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41章 山海不可平(二)
老頭推門進來,看到乾淨素雅的六娘,這些天她受盡了折磨,臉色慘白,精神不振,但仍難掩清麗國色,巴掌大的小臉,纖巧的尖下巴,就連臉頰上的掌痕都透著楚楚可憐。
老頭早就心猿意馬,諂笑道:「娘子若是早點想明白,你我夫妻也早點享樂不是?好美人兒,今後我定疼你!」
說著朝六娘撲了過去,六娘毫不反抗,任李某將自己壓在身下。
但李員外將六娘撲倒后悶哼一聲竟一動不動如同睡著一般,半晌,六娘將他從身上推開,老頭瞪著雙眼,張著嘴巴,露出少了幾顆牙齒的牙床,無聲的吶喊著。
他的咽喉處扎進了一把剪子,鮮血順著傷口縫隙茲茲噴出,六娘半邊身子都被鮮血染透了。
六娘握住剪子把手,用力一提,將剪子拔了出來,血注瞬間噴起幾米高,噴了六娘一臉,整個房樑上到處都是。
老頭髮出荷荷的喘息,手腳抽搐,一盞茶的功夫,終於死透了。
六娘一臉閑適,歪在炕桌上,翹著芊芊手指挑亮了燈花,那姿態說不出的嫵媚撩人,說不出的凄涼絕望。
她嘴裡哼著小調,將備用的燈油全都倒進一個大肚瓦罐里,然後手掌朝上,兩個手指夾著罐嘴兒,一手舉著燈,一手托著燈油,扭著如柳的腰肢走出門去。
她沒有笑,卻莫名讓人覺得她在笑,笑得有些暢快,笑的全是苦澀,笑的有些妖嬈,笑的滿是恨意。
李家的宅子不大,沒有幾步路,她便走到正房門口,敲了敲門。
裡面傳來不耐煩的聲音:「誰啊?大半夜的找死哪?!」
門吱哇一聲打開,是早晨給六娘灌藥的丫頭,夜色昏暗,丫頭看不清來人,舉高了蠟燭查看,沒想到看到了六娘滿是鮮血的臉。
丫頭驚叫一聲,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潑了一臉的燈油。她摔倒在地,手裡的蠟燭滾到身上,烈火惚的起了一身,一個火人慘叫著,翻滾著,叫出的聲音已不成人音。
六娘玩味的看著她,用腳輕輕將她踢到一邊,提著裙擺,裊裊婷婷的走進了內屋。
屋子裡幾個人已經被吵醒了,一臉驚慌的往外走來,渾身浴血的六娘斜著眼睛望著她們,猶如索命的鬼魅。
丫頭婦人驚慌一片,六娘將手中瓦罐往上一揚,燈油四處潑灑,在場所有人無一倖免,哐啷一聲瓦罐摔得粉碎,屋裡地上亮閃閃的滿是燈油和碎片。六娘微微一笑,將油燈扔向老婦人。
屋中火光四起,慘叫連連,六娘退出房間,在屋外將門反鎖,從側門出去,往城東的河邊去了。
她走出街巷,鄰居們漸漸醒來,有人披著衣裳提著水桶,慌慌張張的往李家跑去。
六娘坐在河邊,看著水面上自己含糊不清的影子,自言自語道:「你嫌我臟么?」
梁遠江道:「我只怕你嫌我。」
六娘撩起河水,輕輕擦洗臉上的血污,柔聲道:「我從前連看殺雞都不敢,自從嫁給了你,本該日日操持家務,卻從來沒有去過廚房,你知道我膽子小,不讓我去看這些。你還說我心腸軟,見不得殺生,是有仙緣的人,有大福氣。」她擦完了臉上的血,又散開了長發,慢慢擦洗髮絲,輕柔的話語中帶著小小的得意:「可是今天啊,你看到了嗎?我替咱們的孩子報仇啦,你不在,我也不能叫別人欺負了去。」
梁遠江哽咽道:「是,誰也不能欺負我的六娘。」
六娘獃獃的坐著,許久道:「在陰間見了,若是你因為我被人糟蹋了就不要我,我可不依。」
梁遠江道:「表妹,只盼你別怪我連累你遭受苦楚!我對不住你!」
六娘噗的又笑了:「咱倆剛成親那會兒,最喜歡到這裡玩,我編了花冠給你帶,笑你是個花大姐,其實,你長得俊,帶了花冠真像個女孩子呢!」接著她幽幽的嘆了口氣:「你死在海上,我也在水邊走吧,我和孩子的魂兒飄啊飄啊飄到大海里,我們一家三口就團聚了。」
六娘從懷裡掏出一把小巧鋒利的匕首,梁遠江叫道:「不!不!六娘!你別想不開啊!表妹!!」
六娘在脖子上輕輕一劃,鮮血如瀑布般泄了一身,她渾身戰慄著,微微出著氣,最後輕輕喊了一聲:「表哥……」
梁遠江痛苦的尋找著六娘的魂魄:「表妹,你在哪兒?你在哪兒啊?!」
我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六娘呢?她的魂呢?」
殷衡道:「和你一樣,直接去了陰司。」
梁遠凄惶無措,一面記掛著六娘的屍身,一面想去尋找妻子的魂魄,他來回奔跑數次,終於咬牙往遠處跑去。
漸漸他跑到一片荒野,山間縫隙處隱隱發出黑紫色的光。
「這是哪裡?」我問道。
「黃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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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景色並不是我見過的陰間,上次我見到的街道已經讓我覺得很恐怖了,而梁遠江記憶中的地域又是完全不同的地方。
到處都是火,高山峭壁之上掛滿了粗重的鐵鏈,那鏈條有我的小腿粗,鎖著一個個哀號慘叫的小鬼。
眼前的這座山高度快趕上珠穆朗瑪峰了,我幾乎看不到頂端,這裡沒有天,上空也是赤紅色的,不知道是不是由火焰組成。
因為溫度太高,四周的景物在光線的折射下顯得有些扭曲不定。
梁遠江四處找著,喊著六娘的名字。我仔細看去,那高山之上銀光閃閃,原來遍地插著鋒利的鋼刀,那些鋼刀刀刃朝上,無數鬼魂赤著腳往上走,鋼刀穿過他們的腳背,若是他們忍不住疼痛摔倒了,瞬間就被幾把鋼刀刺透身體,紮成了刺蝟。
但是這些鬼魂卻不會死,當他們站起身,或者抬起腳,傷口就會自動癒合,等待下一次的刀傷。若是有鬼魂受不住疼痛往山下逃走,就會有青面獠牙的鬼差揮舞著長鞭抽打在鬼魂的身上,那滋味似乎更加痛苦,鬼魂的呼痛聲比之上刀山時凄慘更甚。
梁遠江終於找到了六娘的身影,她正在半山腰吃力的走著,白色的衣裙破爛不堪,長發披在背後,一臉痛苦之色。
但她一向隱忍,此時仍注意儀態,在各種齜牙咧嘴的鬼中更顯俊逸出群。
「六娘!」梁遠江大聲喊道。
六娘懵懵懂懂的回過身,看到了梁遠江,受了這麼久的刀刺之刑都沒流淚的六娘,此時淚流滿面。
她哭著喊道:「表哥!我對不起你,沒能保住你的孩子!」
「六娘,你別怕,我這就帶你走!」梁遠江說著就要往山上走去。
一柄長鞭捲住了梁遠江的腰,啪的一聲,將他甩出老遠。
穿著紅色官服,帶著雙翅烏紗的男子手持長鞭,冷冷的道:「何方小鬼,敢闖三殿刀山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