿足自己對於人類這個物種的好奇心，它可以對蘇南做出任何事情。
它是諸神意誌裏麵被分離的一小部分，雖然是一個個體，但它本質上和諸神沒有任何區別，它的想法全都是來自諸神的，在它眼裏，人類都是再卑賤不過的下等生物，是玩壞了就可以扔掉的廉價玩具。
一旦蘇南承受不了打擊徹底崩潰一蹶不振，不是變成瘋子就是成了廢物的話，它會立刻將其抹除幹淨，然後去尋找下一個容器，對它而言，這根本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用你的表現好好回應我的期待吧，在人類裏麵，你是我見過最有趣也是最討我喜歡的，如果可以的話，我還真不想將你換掉啊……”
神念一邊在心裏呢喃著，一邊觀察蘇南接下來的想法和舉動。
“難道你就真的不想看一看嗎？你不會以為他最後所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吧？還是說你就是知道他最後所說的那番話不是真的，所以才畏懼窺探他的記憶？自己一直以來最尊敬，是做榜樣的父親到底是怎樣一個人，難道你就不好奇嗎？
言語可以作假，表情和行為舉止也可以演出來，可是記憶卻不可能有絲毫的摻假，他的記憶是最真實的，也是最具有說服力的，你可以忽略掉他的主觀情緒，用客觀的角度觀看他的記憶，然後自己判斷你的父母到底是怎樣的人，你也可以從中找到他一直都沒有告訴你的，你父母當初死亡的真相。
怎麽樣？我這邊可是一直在吊著他的最後一口氣呢，很耗費能量的，到底要不要看，全部都由你自己選擇。”
蘇南看著蘇真沾滿鮮血的臉龐，眼中劃過一抹悲傷，幼時這個二叔陪自己玩耍，將自己抱著高高舉起時臉上的寵溺和笑容還曆曆在目。
他已經不想追究那是不是表演出來的，至少那是他視若珍寶，保存到現在的珍貴回憶。
隨後他閉上了雙眼，長舒了一口氣，在心頭淡淡的開口道：“請您以後別把我當成白癡好嗎？我的這條命都在您的手上攥著，您隨時可以取走，單憑這一點，您就已經可以完全控製我了，有些小動作，真的不必要。
不過，我還是要謝謝您如此‘熱心’的幫助我，不需要您催促，我已經決定了，我要看他的記憶，我要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勞煩您了。”
聽到蘇南這番話，神念怔了怔，而後哈哈大笑了起來：“小子，我是越來越喜歡你了，這可是你自己選擇的，我可沒有逼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