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4章 水鬼(一)
天氣越來越熱,沒多久,學校就放暑假了。我發完最後一份成績單,一身輕鬆的回了家。
家裡門窗大開,穿堂風幽幽拂動著窗帘,這家屬樓是老建築了,四周都是高高的樹木,十分陰涼,一進來就比外面低好幾度。
客廳中央鋪滿了草席,草席上架了一個簡易的小炕桌,桌子上是一個發出雜音的ipad,對面是披著頭髮,穿著背心短褲一身清涼的殷衡。
露娜照例在門口接我,我抱起她:「你們真會享受呀,在家乖不乖?想不想媽媽?」
殷衡抄起沙發上的抱枕扔到我腿上,威脅道:「把那個們字給我吞了。」
大家都這麼熟了,我要是還怕他才見鬼,我笑眯眯的湊了過去:「嘰里呱啦的,在看什麼呢?」
屏幕閃得我眼暈,殷衡用快了幾百倍的速度播放視頻,我趕緊移開視線:「什麼鬼嘛!」
「我在了解凡人的世界。」
「你這能看的清楚嗎?」
「你以為我和凡人一樣蠢?」
我撇撇嘴:「知道你厲害啦,成天在我們這些低級生物面前秀智商,這麼刺激我真的不太好,狗急了還跳牆呢。」
殷衡一副想笑的樣子:「我第一次聽見有人把自己比作狗。」
我氣壞了,想打他終究還是不敢,輕輕拍了他胳膊一下,趕緊自己找台階,裝作打招呼的樣子:「喂,我放假了。」
殷衡目不轉睛的頂著屏幕:「哦。」
我躺在草席上,露娜從我懷裡跳到殷衡的腿上,我用手指戳戳殷衡的後背:「想去哪兒玩嗎?我有一個星期的空閑,帶你去玩去。」
殷衡頭也不回:「撒謊不打草稿,暑假有兩個月的時間。」
我笑起來:「這天天看視頻,成績很不錯嘛,還知道暑假有多久。我沒騙你,真的只有一個星期的空閑,接下來就要去培訓學校帶補習班了。」
殷衡回過神不解的看著我。
我十分惡俗的笑著,右手拇指和食指摩擦了幾下:「money,賺點外快啊。」
殷衡不悅道:「不是還有錢嗎?」
我愜意的在席子上滾來滾去:「那是你的錢啦,我能掙點幹嘛不掙?幹嘛和錢過不去?」
殷衡哼了一聲:「庸俗。」
這傢伙不食人間煙火,說出的話總是這麼不接地氣,讓人想揍他,不知我哪根筋搭錯了,居然將想法化為行動,真的在他腰間狠狠戳了一下。
我下一秒就後悔了,暗道不好,果然抬頭就看見殷衡如霜的俊臉。
我秒慫:「我錯了,不該戳你。」
他俯身過來,抓住我的兩隻手,按在我的頭頂,我不停念叨著:「真的知道錯了,真的真的真的,阿衡你別生氣。」
他好看的劍眉凝著,屋外忽然烏雲密布,上一刻還燦爛的驕陽消失不見,屋子裡更是變得昏暗,天邊隱隱傳來雷聲。
這傢伙怎麼說翻臉就翻臉,連個高能預警都沒有的?
我趕緊勇於擔當:「阿衡你別鬧啊,有什麼事沖我來,不要給氣象局添麻煩啊。」
殷衡問道:「你怕了?」
這時候我必須捧場:「怕,怕死了。」
「真的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
「錯哪兒了?」這傢伙較起真來了還。
「我不該戳你。」
「是不該忤逆我。」有完沒完,用得著上綱上線?
「對對,我不該忤逆你。」長老,我什麼都順著您,趕緊收了神通吧。
屋外的樹枝被風吹的左右搖晃,樹葉嘩嘩作響,我擔心的看了一眼,立刻被殷衡捏著下巴掰正了臉。
「這個家誰說了算?」
「你說了算!」您,是您啊,魔鬼大人。
「你會聽話嗎?」
「聽。」
殷衡貌似不滿意我太過乾脆的回答:「把句子說完。」
無奈我又重複了一遍:「我會聽你的話。」外面已經開始下雨了,豆大的雨滴砸在芭蕉樹上,噼里啪啦。
「阿衡,你別生氣了,我聽你的話還不行嗎?」
殷衡道:「你保證?」
如果不是兩隻手都被他捏住,我就要舉起來對燈發誓了:「保證!」
殷衡這才滿意,放開我的手,烏雲散去,驟雨乍歇,雨過天晴了。
我仍躺在草席上,他已經繼續去看ipad了,留給我一個背影,這人,抽什麼風呢。
可惜打不過,不然真想揍他,我悲哀的想要哭泣了。
殷衡甩過來的話讓我更想哭:「培訓班不許去。」
我翻身而起,那姿勢跟揭竿而起一樣悲壯豪邁:「憑什麼?!」
老人家陰測測道:「你剛才保證什麼了?再說一遍?」
我噎住了,他還不忘補刀:「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第十一個詞是什麼?」
「你,你天天你,你你你,流氓有了文化真可怕!」我氣的喊起來:「幹嘛不讓我去啊?憑什麼啊?我不去成天在家幹什麼呀?」
殷衡將一摞宣傳單扔到我身上:「去這兒。」
我一看:「海南?這不是我拿的廣告嗎?」
「你不想去?」
「想是想啊,但是想不一定要做嘛。」
啪啪,幾張a4紙又丟了過來,我撿起來一看,居然是飛機票的信息和酒店預訂情況,上面大剌剌的頭等艙和五星級酒店幾個字辣的我眼睛疼,我捂著心口:「你這個,敗家子~你居然學會了網購~」
殷衡道:「收拾東西,晚上的飛機。」
我沉浸在指責里:「紈絝子弟,辛辛苦苦二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敗家子~」
殷衡皺眉低喝道:「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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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天的來海南,虧他想的出來,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近來我神采奕奕,變得不怎麼怕熱,站在海南霸道的陽光下,沒覺得太曬,眼睛也沒有不適。
我坐在海景套房的沙發上,百感交集。
平心而論,我是開心的,從沒坐過頭等艙,也從來沒有住過景色這麼好的房間。但終究有點底氣不足,家裡有這麼個花錢大手大腳的主實在讓人操心。
客廳的落地窗開著,潔白的窗帘在風裡舞動,遠遠的濤聲徐徐拍進屋子,我的心漸漸平靜,充滿了舒適和喜悅。
我走到陽台,視線豁然開朗。
這個酒店是一個古堡,建在海邊幾丈高的懸崖上,我低頭,是拍打著岩石的海浪,抬頭是碧藍的天空和一群群飛翔的海鷗,我看不到人類的蹤跡,是藍,全是藍。
腥甜的海風包裹著我,把我的裙角舞成鳥兒的羽毛。
我開始感謝殷衡,他給了我一個美好的假期。
回過身,看到殷衡抱著手靠在陽台的門邊,我走過去抱住他,額頭抵著他的胸口:「這裡好美,謝謝。」
我剛剛離開的地面瓷磚上,留下了一個帶著泥土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