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阿宇,我愛你
“馬小姐回去倒時差了,護工被我支開了,所以今晚不會有人來。”周森一邊解釋,一邊帶著徐子若上了樓。
徐子若無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偷偷摸摸像賊一樣,卻又迫不及待想見到他。
怎麽一場分別,竟會成了這個樣子?
“他有沒有說過什麽?”早已擦幹了眼淚的徐子若,她的淡定超乎周森的想象。
“他說讓我照顧好徐小姐,萬一他有什麽意外,讓您……”周森停了下來,閉口不言。
“讓我怎麽?”徐子若望著他,其實已經猜到話中內容。
“讓您再找個好人。”周森的聲音很低。
知道就是這句,可是……哪裏來的那麽多好人?至少現在出現的,都是爛桃花。
近鄉情怯,站在病房門前,徐子若又不敢去推門了,心跳開始加劇,曾設想過無數次的重逢,卻是這般光景。
“徐小姐,要麽……”
周森還沒說完,徐子若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豪華的病房裏安安靜靜,兩個月靠點滴支撐生命的人,瘦了一大圈。躺在那病床上,若不仔細看,還以為病房裏並沒有人在。
徐子若放輕了腳步,怕吵醒他一般,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他正如睡著了一般安詳,隻有那台監測他生命體征的儀器發出嘀嘀輕響。
徐子若伸手撫上他的臉龐,一滴淚自她的眼中掉落到他的臉上,纖纖玉指伸出,幫他拭幹,此時多麽希望他睜開眼睛說一句:“子若,好想你!”
可是那人靜靜躺著,連心跳都波瀾不驚。
“阿宇,我愛你!”徐子若終於說出了他最想聽的話,可是那人卻不能回應她。
都說植物人是有意識的,徐子若堅信,他的靈魂被關在這個不能動的軀體之中,而她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能真切地聽到。
“阿宇,我是子若,你在這裏躺了許久,現在換我來替你。”
說完,徐子若毫不猶豫地吻上他的唇。
淺吻無用,徐子若知道。
那毫無知覺的唇舌,絲毫不動的唇舌,略微有些幹澀的嘴唇,本不該讓人有什麽特別的感覺的,可是當那種靈魂離體的感覺襲來,徐子若知道,真的應了自己所想。
她睜不開眼,好像被關在一個黑漆漆的房間裏束住了手腳一般,隻聽耳邊熟悉又陌生的女聲說道:“子若,這是何必,何必你替我受罪!”
因為,我愛你。
可是徐子若卻發不出絲毫聲音來。
“子若, 這段時間,不知道你過得好不好,周森說,你初賽複賽都是冠軍,是靠你自己贏來的。”
如果現在有一個人,看著徐子若對著一個植物人叫自己的名字,還念念有詞,想必會覺得她瘋了吧!
可誰也不知道,說話的竟是昏迷了兩月的蒼宇。
“子若,我還有點未了的事,等我去辦好,就回來換你。”
蒼宇的手指落在曾經自己的臉龐上,雖然他知道徐子若不會感應到任何觸摸,但他知道,她的心會感覺到。
徐子若聽到房門哢噠一聲,隨後,整個屋子除了嘀嘀之外,再沒有其他的聲音。
原來,在自己傷心難過,猜忌他的時候,他竟是在這茫茫黑暗之中度過的。
蒼宇走出門去,看向周森的目光也帶著感激,他沉聲問道:“你的傷都好了?”
周森愣了一下,撇開這眼神這語氣不說,徐子若是怎麽知道自己受了傷的呢?
“我?徐小姐怎麽知道?”周森疑惑地問道。
然而蒼宇並沒回答他,而是沉聲說道:“你跟我進來,外麵人多口雜,說話不方便。”
門又哢噠一聲,徐子若又聽到了動靜。
蒼宇的聲音:“周森,那份合同在哪?”
周森疑惑的聲音:“徐小姐,你……”
蒼宇:“周森,那天我們逃到林子裏,以為就可以脫逃了……”
然後,他們在殺手的保護下往預先停了車的地方跑去,上車很順利,K開車,那女人坐副駕駛,蒼宇和周森坐在後排。
上車之前,他們還從後備箱拿了槍出來,K和女人每人一把,蒼宇也拿了一把。他時常去射擊俱樂部的,槍,他會用。
車子緩緩發動,後麵卻並沒有追擊的人,幾人奔著預先計劃出逃的港口而去。
駛入一段盤山公路,K突然大罵了一句:“操!他們在車上動了手腳!”
一問才知,原來汽車刹車失靈了。
此時正是上行坡段,K倒是有法子讓車慢慢減速,他換了低速檔輕輕拉起手刹,又貼近山體行駛,試圖用外力讓車停下來。車身與山體摩擦,發出刺耳的金屬刮擦聲,坐在駕駛座正後方的蒼宇向周森靠了靠,眼睜睜看著車身因摩擦漸漸凹陷。
車速慢慢減緩,然而就在他們以為自己會成功的時候,對向開來一輛大貨車,直直衝著他們開了過來,如果被撞上,定會粉身碎骨。
情急之下,K放下手刹掛了倒車檔,憑借出色的車技,在山路上流利地倒車躲避。
對麵的大貨車,顯然就是衝著他們來的,一路加速窮追不舍,勢有不撞死不罷休的架勢。
就在他們剛退出山路的時候,車後又有幾輛汽車並排駛來,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沒有刹車,就是想停都停不下來,他們沒來得及反應,就撞上了其中一輛汽車,兩車相撞,頓時各自翻滾,不知道那輛汽車怎麽樣,反正他們乘坐的汽車跌下了路基,打了幾個滾。
所幸這車質量很好,雖然其中不乏磕碰,倒不至於立時車毀人亡。
蒼宇還記得幾人交談、把他拖出車外,隨後,便什麽都不記得了。
他的話到這裏戛然而止,這是講給徐子若聽的,也是向周森表明自己的身份。
“徐小姐,你怎麽知道這些?”周森滿麵驚愕地問道。
他沒說過這些細節,甚至也沒給別人講過,隻有K和那個女人知道。
“除了你們三人,你忘了還有一個人也知道。”蒼宇伸手指了指躺在病床上自己的軀體。
“這怎麽可能?他昏迷了兩個月,根本不可能給你講這些!”這消息太震撼,讓周森再不能保持一貫的鎮定。
“周森!你麵前的徐子若,就是蒼宇!”蒼宇沉聲說道。
周森看看病床上的人,又看看眼前的女人,的確,不可否認,除了外型,她的口氣態度,是有些像Boss。
但……這也太難以讓人接受了。
“我來不及跟你解釋那麽多,你安排些人,在這裏守著,別讓其他人看出破綻,眼下緊要的事,就是把合同公之於眾!”蒼宇看看泛白的天,知道要不了多久,父親、蒼鬆、馬悠都可能會來,暫時,他沒有保護徐子若的能力,不能把她曝光在這些人麵前。
“徐……Bo……”周森囁喏著,不知該怎麽稱呼。
蒼宇伸手拍拍他的肩頭,揚起唇角說道:“還叫我徐小姐,不要被別人看出來,我母親還在住院,暫時不能把子若曝光。”
“那我們現在……”周森還不大適應,也沒有完全接受麵前徐子若模樣的人是自己Boss的事實。
“不要動用我的車,找一輛普通車,你跟我去見副會長!”
他說的副會長,是指全國商會,而不是京都商會。
“好!”周森點點頭。
蒼宇微微低頭,對著病榻上自己的軀殼柔聲說道:“子若,委屈你了,等我幾天。”
這一幕很怪異,徐子若對蒼宇說“子若,委屈你了”,要不是剛才一番話條理清晰,周森都會以為徐子若瘋了。
徐子若在黑暗之中,聽到了一切,但是卻無法做出絲毫反應,隻能在心底默默地說道:“阿宇,或許這就是我存在於你身邊的意義。”
這是一個極其黑暗的地方,徐子若什麽都看不到,她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每一部分,但是,張口無聲,抬手觸不到任何東西,感覺不到寒冷還是炎熱,說是被禁錮,倒不如有形的籠子。
阿宇,你就是這樣度過了兩個月嗎?
沒有人說話的時候,真的好孤單,雖然摸不到自己的心跳,但她卻感覺心口堵得發慌。
就好像,是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與絕望之中一般。
怎麽醒過來呢?怎麽讓他醒過來呢?
徐子若想著想著,像是進入了睡眠。
可這看似睡眠的時間裏沒有夢,當她聽見動靜的時候,就好像是剛剛打了個盹突然驚醒的感覺。
“宇哥哥,我來看你了,你起來看看我好不好?”那聲音很甜,很嗲。
這樣光明正大的人,怕是隻有馬悠一個。
徐子若不禁悲歎,我愛他,但卻與你不同命,我隻能偷偷看他,可你卻可以整天光明正大地陪著他。多希望與你互換,多希望此刻陪在他身邊的是我,多麽希望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夢境……
可現實擺在眼前,不管蒼宇曾經是不是真的打算解除婚約,但此刻,他是沒有這個能力了。
終身植物人,一想到這個,徐子若就想哭,可是在這混沌黑暗之中,她竟然連眼淚都流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