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戰地醫生
第五百二十八章戰地醫生
“吳師，我好餓啊！”
“傻孩子，我也餓啊！古人雲，心靜自然涼，你試試，心靜也是可以抗餓的，一般人我是不會告訴這個秘密的！”
吳又可一把年紀了，頭發斑白，說起謊話來，卻毫不阻塞。
“吳師，你騙人！我去藥箱裏找點兒吃的！”
“你忘記你吃枸杞流鼻血的事兒了？”
“那我吃甘草吧！”
“甘草已經被我吃光了，你要不要吃點兒黃連湊合下！”
“吳師，我們為什麽要到處亂走，跟著遊擊軍不是很好嗎？”小家夥忿忿的說道。
“送上門的好處，沒有人會珍惜！傻孩子！”
吳又可有自己的理想和堅持，雖然孫傳庭兵敗了，他認為眼下大明最後值得追隨的將軍是徐梁。
但是他也不會表現的太隨便。他要讓徐梁來追尋他，而不是自己主動上去投效。
自己雖然隻是個大夫，但是大夫也有大夫的尊嚴。
不過，挨餓確實不是個好日子。
山野小路上，吳夫子和小書生相對長歎，走了大半天的路，腹中早就‘咕咕’作響，可是他們身上卻一點吃的也沒有了，銅錢倒是還有幾枚，可是大災之年，米貴如珠，就是有錢也買不到食物呀！
最近幾天，兩人全靠身上攜帶的藥材勉強充饑，吃的舌頭都發麻了，可是到了今天，連能吃的藥材也沒有了，黑漆藥箱裏就剩下了一些黃蓮，苦澀至極，根本難以入口！
吳夫子今年正好五十歲，身材不高，頭發花白，因為常年的遊走四方，風餐露宿，臉龐上滿是深深的風霜之色，唯有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顯露出他光明、不屈的內心！
吳夫子曾經是宮廷的禦醫，後來有在秦軍中做事，其實並不是窮人，但是這些年在戰亂之中，為了治病救人，他的錢財早就花光了。
不過，名聲倒是譽滿天下，私囊裏卻是空空如野，除了身上這件半舊的儒衫，和一個黑漆藥箱外，別無長物！
若不是身邊還有個可憐的小家夥陪伴自己，自己可就真的是可憐的獨身一人了。
“嗒！嗒嗒！”
正當師徒二人愁眉不展的時候，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一隊虎豹精騎從後麵旋風般衝了過來，馬背上坐著的全是腰跨長刀，身背硬弩的勇士，雖然人數不多，隻有幾十騎，但濃濃的殺氣卻令人生畏！
看到這一幕，吳夫子連忙拽著小藥童退到了路邊，亂世之中，人命賤如草芥，正所謂‘賊過如梳，兵過如剃’，這些馬背上的兵大爺，隨時可能衝過來給你一刀，至於殺人的理由嗎，誰要是敢過來訊問，那就再來一刀，強權就是天理！
吳夫子遊走天下，這樣的事情看到的太多了，自己也是數次差點遇險，如果不是有‘神醫’的名頭護身，再加上一老一小人畜無害的模樣，估計早就去給閻王爺診脈了！
天下割據的藩鎮之中，遊擊軍的紀律算是最好的，平時與百姓也是秋毫無犯，從不胡亂殺人，不過萬事還是小心為好，能避開的，就千萬不要湊過去，這也是吳夫子在亂世之中能活到現在的原因之一！
咱是治病救人的，不是胡亂送死的！
不過很可惜，福禍無門，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為首的黑衣騎士衝到近前後，如電的目光在二人身上一掃，又瞄了下那個黑漆藥箱，立刻雙腿一夾，猛地一勒韁繩，坐下的‘墨煙駒’頓時停住腳步，前蹄高抬，仰天嘶鳴不止，聲震九霄……“吼！吼！”
“你們想幹什麽？莫要嚇壞了孩子？”
馬背上的黑衣騎士正是徐梁，在城門口發現吳夫子的蹤跡後，他立刻帶人一路狂追了過來，沿途之上已經遇到了七八夥趕路的災民，卻始終沒有發現這位神醫的蹤跡，但徐梁毫不氣餒，繼續追趕不止，終於在田間小路上發現了這一老一小！
常年行醫的人身上都帶有濃濃的藥草味，再加上老者背著藥箱，童子身上也掛著小藥鋤，所以徐梁有七分的把握，這位老者就是吳夫子！
不過兩個人變化太大了，人都瘦了好幾圈。
韓陽心裏很難受。
雖然吳夫子救過他的命，雖然吳夫子給他留下了很多珍貴的藥材。
但是徐梁卻一直忙著各種事情。
一直忽視了老夫子。
“大人，您這是？”吳又可看著出身的徐梁，忍不住問道。
吳又可躬身再拜，老者伸出來的手卻吸引了他的目光，枯如樹皮，糙如砂石，上麵還有一層黑褐色的藥堿，那是常年熬煮湯藥留下來的，這樣的手徐梁曾經見到過一雙，那就是上次救自己命的手。
而且徐梁還發現，老人家腰間掛著翠微山獨特的標記。
“翠微一脈，永保大明！”徐梁一躍下馬，抱拳聲音洪亮到。
官有官言，盜有盜語，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內部秘語，師徒相授，絕不外傳，行醫之人也是如此，在幾個古老的門派中，有一套獨特的手勢和秘語，專門用來內部交流之用，尋常的山野郎中是絕對不會的！
但是對於手語徐梁自己卻一點兒不會，隻能將老人家曾經交給自己的話說了出來！
“一片冰心，濟世救人！”吳夫子先是微微一愣，而後立刻伸出右手雙指，點在自己的心口上，沒想到竟然碰到同行了。
沒想到竟然遇到了翠微山的後人。
“您竟然是翠微山藥王的後人，難怪在藥方裏添了‘甘草’和‘當歸’。”
“沒錯，正是小老兒所為！”
“您為什麽要離開虎豹騎，而不再我身邊做事呢？虎豹騎需要您，遊擊軍需要您！就像是當年的秦軍一樣需要您！”
“我一個人能有多大的力量？大人您身邊有很多軍醫，治病足夠了，而我遊覽大地八方，則有機會救治各種疑難雜症”
“可是有一種東西，卻少不了您！”徐梁明白老人家是在埋怨自己沒有積極主動的懇求他加入遊擊軍。
所以毫不猶豫的挽留，他一直想在軍中設立‘戰地醫生’，不過外科可不是誰都能下手的，如果又吳又可這位能刮骨頭，又能治瘟疫的神醫，那麽以後再打起仗來，士兵的死亡率至少下降一半呀！
“哎！～～醫道艱難，長路漫漫，老夫走了大半生，也沒能看到盡頭，其中苦楚，一言難盡呀！”
吳又可長歎一聲，抱起一旁的水壺，狂飲起來，醫師，是個被人尊敬的行業，也是個稀少的行業，同樣的，也是個沒人願意幹的行業，想收個徒弟是何等的艱難呀！
要想學醫，首先你得識字吧，否則怎麽看的懂醫書，寫的了藥方呢，這道門檻就把世上絕大多數人拒之門外了，因為這個時代的識字率低的讓人發指，平民百姓基本上都是文盲，扁擔倒了不知道是個‘一’字，怎麽教呀？
就算你肯用心培養，先教他識字，再教他醫術，人家也未必肯學呀，因為醫學之道，太過於深奧，對天資的要求極高，不是大智慧，大毅力之人是學不會的，讓你教幾十個孩子，有一個能出師就算不錯了，剩下那些還得自謀生路去！
平民家的孩子，為了活命，很小就要學習謀生的技能，要麽跟著父輩學耕種，要找工匠學手藝，身體強壯，膽子又大的，可以去學學武藝，沙場立功，爭取出人頭地的機會，有誰願意去學前途難測的醫生呢？
門檻高，時間長，前途難測，又要進入深山采藥，麵對毒草、毒蛇、毒蟲等各種危險，種種緣由，弄的醫師這個職業是少之又少，不少人寧可去當跳大神的巫師，騙點錢財，苟且度日，也不願意天天跟藥草泡在一起！
富人家的孩子倒是識字，家裏也供養的起，可人家的人生目標是‘出將入相’，高居朝堂，成為名垂青史的賢人，開創自己家族的功業，誰會跟在醫師後麵學什麽藥理呀！
不為良相，則為良醫，可隻要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人們也會為了成為丞相而拚搏，至於良醫嗎，還是讓別人當吧，謙讓也是一種美德不是！
想學的學不成，能學的又不願學，於是乎，就出現這麽一種奇怪的現象，天下人尊重醫師，也很缺醫師，卻偏偏沒人去當醫師，偶爾有些醫道傳承，也大都是父子相繼，如果家裏沒有兒子，或者兒子不願意去學醫，不好意思，再好的醫術也得失傳！
所以吳又可才會從野地裏撿了個小藥童回來，為的就是百年之後，自己這一身醫術能有個傳承，不至於成為人間絕響，不過嗎，看著吃的滿嘴流油，正拚命往懷裏藏烤肉的‘稻香’，吳又可很是懷疑，自己撿回來的大概是個吃貨，而不是什麽學習醫術的好苗子！
“醫道艱難，卻是讓人望而生畏，不過嗎，如果有一座房屋數百，學童上千的學院請先生去任教，傳授岐黃之術，不知肯去否？至於所需錢糧，可以足額供給，絕不短缺！”
說話間，徐梁的眼睛已經亮了起來，培養合格的醫師，說白了不就是砸錢嗎，哥有的是錢，至於學徒，也不難找，軍中有無數的烈士遺孤，那些不適合當兵的，就讓他們去學醫嗎，另外，家裏還有還幾百名小蘿莉沒處安排，正好送去學醫術，就是不知道吳又可願不願意收女弟子呢？
“嗬嗬，大人說笑了，天下間那有這樣的地方呀？”吳又可目露向往之色，卻又苦笑著搖搖頭，天下諸侯都忙於征戰，誰有心思把錢糧浪費到學院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