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第135章 Chapter 114
監考老師放下手裡的雜誌,拉開講台抽屜,翻出了一把尺,走過去,放到聶斯赫的桌上,順勢在教室里踱了一圈,這才回到講台前坐下。
身後傳來一聲輕嘖,聲音很低,但不難聽出其中的心煩意亂。
看來是遇到不會做的題了吧。
凌溪泉一邊檢查著試卷,一邊分神地抿嘴隱笑。
他現在是不是像那天在辦公室看見的那樣,為了兩條輔助線眉頭緊鎖?
也不怪她幸災樂禍,坐在後面的那個男生,人前人後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傲慢樣子,只要一想到他抓耳撓腮為數學題困擾的樣子,她就有點忍俊不禁。
是了,最後一大題是幾何,分四個小題依次遞進,可畫不出輔助線,就是第一步都難以得到解答。
忽然又有點同情。
翻到最後一頁,赫然是那個分數最多的壓軸題。
她抿了抿嘴,也不知出於什麼心態,破天荒地用鉛筆把畫在幾何上的兩條關鍵輔助線再加深描了一遍,然後遲疑了一下,在四道小題的最後答案上淺淺地劃上一條線。
然後她破天荒地把對摺的試卷攤開,將卷子向外移了一點,故意露出了大半張考卷。
她清楚地知道,只要後面的男生一抬頭,就會看見她刻意露出的最後一道題。
她的步驟詳細,公式井然有序,哪怕只是不經意的一瞥,鮮明的輔助線想必也一目了然吧。
就不知道,聶斯赫有沒有這個心看見呢?
就像一個猜測別人運氣的豪賭,她坐莊,賭的那個人輸贏全在他自己。
窗外的天空碧藍深邃,幾縷絹帛似的雲煙悠悠地飄著,融在天際的最高處,溫柔纏繞。
她也沒有心思再檢查,一手撐著下巴看著窗外,一手無意識地轉著筆,一直到結束的鈴聲響起,她才放下筆,聽見教室里嘩然一片的舒氣聲和監考老師嚴厲的聲音,「筆都放下了,試卷都傳上來了。」
她側頭,去接從身後遞過來的試卷,後面的那隻手突然就微微用力,好像惡作劇一般不想讓她輕易接過去,不解地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坐在後桌的男生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淺褐色的桃花眼定定地注視著自己,眸光如水波蕩漾,好似能勾魂一般散落開來,她穩了穩心神,手上稍一用力,把他手上的試卷抽了過來,放上自己的試卷交到了前排,起身,這才發現聶斯赫的手依然保持著被抽走卷子的姿勢。
忽然就想起了值周那次,她差點跌坐到地上,葉清庭近在咫尺的手。
是不是養尊處優的人都有一雙讓人艷羨的手?
怎麼又想起他了呢?
她有些發怔,直到對方發出了一聲輕笑,慢慢收回了手,她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抿了抿嘴,走到後排拿了本英文單詞本複習。
剛坐回位子,一個面生的男生從教室里沖了進來,目標直指她的方向,嘴裡不停哀嚎道,「啊,完了完了,我徹底完了啊。」他跑到她旁邊剎了車,雙手撐在後桌,可憐兮兮地問,「聶哥啊,你最後一題做出來沒?」
「哎,你怎麼不問我做沒做出來?」先前那個男生的聲音笑著傳了過來。
「江介,我用得著問你嗎?每次數學都倒數第一,你能做出來才怪!」
「切。」那個叫江介的男生不以為然。
「我做了。」這時,摻雜著一絲暗啞的悅耳嗓音響起,她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從單詞本上遊離,又聽見聶斯赫意有所指地慢慢說,「說也奇怪,本來我是不會的,但是吧,突然就好像有人在我腦子上刻了兩條輔助線上去,你說是不是很奇怪?」
「有這麼玄乎的事?」進來的男生怪叫一聲,引得江介嗤笑一聲,「你傻啊,別聽出來聶哥在逗你嗎?」
什麼叫有人刻了兩條輔助線上去。
她還以為聶斯赫那麼驕傲的人,不屑作弊呢。
不過,幫誰不好偏偏要幫那隻花孔雀,她一定是腦抽了,才會做出那樣的舉動來。
凌溪泉索性雙手撐著臉頰,順勢捂住耳朵,周圍的聲音輕了一些,可她彆扭地盯著單詞本,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兩天的統考幾乎抽幹了他們這些學生全部的精力,最後一門語文考完,回到自己班級,呂熙寧早就萎靡地趴在桌上,有氣無力地斜了她一眼,「凌溪泉,我這次考砸了。」
「你怎麼知道?」她有些意外。
「這是一種直覺。」呂熙寧坐起身子,懨懨地說,「而且我有兩句該背的古詩沒填出來,文言文翻譯也有好幾個地方是蒙的……完了,等卷子發下來,何英一定會讓我怒抄課本的。」
她瞭然地笑了笑,「抄就抄了,她難道還能讓你把整本語文書都給抄了?」
「她有什麼做不出來的,你忘了上學期我就寫錯了一個字,她就罰我把浣溪沙整首詩給抄了100遍……」
「也對啊。」她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我為你默哀。」
呂熙寧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又唉聲嘆氣地萎下身子,趴到了課桌上。
這時候何英走了進來,因為體諒這群孩子剛剛統考完,交代了一下返校拿成績單的時間就宣布了放學,她和呂熙寧聊著暑假各自的安排,在交叉路口告了別。
此時,驕陽當空,她在路口等綠燈,熱度十足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隱隱發燙。
轉眼間,又是一年暑假。
去年的這個時候,她在做什麼呢?
那時候,葉清庭剛搬到她前桌不久,彼此之間只有簡單的作業交流,她似乎天天都在為怎麼和他多說一句話而憂愁。
後來,從一句話慢慢到興趣相投的閑聊,她做到了。
一開始是多麼巨大的幸福啊,可後來卻越來越失落,好像心底某處的需求越來越多,怎麼填都填不滿。
她說不上來是為什麼。
可她知道,現在的自己,不比那時的自己快樂。
他要走了。
也許他已經走了。
他沒有來無影去無蹤,也把前因後果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對她從來就沒有忽冷忽熱,甚至還是有點異於常人的溫柔的。
她想,他是有點喜歡她的。
只是也許,這份喜歡還沒有到願意說出口的地步。
綠燈亮起,她低著頭快速穿過馬路,到達對面,她習慣性地抬頭瞥了眼便利店。
她驀然停下了腳步。
落地窗的玻璃上,隱隱映出她的身影,而在她方才站的馬路對面,一個男生穿著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褲雋秀而立,看不清眼神,可那清冷出眾的氣質就算透過冰冷的玻璃,也滴滴滲透,直抵靈魂。
葉清庭?
她有些恍惚,一輛公車卻在她身後呼嘯而過,陽光照在公車的玻璃上,又折射到她前方的落地玻璃上,她下意識地閉眼,伸手擋了擋一瞬間刺眼的反光。
再睜開眼,她急急忙忙地回頭。
馬路對面,人來人往,一片繁華。
可是,他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