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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劍之前的故事之老商帝與許明章

  作為居中要點,白鹿城是各國各勢力重要的據點,金樓在這也有暗線據點,來監視白鹿城以及其他三國的動向。

  當白鹿城初傳出謠言的時候,已經有專門的發信官將消息放入竹筒之中,綁在傳信的鴿子腿上,放飛回金樓。

  這種鴿子是專門訓練作為傳信的工具,與平常鴿子不同,不僅體型更輕巧,平日更是有專人為它輸入能量,久而久之體內也會儲存下些許能量。

  這種鴿子懂得以能量強化翅膀,因此速度奇快,一日千里也不為過,再加上在天上毫無阻攔,不必像陸地那樣遇山遇水繞道,筆直飛回金樓半日就夠了。

  所以當商澤憶在衣家與衣輕裘吃著葡萄的時候,鴿子落在了金樓王城之內,有專門的接信官小心地從鴿子腿上將信筒取下,取出裡面的紙條,急急遞到了御書房的那張桌前。

  商帝正在與宰相許明章探討對東籬戰事,東邊戰事並不順利,東籬出動飛隼,這種第一次面世的大殺器,讓商澤弘與常斯吃了大虧,無法再對冥澤出手,只能據守靖牧,前後動彈不得。靖牧沒有高大的城牆可守,再沒有突破,征東軍怕是會被吃完。

  現在最好的策略便是退兵回南商國境,那裡有大城可守又兵強馬壯,但距離征服皖東道只差冥澤一城,若讓商帝放棄到手的建陽、淄川、靖牧三座大城,他亦是做不到,所以在退與戰的問題上,卡在了那。

  東籬戰事不僅是一城一域的事情,更關係南商在這塊大陸上的威勢,自從二十多年前的大戰之後,南商再沒輕啟戰事,其他國家也都盯著這一戰看南商到底是牙爪鋒利的老虎還是蹦躂不高的小貓咪。

  時間緊迫,這個決策也至關重要,東籬沒有捷報,商帝這幾日臉色都不好看,他看了一眼紙條,露出了他這幾日難得的一次笑容。

  「老四這小子哪有這種頭腦,知道通過謠言亂他們的陣腳,不用想,這定是太子教的。」

  許明章不知道是在哪受了傷,腿上不方便,被商帝特許了在可在皇城之內坐輪椅,他本也埋頭案卷中間,聽著商帝說話抬起頭睜著渾濁的眼睛,坐在輪椅上也笑道:「四皇子怕是要失望了。」

  商帝跟許明章已經忙了一早上,此時都有些疲憊,特別是許明章,畢竟上了年紀又腿腳不便,早已露出疲態,還能繼續處理政事只不過是強打精神撐著而已。

  商帝來到輪椅後面,握住推手說:「也忙了許久,這御書房確實氣悶,朕推你一起走走。」

  許明章忙道:「臣惶恐,這使不得,哪有讓主子推下臣輪椅的道理。」

  「你跟了朕二十多年,這雙腿與兒子都給朕了,推你一下受得起。」商帝推著他往外走,神情不容拒絕。

  許明章惶恐受著。

  書房外是長長的走道,商帝一邊推著許明章一邊說話:「你已經二十年沒動過武了,估計天下人早已忘了當年你亦是天下有數的高手。畢竟歲月不饒人,要換二十年前,你這雙腿也不會廢。」

  許明章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腿上,食指輕彈卻毫無知覺,他知道這雙腿是完全廢掉了,要再恢復再不可能。

  為商帝付出這雙腿他不後悔,但仍惋惜,畢竟能站著誰想坐著。

  但既然已經沒了,許明章也不是緬懷過去的人,他洒脫道:「他也是現在江湖有數的高手,確實不容小覷,就算是老臣回到二十年前,與他勝負之間也是六(和諧)四開,要毫無損傷拿下他,怕是不能。」

  「那人陛下準備怎麼處置,直接殺了嗎?」

  許明章輕飄飄地問道,他在眼裡,就算是絕代的高手,落進了手裡也只不過是可任意宰殺的羔羊,用不上什麼尊重與惋惜。

  至於商帝與許明章談的那個人是誰,他們沒有說出名字,卻也是心知肚明。

  商帝沒有馬上回答他,而是繼續推著他往前走,在一處拐角的地方停下,這裡視野很好,能盡觀半座王城。

  商帝與許明章一起觀閱這座看似很大,卻仍只是圍牆之內的王城,他忽然說:「這天下之大,終不全是商國的,可惜了。」

  許明章性子謹慎,對於份外之事從不多言,但他知道現在商帝只是想找個人說話,遂接上話:「陛下雄才大略,終究會有功成那一日,老臣與陛下一樣都在等那一日。」

  那一日嗎?商帝摸著自己的頭髮,黑色之中已經有了幾縷白色,即使他是絕代的王者,仍是敵不過時間的規則,身不由己地隨時間老去。

  「朕雖是不死,卻仍會衰老,在朕少年時也讀過史書,無數英明的帝王在老去后也會頭腦發昏,原本強大國家也因為年老昏庸的帝王,最終毀於一旦。」

  「朕這一輩子上不敬天,下不畏地,為了商國父母兄弟兒子都能殺,朕想打造一個強大無比的商國,將東籬、北齊、西詔都納入版圖之下,比當年之大魏更宏偉強大,朕有雄心,亦有能力,但上天不給朕時間。」

  商帝惆悵嗟嘆,透過城牆看著遠方,彷彿想將目之所及都納入商國版圖之內。

  許明章也陪商帝一起看著,時間的力量在他身上盡顯威力,其實以他習武之身即使到了這個年紀,也不該是如此老態龍鐘的樣子,只不過因為當年替商帝擋了一掌,引得體內能量狂亂,才會老得如此之快。

  正因為知道時間的威力,許明章才懂得商帝對時間的不甘,他轉頭看向了北方,那裡有座源頭,是逃脫時間束縛的唯一機會。

  「太子去了北邊,那四皇子也快回來了,陛下的心愿,不久就能達成。」許明章懇摯地說。

  談起太子,商帝仍對他不滿意,他從逐漸衰老的悵然中出來,冷然道:「太子以為去了白鹿城就能阻止朕的暗手,殊不知他之行動早已在朕意料之中。太子去了白鹿城不急著回來還好,一旦他迫不及待地要回來,以老四的才智,就能猜到是朕在背後作局,老四這個人外柔內剛,若他知曉,必會忍不住來找朕問個明白。」

  許明章使禮恭賀道:「那陛下就能順利取得鑰匙,乘勢打開源頭,做商國千秋萬載的不老帝王,建功商國的不世基業。」

  對於許明章的真心奉承,商帝不喜不厭,他仍在討論太子,若有可能,他也是想由太子繼位,因為太子的年輕。

  年輕才能對抗時間,才是這世上最強大的力量。

  「太子仍是擔不起大任,以他過家家般心思,如何能與齊王、籬主、詔君這些老狐狸爭,如何帶領朕的商國一統天下,如何為百姓帶來安居日子。若他成器,朕就算老去死去,由他繼承也商國也無妨。」

  「畢竟生老病死,才是人的常態,長生不老的只能算怪物。若有可能,朕始終還想當個人,而不是這種被時間遺棄的怪物。」商帝下定論道,這是長久以來他第一次說出自己的心聲。

  許明章看著前方,眼中卻有憐憫。對王者的憐憫是十惡不赦的罪名,輕易就能招來殺生之禍,但許明章仍是顯露出來了,他不加掩飾對商帝說。

  「陛下,一切為了商國,就算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我們不折手段,連血親骨肉都得割捨,這是經受過商國苦難的我們一代人的使命,也是我們必須承受的罪孽。為的是當年的苦難不復再有,為的是商國新出生的孩子絕不低人一等,商國的人民行商賣貨之時不再被欺負,商國不再有割地賠款的時候,也不再有商國男兒要在戰場上為身後的家園拚命,妻子不會沒了丈夫,母親不會沒了兒子,孩子不會沒了父親。」

  「商國為奴為婢的時候早就過去了,為了讓商國處處是歡顏,所以王是孤獨的,需滿手染血化為修羅,明知前方是地獄亦要堅定向前,就算化身怪物又何足惜?地獄在前方,但在地獄的盡頭,一定會有老臣始終陪著。」

  這些話許明章是越矩了,輕易點評帝王,換個人可能直接就被殺了,但商帝泰然自若沒有動怒,而是將許明章的輪椅換了個方向,又往御書房的方向推去。

  戎馬半生,他始終都在商帝身側,是商帝最忠臣的奴僕與獵狗,這個瘦骨嶙峋的老人,原本也是商國風流倜儻的公子,瀟洒不下於當年的李照清,但為了商國他甘願讓自己變成一條咬人的狗,將自己每一滴血都燒盡。因為他與商帝都只有一個目標,一切為了商國。

  「起風了,在風口對傷勢不利。」商帝說。

  許明章將乾瘦的身體縮進了綉著仙鶴的朝服里,感受衣服帶來的溫暖,對比當年商國之人衣不裹體的困苦他感到滿足,對於商帝紆尊推輪椅的行為,他坦然受著之:「謝陛下關心。」

  「你受得起。」商帝又一次面無表情地說。

  是啊,將命都賣給商國了,自然是受得起。許明章在心中自語。

  「那人,關個五天就給放了,有他擾亂視線,白鹿城那個人才能有機會動手腳。」

  「在源頭之前,還有個人間無敵的白海愁守著。」

  商帝將輪椅推回了御書房,商帝手中的紙條早已碎成了粉末,在走道里被吹向了土地,成了看不見的灰塵。

  許明章知道商帝已經有了對白海愁的計劃,恭敬道:「陛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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