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45章 算與失算,善與不善
牛犇思忖中問道:「他綁架你,你就讓他就這麼走了?」
小護士顯得很驚訝,「不讓走怎麼辦?臨走他把我綁住,好不容易才掙脫。」
綁住,掙脫?牛犇目光古怪。福生雖不像自己受到專門訓練,但其性情狠辣,下手絕對不輕;怎麼看,小護士都不像能偶掙脫繩索的人。
「不是太緊,用的也不是繩子.……」小護士的臉忽然通紅,不肯再說下去。
牛犇點點頭,沒再追問細節:「你出去之後呢?」
「出去后發現,王少爺死掉的消息已經傳開,外面都炸鍋了,大家都忙著搜查兇手,根本沒人理我。再後來,就在你來之前,我才有機會把這件事說出來,結果被一通罵。」
「你先等等。」牛犇輕輕皺眉:「人不是他殺的,王家為什麼當他是兇手?」
「有監控啊。」
「他沒殺人,監控能看到什麼?」
「呃,是這樣的。王少爺中毒的消息一出,馬上有人查看監控,發現他假扮醫生混到這裡,還有個人認出來,說他和王少爺有仇。你說巧不巧,門口和別的地方監控都是好的,偏偏樓裡面的全都壞掉,王少爺送進來的時候周圍人來人往,誰也說不清哪個醫生經過,所以大家都說是他。」
聽到這裡,牛犇不禁為之冷笑。暗想這可真是巧,反應真快,效率也真高,連清楚福生與王漢之間仇怨的人都事先準備好,只是不知道那人什麼身份,是主謀,參與,還是什麼都不知道,懵懂狀態下被人設計。
「後來呢?」
「然後就是找人,到處找,快要把樓翻過來,聽說有兩次差點抓到,最終還是被他跑掉。再後來,我把被綁架的事情說出來,告訴大家他不知道王漢已經死了,結果大家就都罵我,說我要麼撒謊,要麼上了兇手的當。」
這是真的,直到牛犇進來,王家仍在四處搜索。至於小護士的話不被採信,這不奇怪:裝睡的人,誰都無法喚醒。
對牛犇來講,這些都算好事情,不僅意味著福生逃走的希望大增,連他也比之前安全,因為這座樓已經被搜遍了,短時間內不會再來一次。
「你說,他到底有沒有騙我?」小護士怯生生問道。
「沒。」
「你肯定?」小護士眼睛一亮。
「肯定。」
從她的眼神中,牛犇多少看出點什麼,暗自苦笑。
這叫什麼事啊!
「有電話嗎?」
「有……在那邊。」想站起來,小美髮現自己還光著,趕緊又縮回去,用手指指衣柜上的包。
牛犇點了點頭,過去拿到電話,順手把她的衣服帶過來。
「你先穿上。」
說罷不用小美提醒,牛犇自己轉過身去試著撥打福生的電話,結果不出意料,無法接通。
唉!
無奈地坐下來,牛犇思考著整件事情,心裡拿不定主意。
目前所知,王漢在送來的路上被人殺死,福生遇到小美獲知部分真相,避免被現場生擒;然而王家認準他就是兇手,大肆搜捕,只是還沒有抓到人。
是誰提前殺死王漢?福生的父親究竟發生何事?他現在何處?還有那個胖子為什麼會知道,會不會就是他布的局。
如果是,牛犇是否也在其算計內,目的何在?
這些問題得不到解答,事情顯得撲朔迷離,牛犇隱隱覺得,這一切都太巧了。
「我好了,你可以……可以不用再背著我。」
正想著的時候,身後傳來小美的聲音,帶著些微顫抖,牛犇轉過身,眼前為之一亮。
齊耳短髮,秀眉大眼,T恤露臍,牛仔短褲,運動鞋,臉蛋或許談不上多漂亮,但是整個人顯得活潑而且充滿活力,看著格外精神;有意思的是,小護士現在才想起來害羞,小臉紅通通幾乎不敢抬頭。
「那個,還有什麼事情我能幫忙的嗎?」
一天,不對,一個小時內遭遇兩次「綁架」,換成別的女孩兒,恐怕站都站不起來,這個善良的姑娘有點小迷糊,倒成了好事情。
「放心,我這就走了,不會傷害你。」
「嗯,你看起來不像壞人。」
牛犇對此無言以對。
穿上衣服終究比披著衣服的感覺自在,羞澀過後,小美抬起頭勇敢說道:「其實,我有問題想問你。」
即便在這樣的處境下,牛犇看著她的樣子仍不禁要笑出來,焦慮的心情都為之一松。
「好的,你問。」
「呃。」
小美整理著心情,看著牛犇剛想開口,突然楞了一下,掩唇驚呼起來。
「哎呀!」
「嗯?」
「誰把你打成這樣!」
「呃。」
赤著上身,牛犇身上的傷全都暴露出來,幾乎找不出幾塊好地方;小美無法想象,都這樣了怎麼還能翻窗爬牆,換成自己,不疼死也得活活哭死。
「打了一架,來的時候比較急,沒顧上收拾。」想想覺得沒必要解釋,牛犇走到窗戶邊,拉開窗帘朝外面看。
「和誰打?」小護士追問道。
「思達的人……不要緊的。」
「先等等,我給你包一下。」說著她站起來,不忘解釋道:「這裡有葯,不用出去。」
「.……好吧。」牛犇有些意外,目光微閃,沒再表示反對。
其實就身體感覺而言,他現在體會更多的是精神疲憊,由於熱流的作用,傷痛反倒沒什麼。不過,能處理一下終歸好的,接下來牛犇還不能回家,可以不懼疼痛,但不能不擔心感染。
目光重新打量四周,有意之下,牛犇在一處衣櫃邊緣,牆角不顯眼的地方發現幾點褐色痕迹,接著他注意到,室內衣櫃擺放不太整齊,有兩個剛剛挪動過,邊角處地面露出灰塵。
耳邊傳來翻找抽屜的聲音,中間有幾次停頓,時間短暫,不大會兒功夫,小美從角落裡走出來,手裡端著托盤,內里酒精針線剪刀藥棉一應俱全,過來后徑直坐到牛犇背後,用鉗子夾住藥棉,幫他處理自己夠不到的傷處。
看著這些,牛犇心頭微動,身體稍稍前傾,背部壓低方便小美的動作,嘴裡隨意問道:「更衣室怎麼有這些?」
小美楞了下,回答道:「工資低,平時大家都會攢點東西,帶出去賣給藥店.……你別說出去啊。」
牛犇笑了笑,說道:「福生一直想出去闖蕩,這下倒好,徹底沒了牽挂。」
身後小美動作微僵,遲疑地「嗯」了聲,停下手上動作:「你和他很熟?」
之前我可沒有提過福生的名字。輕挑雙眉,牛犇的唇角泛出幾分凜意。
人不可貌相嗎?
現實果然和訓練不同,要仔細啊!
「是挺熟的。」
「你來是為了……」
「有人說他要殺王漢,我過來看看。」
「哦。」
身後小美沉默下來,不再追問,默默地幫牛犇清洗傷口。牛犇感覺到她的動作很穩,而且很有調理,對一個剛剛受到驚嚇的小護士來講,稱得上奇迹。
傷勢處理的很快,該上藥的上藥,該包紮的包紮,還有兩處縫了幾針,不久,牛犇體會到絲絲清涼,相比之前傷處不斷被汗漬沾染帶來刺痛,如天地之別。
「你做的很好。」誠心讚歎一句,牛犇說道:「還很快。」
「做多自然就熟了。」小美應了聲,用手拍拍牛犇肩膀:「轉過來。」
「前面我可以自己來。」
「做都做了,乾脆做完吧.……是不是急著走?」
「那也不是。」
轉過身,牛犇望著她說道:「剛剛你說有問題要問我,是什麼?」
小美的動作再次停頓,片刻后搖了搖頭,說道:「現在沒有了。」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牛犇注意到小美神情微黯,與之前的樣子大有不同。
心裡想了想,他說道:「王家不能一手遮天,估計……明天、最多後天,會有警察問你今天的事情,你準備怎麼回答?」
「我說沒看到你。」小美毫不猶豫,趕緊又改口:「不是,我從來沒見過你,你根本沒來過。」
牛犇搖了搖頭,「別這樣說。」
「那怎麼說?」
「一切都照實,把我換成別人。」
「換成誰?」小美愕然抬頭,手中剪刀正對牛犇的心臟。
牛犇看著她平靜說道:「換成一個胖子,鬍子拉碴,看不清具體樣子。」
小美為之愕然,一頭霧水。
「他大概這麼高,有很多壞習慣,很好形容,也很容易分辨。」
將胖子的形象大概描述一遍,牛犇說道:「你告訴警察,那個胖子留下過一個綽號,叫:玉面閻羅俏郎君。」
「哈!」小美忍不住笑起來,剪刀微顫。「這是什麼呀……警察能相信?」
牛犇嚴肅說道:「信不信不重要,你只要這樣講,身上的麻煩就會消失。」
聽到「麻煩」,小美神情微僵。
牛犇用手指指窗外,說道:「下水道上那件衣服,你不要動,是證據。」
小美吃驚說道:「那是你的衣服,你又不胖……」
牛犇平靜說道:「這個交給胖子操心。」
這次小美徹底明白了,有些擔心。
「你故意給胖子出難題啊。」
「對他來說,這些都是小事情。」
小美沉默下來,片刻后說道:「胖子要是不承認呢?」
牛犇說道:「他會認的,而且會編出合理解釋。要是真不認,你就把實話說出來,我來處理。」
「這樣……」
小美皺著眉,想著想著,忽然噗的一聲笑,揮了揮手。
「就按你說的辦。挺好玩的。」
牛犇也笑起來,目光緊盯著小美拿著剪刀的手在胸前飛舞。
幸好,一切安好。
如此便好。
接下來,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直到小美忙完,收拾好東西,牛犇站起來,試著揮揮手臂。
嗯,感覺比來時輕鬆不少。
「你會成為一名好護士……我走了。」
「等等!」小美急忙叫住他,問道:「你怎麼走?」
牛犇指指窗外。
「那怎麼行,太危險了!」
小美從衣櫃拿出一件外套,遞過來說道:「我的,男女都可以穿,幸好你不高也不胖。對了,門口有監控,你最好低著頭。」
牛犇略感意外,不過他的確需要一件衣服,至於如何防範監控,倒不用小美來教。
試著穿上外套,還好,長短胖瘦都還可以,只是肩膀和胸部略有些緊;牛犇感覺奇怪,忍不住偷瞄兩眼,心裡想不對啊,都那麼大.……為何我還覺得緊。
不知小美是不是留意到他的目光,紅著臉趕緊低頭。
想什麼呢!
心裡罵著自己,牛犇走到門口,拉開一條縫隙朝外看了看,又轉回身對小美說道:「真的沒有事情要問嗎?」
小美張了張嘴,局促的眼神看著牛犇,顯得有些緊張。
「現在不問,可就沒機會了。」牛犇淡淡說道。
「等等!」小美連忙叫停,幾度遲疑,最終鼓起勇氣道:「他說他將來會回來,你覺得.……」
最後一絲擔憂消失,牛犇暗暗嘆了口氣。
「據我所知,他從不失言。」
「真的!」小美的聲音充滿驚喜,顯然不是為了追問,「其實,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不知方不方便。」
「你說。」牛犇心想都這份上了還客氣啥,矯情。
小美眨巴眨巴眼睛說道:「剛才你為什麼說是我舅舅?」
「.……」
看著她好奇的樣子,牛犇哭笑不得,好一會兒才確認,小護士不是調侃自己,而是真的疑惑。
「屋裡不夠乾淨,再打掃一下。」
丟下這句話,牛犇拉開房門,三腳兩步,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
身後,小護士皺著眉呆愣半響,猶自有些懵懂。
「什麼啊,朋友、舅舅,這不是佔便宜?」 ……
下樓再下樓,拐彎后拐彎,牛犇在醫院二曾找到一處洗手間,翻窗而出,一躍而下。
心裡想著福生不知是不是也這樣逃走,牛犇繞開幾座大樓,找到一處安靜地段,奔跑幾步后高高躍起,腳踩花壇借力而上,不怎麼費勁兒就越過三米高的牆頭,輕易脫身。
不確定福生有沒有這個本事,然而話說回來,醫院這麼大,王家的人也不專業,提前逃的話,當真不容易被抓住。
如此轉著念頭,牛犇來到街上,隨手在口袋模了摸,神情微怔。
小美竟然塞了兩張鈔票在裡面,考慮極其周到。
這樣的女孩.……
手裡捏著鈔票,心中暗暗嘆息,牛犇揮手叫來出租,上車,報上地名。
「同志酒吧。」
「啥?」司機大吃一驚,好心勸說道:「小夥子,那地方……」
「開車吧大叔,我去捉姦。」牛犇隨口應著,身子往後縮了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