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第333章 青陽派(十一)
松月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李鶴行:「師伯,你為何……你和師父就快要成親了。」
李鶴行冷漠中帶了一絲嫌棄:「程鶴翎意欲行刺,已被我斬殺。」
「怎麼可能?!師父她,她那麼愛你!她怎麼可能傷你?」松月急的大喊,可是面對鐵青著臉的李鶴行,她的申訴是那麼的無力。於是松月轉而尋求其他人的認同,她抓住剛才男子的胳膊:「七師叔,你說說話啊!我師父不可能謀害掌門師伯的是不是?你要為我師父辯白呀,她是冤死的!」
好一個聰明的姑娘,她知道目前的形勢不利於自己,於是張嘴就把李鶴行洗白成為受人蒙蔽而誤殺了程鶴翎的角色,退而求其次,拐著彎的尋求她師父被殺的真相,而且還有一點,如果她是叛出師門逆徒的弟子,那麼她在青陽派,將會前途盡毀,再無出頭之日了。
李鶴行的七師弟轉過了身子,並沒有為程鶴翎發聲,松月繼續哀求其他師叔,沒有一人肯為程鶴翎頂撞李鶴行。由此看來,固然李鶴行積威深重,程鶴翎本身的人緣實在也不怎麼樣。
這一幅畫面令人齒冷,師出一派,師姐慘死眼前,卻無一人為她痛惜鳴冤,也難怪李鶴行對青陽派的前途憂心忡忡了。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啊。
李鶴行一揮衣袖,便有弟子前來將程鶴齡的屍首抬出去了。
一個精幹犀利的男子走了進來,他看著屋內情景,微微皺了眉,令人難以察覺的輕嘆了口氣。
李鶴行瞟了他一眼,道:「坐吧。」
如果說方才的李鶴行讓我心碎,而此時的李鶴行則讓我不寒而慄,十分鐘前他還痛不欲生,短短几秒鐘青絲變白髮,這只是外表上的變化,可想而知他的內臟受了多大的損傷,更遑論筋脈逆轉氣息紊亂,立時吐血而死都有可能。
而現在,他又恢復了冷靜理智,寡淡疏遠的樣子,三言兩語間奪人性命,凝眉抬眼間震懾全場,其心思之深,邏輯緻密令人心驚。
那位七師弟看到袁昂,驚訝道:「袁大人,你怎麼在此?」
袁昂還未回答,李鶴行答道:「是我邀約,前來敘舊。」
這解釋的簡直強詞奪理,稍微有點智商的都能看出來其中有鬼,可是沒有一個人敢問,松月跪在地上,低低的哭泣,不斷地說著她師父是被冤枉的。
李鶴行走到大廳主位上坐下,他的聲音不大,但是卻如一股寒風,直直灌進每一個人心裡:「本門孽徒程鶴翎結黨營私,貪戀權勢,妄圖謀害掌門,已被誅殺。著,廢去青陽派弟子身份,開除仙籍,不得入宗廟供奉,不得葬入仙山,以儆效尤。」
松月面色慘白,叫了一聲:「師伯息怒!您就看在和我師父一同長大的份上,不要將師父逐出師門啊!」
李鶴行視若無睹,繼續道:「程鶴翎的罪孽她一個人被就夠了,我無意將其他人牽連其中,她親自教導的三個徒弟也已成人,再過幾年便可自領一門,現在先在七師弟處教導。這些年程鶴翎做主收進來的那些低階弟子,勞煩九師妹重新甄別,有慧根且願意修仙的留下,其他的,都送回家去吧。」
一番連消帶打,打消了松月等人的疑慮,又給了其他師弟們好處和權柄,皆大歡喜,簡直就是帝國主義瓜分殖民地的節奏。
「松月,你跪下。」李鶴行不怒自威。
松月心中忐忑,不知是福是禍,生怕掌門師伯遷怒於她,含淚跪了。
李鶴行解下腰中寶劍,放到松月高高舉起的手裡。
松月難以置信的看著李鶴行,纖細的胳膊抑制不住的顫抖著,她流著淚,眼睛里是震驚,還有興奮。
「我年事已高,大限已近,就在這幾年,便要重入輪迴了。你們都看到了,我的身體漸漸衰敗,近年來精神也不濟了。我福薄,沒有弟子繼承我的衣缽,但是青陽派弟子眾多,所有月字派的後輩,都是我的徒弟。後輩之中,數松月天分最高,且聰慧伶俐,穩重大氣,可在我青陽派生死存亡之際,力挽狂瀾。所以,我決定將掌門之位傳給松月,松月還小,年輕氣盛,希望各位師弟多多扶助教導。」李鶴行清瘦修長的兩根手指從劍鞘撫摸到劍尾,似乎戀戀不捨,然而又瀟洒離開,寶劍嗡嗡作響,似乎在低低啜泣。
「雪霽,以後就是你的佩劍了。松月,望你能持此寶劍,檔盡天下妖邪,主持人間正道。」
「是,掌門師伯!」
方才的七師弟終於開口道:「掌門師兄,你何必這麼心急呢?所謂大限之說,不過空穴來風,不必當真。再說渡劫一事,師兄你從凡人到散仙凡仙,渡劫何止一次?師兄你想的未免太嚴重了!青陽派自第三次仙魔大戰以後一直未恢復元氣,現在青黃不接,步履維艱,師兄你不可能就這樣丟下不管啊!」
李鶴行背對著走進書房,隔著竹簾看去,他的背影又瘦又硬,難以言說的悲哀寂寥。
「我意已決,不必再說了,掌門儀式擇日再辦,下去吧。」
勁風呼的吹進,霜雲殿殿門大開,是李鶴行在送客了。
雖然李鶴行說自己行將衰敗,時日無多,但是仍然沒有人敢忤逆於他,很快都走了。
袁昂撩開竹簾走進去,輔助了李鶴行的肩膀,焦急的喊道:「李叔!李叔!」
我們趕忙跑進去,李鶴行直直的坐著,雪白的長袍只上灑滿了鮮血,就像雪地里綻放的梅花。
李鶴行吐血了,想是剛才抑制不住,只好走進書房掩飾吧。
「去藥箱,拿紫色琉璃瓶的葯來。」李鶴行喘著粗氣道。
我趕忙去翻找白容打開的箱子,找出了紫色琉璃瓶,交給袁昂,袁昂拿出藥丸喂進李鶴行的嘴裡。
袁昂勸道:「李叔,你得多多保重啊,容兒要是看見你這個樣子,不知會多心痛呢。」
李鶴行寵溺的苦笑著:「她?她要是真的看到,應該會高興吧,她會覺得我更加忘不了她。其實七百多年了,我什麼時候忘記過她?有時候我站在霜雲殿門口,看著院子里的梨樹,一時想起她最愛在樹榦上打鞦韆,一時想起她淘氣爬上樹去摘果子,一時想起她把梨花帶滿了頭。可是一回神,就會發現其實霜雲殿空蕩蕩的,我的小徒弟早就不在了,只有我一個人站在此處。她在丹雲洞受苦,我在霜雲殿未必就享盡仙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