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九十三章 固執
這個話題實在是讓妖皇感覺到無比的沉重，他沉默著，直到喝光壇子中的酒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更加不肯麵對譚忠國。
譚忠國也不說話，兩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子發生了變化。
一旁的屍王也不是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可這是人家的私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也沒有任何的立場站出來說話。
況且就連他也不止一次對自己要做的事情產生懷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往往過不了多久又會動搖，如此重複著這樣的過程。
連他都感覺到苦惱和茫然，又如何對這件事插得上嘴呢？
於是他索性給兩人騰出地方，自己則找了個清淨的地方獨自一人呆在，思考著自己的立場和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底下的人隻顧著狂歡，絲毫沒有注意到兩位領導者此刻遇到的問題。
實際上對於他們這些實力低微的嘍羅來說，這場遊戲根本就跟他們沒什麽關係，而至於所謂的世界毀滅，妖皇和屍王曾經告訴過他們，不過是將人類這一物種從世界上抹去，隻留下一小部分各方麵都十分優秀的人類，像是家畜一樣圈養起來而已，根本不會危害到他們。
既然是這樣的話，他們什麽都不用操心，有的狂歡為什麽不好好狂歡呢？
妖皇沒有給自己設置靜音結界，耳朵裏充斥著那些手下們喧鬧的聲音，明明沒有相隔多遠，他卻感覺到自己和他們就像身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一般。
以前自己還是弱者的時候，做夢都想變成強者，能夠君臨天下，讓所有人都尊重和畏懼自己，可以隨心所欲的掌控自己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真的等他有一天走到這一步的時候，他卻發現其實做強者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回事兒，也根本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美好。
他的上麵還有莫夜，還有半神，還有鬼道派祖師，這三個人都比他強，單打獨鬥的話，他會被徹底殺掉的。
而即使是看上去好像在凡間真正無敵，沒有任何人能夠製約的鬼道派祖師也不是無敵的，在他上麵還有眾神，眾神之上還有天，至於天之上還有什麽，就隻有天知道了。
總而言之，越深處高位越是會清楚一個事實，那就是從來沒有什麽所謂的巔峰，弱者的命運由強者決定，強者的命運由更強者決定，就算最終他成為封神的強者，也不可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因為神之上還有天。
怎麽掙紮？還有什麽辦法去掙紮？
與其像那個林子衿一樣整天想著和老天作對，倒不如燃燒自己的殘軀，向這個奪走自己一切的世界複仇！
“大人，徐霄和七皇子背叛了您，公主也被他們殺了，那些家夥奪走了你的一切，你不恨他們嗎？如今和他們一樣的人還在繼續剝奪其他人，重複著類似的悲劇，我現在所做的事情，是給他們的惡行畫下一個休止符，徹底終結這一切！”
妖皇緊握著雙拳，回憶起從前的種種，他怒火中燒，現在就想徹底摧毀眼前看到的一切，殺掉這些醜惡的人類！
譚忠國站起身，拍了拍妖皇的肩膀，後者的身體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麵部也被憤怒和怨恨所扭曲。
看著自己疼愛如親生兒子一般的妖皇變成這個樣子，譚忠國的心一陣刺痛，鼻子有些發酸。
他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後，這個孩子孤零零一個人活在這世界上到底經曆了什麽。
隻是能夠讓那個印象中倔強孤僻，但是嫉惡如仇十分善良樂於助人的孩子發生如此巨大的改變，一定遭受了許多的打擊。
他很想勸說其回歸正途，可是妖皇根本什麽都聽不進去，他說了這麽多，妖皇始終不肯改變自己的想法。
“小楓，人活著，總會失去些什麽，你不能因為這樣就從此一蹶不振，沒有失去又怎麽會懂得珍惜自己所擁有的呢？我的確憎恨七皇子和徐霄他們，的確不想失去公主，我想改變這個世界。
可是如你所見，有些事情不是一兩個人就能做到的，我曾經妄圖用一人之力改變一個國家，花盡心思殫精竭慮方才有了那樣的效果，可是如你所言，我才死去沒多久，一切又都打回原形，但這樣真的就證明我所做的事情完全沒有意義嗎？
並不是的小楓，總有人會醒悟會為之改變，總有人會像你我一樣希望真正改變這個世界，從根源上淨化這個世界，並且和我們一樣齊心協力去做這件事情。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兩個人做不到就叫上十個，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隻要我們繼續堅持自己最初的想法，一步步的影響身邊的人，讓他們和我們一起努力，我們的願望就有可能實現。
可你現在在做些什麽？改變不了就徹底抹除，那些惡人是罪有應當，可那些好人呢？那些跟曾經的你一樣飽受欺淩被折磨虐待的痛苦不堪的受害者們呢？你要像我一樣變成自己曾經最討厭的人，去做他們那些令人發指的事情嗎？
我將你當成自己的親兒子，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學好，你能夠開心快樂，能夠過幸福的生活。如果毀滅掉這個世界，把人類這一物種抹除幹淨你會感到開心，那麽我就算拚盡一切都會幫你實現這一目的。可是你問問你自己，你現在做這些事情你真的感覺到開心快樂嗎？”
妖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上雙眼，眼前閃過的全是“她”的音容笑貌以及兩人曾經的約定，直到自己得知她死訊的那個雨夜，他的心中又感覺到無比的疼痛，就像是有幾千把刀不斷地割開他的心髒，而後還在上麵撒上一把鹽的那種感覺。
緊接著是譚忠國死去時的場景，母親醉酒之後朝自己扔過來的酒壇子，以及自己這麽多年一個人生活在這世界上的所有片段，它們全部雜亂無章的出現在妖皇的腦海中，讓他再一次回憶起了自己怎麽也不願意再回憶起來的這些曾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我自己的感覺，我自己最清楚……”半晌，妖皇終於緩緩開口，聲音中聽不出任何的情緒，“我對自己現在做的一切感到無比的開心，並且我一定會將計劃完成，不會有絲毫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