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四章 世人誰識陳文慶
第五百三十四章世人誰識陳文慶
誰人還識陳文慶
天下之大,英雄之多,如過江之鯽。
縱然天才名將如徐梁,在很多人看來,也隻是曇花一現,大明亡國,自然短時間便被世人忘記。
更何況昔日的鐵馬鏽槍陳文慶。
若是說起陳文慶,那也是大明頂天立地的好漢。
是他一槍刺死了李自成的東征軍大將。
是他,一槍刺傷了多爾袞。
如果不是他,或許曆史便不是今天的模樣。
但是昔日六扇門分崩離析,國家早就不在了。
大家都明白,這個國家滅亡在政治的動蕩,滅亡在大臣們的不作為,腐敗。
沒有人將罪過記在這群武林俠客身上。
但是有些人就算是被忘記了,他也不會忘記自己的使命。
或許六扇門不在了,但是陳文慶依然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
六扇門,庇佑大明。
這個脫胎於翠微山,卻比翠微山更執著的組織。
據說在陳文慶之前的總鏢頭,便是在老神仙離開翠微山,認為大明氣數已盡之後,依然決然的加入六扇門的高人。
陳文慶得其衣缽,繼承其遺誌,無論如何也要為大明江山流最後一滴血。
一支烏漆麻黑的手從窄窄的山壁縫隙裏伸了出來,長長的指甲裏,填滿了黑色的汙垢,手掌慢慢的攤開,秘密的細雨從天而降,敲落在掌心之中。
黑手輕輕一顫,定在了半空,那雨水浸濕了手心。更多的雨水落在掌心之中,成了一處水潭。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那隻手緩緩的縮了回去,水潭被攥在手中。
變成了一道水劍,恍若流星,直奔山壁飛去。
水滴石穿,亙古不變的道理。
但是這一次,水卻將山壁射出了一個洞。
水順著山壁滑下,帶著幾絲哀怨。
一聲長長的歎息。
一聲哀怨的呻吟。
一聲憤怒的嘶吼。
一個人從縫隙之中慢慢地走了出來,長長的頭發如同一綹綹糾結在一起的麻繩,胡亂的披散下來,直垂到腰間,胡子與頭發糾結在一起,幾乎將嘴都完全遮住,身上幾乎不著寸縷,全身上下,隻剩下一條破爛的短褲還勉強遮著羞,而更讓人觸目驚心的是,遍布全身的大大小的傷疤層層疊疊,新傷蓋著老傷,幾乎沒有多少好皮肉。最新的傷口傷疤明顯才剛剛長好,粉嫩的顏色與其它地方的皮膚顏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張開雙臂,他仰天長嘯,嘯聲直衝雲天,漫天迷蒙的細雨都仿佛要戛然而止,而隨著他的這一聲嘯叫,整個穀中,各種走獸咆哮,正在與這聲嘯叫相應和著。
轉身,探手,從山壁縫隙裏,拔出了一柄黑沉沉的大鐵槍,直起身子,伸手一扯,從山壁上扯下一截山藤,將鐵槍拴在背上,這人赤著雙腳,一步一步向著記憶中的穀口走去。
這裏是翠微山的遺跡。
一個被世人忘記的地方。
一隻野獸猛然由遠而近朝著陳文慶撲了過來!
這野獸猩紅著眸子,帶著淩厲的殺氣。
陳文慶踏出的步伐沒有絲毫停頓,地上的一片枯葉卻是閃電搬的飛起,撲的一聲,迎上了那道飛來的野獸。
野獸瞬間被罡氣撕裂而死。
先天後期!
步伐不停,繼續向前,問道血腥之氣,越來越多的野獸從四麵八方襲擊而來。
淩厲的罡氣仿佛一支支槍頭狠狠的撞向那些野獸,頃刻間地上躺滿了哀嚎的野獸。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越是靠近出口,野獸越是龐雜。
天空中飄著密雨,但陳文慶的額頭之上卻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微微喘著粗氣。
他已經走了整整半天了,這半天來,他沒有停下哪怕一小步,但現在,他卻停了下來,眼神凝重地看著他的正前方,那裏,並排五隻猛虎。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的手撫摸上了槍攥,被他撥開的胡須和頭發之下,露出了一條腥紅的傷疤,這便是一個月前他在這裏留下的,現在,他又回來了。
反手,握住了後背的那柄黑黝黝的大槍,一聲清亮的劍鳴,大槍被他握在了手中,平平端著。再吸一口氣,他怒喝一聲,大步向前跨出。
五聲怒吼,這幾隻下山的猛虎,帶著濃鬱的腥臭之氣朝著陳文慶殺了過來。
這個可惡的人類,必須死。
“我一定會出去的。”陳文慶憤怒的吼叫了起來。
翠微山的遺跡,並不是如同一般人想象的那一樣,是夾在兩山之間,他的入口卻是一道懸崖,一條僅僅能供人勉強踩一隻腳的階梯,從崖頂盤旋而下,站在懸崖頂上往下望,根本看不到底部。
這裏,對於一般的翠微山弟子而言,就是一個禁區,在他們的傳聞之中,不是有誰從內裏走出從而成為了整個門派的英雄,反而是一個個悲慘的能讓人絕望的傳說。大明二百多年來,進去的人多,但出來的人,卻少。
一道妖嬈的身影,矗立在一塊光溜溜的石頭上麵,也不知有多少人曾在這裏坐過,整塊石頭光可鑒人,幾乎能照見人影兒。
在她的麵前,擺著幾個盤子,竟然裝著幾樣菜肴,旁邊還擱著一壺酒,兩個酒杯。
“陳師兄,也不知道你還活著沒,之前聽東廠的兄弟說,你沒死。
師妹我挺高興的,可是我來了那麽多次,你沒見到過你。
不過不管你還活著沒,師妹都敬你一杯酒,你喝了吧!
大明亡國,願意為大明繼續戰鬥下去的人,越來越少,師妹一個女人,將這東廠也支撐不了多久。
京師已然是韃子的天下了。”女子潸然淚下,心中苦楚萬千。
”女子將兩個杯子倒滿,一杯傾倒進穀中,另一杯卻是一仰脖子,喝了進去。
“這幾樣菜呢,都是你愛吃的。”方晴微笑著:“他們都說你不是好人,是個凶神惡煞的魔鬼,說你總是凶巴巴的。
可我知道你隻是性子沉悶了一些,平時做事囂張跋扈了一些,心地還是極好的,當你單槍匹馬去刺殺多爾袞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個大英雄。
可惜師妹沒能跟你一起,師兄你還活著嗎?
你如果再不來,我便要去山東了。
聽說徐梁還活著,我要去尋他了。六扇門,東廠便隨他去吧。”
又倒了一杯酒,手有些顫抖的倒向穀中,酒剛剛落入霧氣之中,穀中卻驟然發出了隆隆的響聲,霧氣翻騰起來,天空之中本來密密麻麻的雨水,順江凝滯了。
當的一聲,方晴手裏的另一隻酒杯掉落在了崖上,他震驚的瞪大眼睛看著穀內,喃喃地道:“師兄,你,你真的死了嗎?這是你在顯靈嗎?這,這”
聲響是如此的劇烈,以至於山崖之頂嗖嗖之聲不絕,無數的飛禽走獸子紛紛趕到了這裏,看到如此奇景,之後都嚇得不住的後退
“師兄,師兄,你還活著嗎,是你嗎?是你嗎?”站在最邊上的方晴大聲的叫了起來,他的叫聲,引來不遠處駐守的東廠番子的疑惑。
“檔頭,你是在說那個陳文慶嗎?他是英雄不假,但是這遺址,咱們兄弟也探索過,九死一生,隻怕現在他的骨頭都快爛透了吧。”
山巔,木屋,老道。
手裏捧著熱茶,看著遺址的奇景,不由的露出了一絲微笑。
“翠微山,終究還是沒有徹底的沒落。多少年了,又出了一個英雄!哈哈哈哈!”端起杯子,一口飲盡了杯中茶,他大笑了三聲,轉身走進了屋內,屋門緊緊關上,再也沒有了什麽動靜。
“師兄,一定是師兄,遺址隻有他一個人,隻有他一人,如果不是他想出來,遺址的野獸不會暴動,裏麵各種陣法也不會如此的混亂!”方晴大叫起來。
一聲直衝雲宵的長嘯,從遺址內射了出來,一道淩厲的罡氣,一個黑影,從穀底衝天而起。
殺氣逼人,崖頂上的東廠番子一個個不由自主的向後倒退,心中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啪噠一聲,一個人影摔倒在崖邊那塊光溜溜的石頭之上,不停的抽搐著,慢慢的,一條腿屈了起來,一隻手撐在了石頭之上,這個幾乎全身一絲不掛的人慢慢的,一點點的站了起來。
“我出來啦,我終於出來啦!”陳文慶頑強的站了起來,全身上下,似乎無處不在向外冒著鮮血,本來長發及腰的他,此時卻被斬得七零八落,身上那僅有的遮羞衣物,更是幾乎已經不再存在,隻剩下一些破爛的布條掛在腰間。
山崖頂上,也有不少的東廠的女細作。
方晴的日子不好過,便帶著不少女細作躲到了翠微山之上,卻沒有想到,今日見到了此等奇景。
但此時,卻沒有人因此而感到害羞,大家都驚駭萬分地看著這個似乎是從魔鬼深淵爬出來的人。
“師兄,是你嗎?”方晴向前走了幾步,顫聲問道。
陳文慶轉過身來,看著方晴,“晴兒,你在等我嗎?沒錯,我活著出來了。”
方晴嘴唇顫抖著,走到了陳文慶的跟前,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出來了就好,活著就好。至少證明,為大明繼續戰鬥的,不隻有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