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第159章 軍校風雲(四)
滿屋子的同學們都睡了,她們睡得好香,因為沒有煩惱。而我,一直睜著眼睛翻來覆去,今晚的月色很好,滿月掛在窗欞上,灑了一地清輝。他在幹嘛呢?還在生我的氣嗎?他從沒對我這麼凶過,應該心裡對我厭煩已極再也不想理我了吧?誰願意和自己的學生傳閑話呢?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只有一個念頭,想見他。
來到他的門外,屋子裡橘黃色的檯燈還亮著,為什麼這麼晚還沒睡呢?
我敲了敲門,很快裡面的人回答道:「門沒鎖,進來。」
門輕輕一推就開了,袁昂穿著一件灰色的毛衣坐在沙發上看著一本書,他並沒有抬頭看我:「凌晨兩點,你不睡覺跑過來幹什麼?生怕我不知道你逃寢?」
他知道是我?我沉默著不知該如何作答。
「坐吧。」
我得了指令,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
他終於抬起頭看向我,沖我招招手:「坐我身邊來。」
我鼻子一酸,抽抽鼻子坐了過去。
「手,給我看看。」他握著我的右手仔細端詳:「有點兒破皮了,這幾天不能碰水,你塗藥了嗎?」
塗了,但是後來洗臉的時候又洗掉了,我搖頭。
他取了藥油過來,用棉簽蘸了塗抹著我的手心,那裡仍然是通紅一片,腫的像個饅頭。
「疼嗎?」
「恩。」
「明天就青了,更疼。」說完他用棉簽在我的手掌邊緣按了一下,算是塗完了。
我皺著眉哼唧:「疼,疼疼……」
他轉過身看著我:「你怎麼這麼嬌氣呢?打幾下手心就成這樣了?帶頭打架,挺有出息啊,還沒打你軍棍呢。」
我滿肚子都是委屈,賭氣道:「您現在後悔也來得及。」
袁昂氣笑了:「找打啊?沒打你你不舒服是不是?這麼硬氣幹嘛現在跑我面前哼哼唧唧的?還委屈了,打你打的不對?」
我低下頭:「沒不對。」然後想想:「可就是覺得委屈,您對我這麼凶。」
袁昂道:「我對你凶還是對他們凶啊?」
這個……好像還是對其他人更凶一些,可是我要的不僅僅是這些啊。
「大半夜的跑過來,有話對我說?」今晚他好像特別有耐心。
而我卻控制不住的透支著這種耐心:「我就是來看看,我怕您以後不理我了。」
袁昂輕輕笑了,揉揉我的頭髮:「胡思亂想什麼呢,那些閑話我不會往心裡去。」
我猛地抬起頭,看著袁昂的眼睛:「老師,他們說的都是真的,我喜歡你!」
袁昂看著我的目光有些無奈又有些悲傷,他很久沒說話,然後抬起手,我趕緊抱住腦袋。預想中的巴掌並沒有落下來,我試探的看過去,卻發現他在揉自己的太陽穴。
「回去睡覺,出了這個門,我當你什麼都沒說。」
見他沒有發脾氣,我開始理直氣壯了:「說了的話就是說了,怎麼能當沒說?」
袁昂皺著眉:「滿嘴胡言亂語!」
「我不是胡言亂語,我就是喜歡你!」我生怕他以為我是小孩子一時頭腦發熱,於是鄭重的重複了一遍:「袁昂,我喜歡你。」
袁昂驚訝的瞪著我:「你叫我什麼?你再說一遍!」
勇氣這東西需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哪有膽量再重複?
他指著門口:「出去,今天我不想再看到你。」
這算什麼態度啊?我小聲道:「你不喜歡我就明說,這樣打發我走算怎麼回事?你直說了,我也就不用成天挂念著了,也好……」我想說死心,可我真的能死心嗎?我做不到,於是我改口道:「也好再想辦法。」
袁昂的氣場陡然生變,那神情跟下午處置學生時一模一樣,我緊張的汗毛全都立起來了。
「今天你不挨第二頓心不死是吧?滾出去!」
我還要再說什麼,袁昂一字一頓地說:「行,我就告訴你,我沒興趣和小屁孩談情說愛,出去!」
我愣愣的看著他,淚水簌簌掉落,我早該想到這結果不是嗎?他為什麼這樣對我,我只是喜歡他罷了,又不是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
我強迫自己站起來,對著他敬了一個軍禮,轉身出去了。
滿月下的操場空空蕩蕩,我縮在角落裡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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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成績一落千丈,只限袁昂教授的科目,其他成績仍然保持著第一的位置。袁昂教授的繪圖,作戰指揮,格鬥,我只保持著良好的水平,既讓他不能找我的茬,也不願意多考一分。
袁昂似乎對原因心知肚明,沒有找我談話,沒有批評,也很少提問,直接把我當成了空氣。
任安對我鬱鬱寡歡的狀態十分擔憂,這天吃午飯的時候她攬住了我的肩膀:「就吃這麼少啊,下午還有格鬥課呢,你不吃飯怎麼打得過別人?」
說著捏捏我的臉:「你這是瘦了多少?整張臉就剩一對兒眼睛了。」
見我不吭聲,任安將下巴墊在桌子上的手背上,從下往上看著我的臉:「你就那麼喜歡他嗎?」
她指的是我心中的那個人。
「恩,特別喜歡。」
任安嘆了口氣:「可你太小了,他就算顧及師生的關係,也不能和你在一起的。」
「我知道。」
「那你還……」
「我也沒辦法,小安,我沒辦法。」
我沒有辦法,不喜歡他。
尖銳的少聲劃破了空氣,操場上十幾個教官全副武裝。
「緊急集合!緊急集合啦!」
所有的學生將手裡的飯碗一丟,往操場上跑去,不到十分鐘整個學校五百名學生已經集合完畢。
一把把漢陽造發到我們的手裡,每人還發了兩顆手榴彈。
總教官站在檯子上用足以讓所有人聽到的聲音道:「今天來了一個緊急任務,需要各位同學去完成,大家會被打散分配到軍隊里去。這雖然不是演習,但也不代表你們就畢業了,完成這個任務之後你們還要回來繼續完成學業。我一直和你們說,希望你們能做招之能戰,戰之能勝的威武之師,這一次是你們的首戰,希望你們能立頭功,才不辜負老師們平時對你們的教導!」
「是!」五百個年輕的聲音齊聲吼出,震得耳朵嗡嗡響,胸口的熱血沸騰了。
我和任安被分配到火車站附近埋伏,得到的命令是當目標車廂駛進車站就開火。
我們一直趴在草叢裡,天已經黑了。
任安掏出一個饅頭遞給我:「中午你沒吃飯,餓了吧?趕緊吃了。」
我將饅頭掰成兩半,分給她一半:「你不也沒吃晚飯呢嗎?」說完咬了一大口饅頭:「你說這地方部隊真夠摳門的,怎麼連飯都不管,餓著肚子怎麼打仗啊?」
遠處走過來幾個人,我一邊說一邊悄悄觀察,緊接著帽子被打了一下,是接受我們的那個連長:「小娃娃話不要那麼多!安靜點!」
他剛說完就對來人敬了個軍禮:「長官好!」
我的帽子被打的扣住了臉,眼睛被罩住,一片漆黑。我將臉從帽子里拔出來,看到眼前鋥亮的黑色長靴,往上看,是袁昂嚴肅審視的雙眼。
我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任安道:「老師好。」
袁昂揮揮手:「你們不用管我,注意隱蔽。」然後往後面走了,連長屁顛屁顛的跟在後面。
他怎麼來了?他終於來了。
遠遠地,傳來了汽笛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