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釣者
河堤上寒冷的風吹過,吸了吸鼻子,不遠處看著一個賣考紅薯的,順著風空氣中飄著淡淡的紅薯香味。
“老板,給我挑個紅薯吧。”
一天沒吃東西,直到聞著紅薯的香味,才感覺到有點餓了、
“好的,我家紅薯可甜了,包準你吃了下次還想吃”。
老板是個健談的人,嘴裏說著話,但手上的動作也沒停過。
“恩,謝謝老板”。
我接過紅薯,輕聲的道了聲謝。低頭湊近,深深的吸了一口紅薯的香氣。
“真的很香”。
我拿著紅薯,越過護欄,順著岸邊的梯子走到河堤下麵。下麵沒燈,很暗了。這裏天氣好的時候,這裏是個好的夜釣地方,大約20米的距離有一個泄洪口。我順著河堤走過泄洪口。在不遠處的一堆亂石堆上坐下。
手中的紅薯傳來陣陣熱意,我把紅薯放在腿上,蹭著手上的溫度在臉上,耳朵上來回的捂著。我是凍太久了,半天都感覺不到暖意。
輕輕的剝開紅薯的皮,濃濃的香味四散開來,真的是餓了,我大口的吃了起來。吃完後,感覺身體暖和那麽一點點了,肚子裏有東西了,人自然也就暖和些了。
坐在亂石堆上,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麵,我拿起別在大衣領上的胸針,散發出陣陣茉莉花香,最愛的味道,我想爸爸了。
濱河是z城人的母親河,肖平南不隻一次說。z城人提起這條河,滿滿的都是驕傲。它灌溉了周圍近百萬公頃的山林、果園和良田。風一陣一陣的吹拂在臉上,剛剛的溫暖很快又散去了。身體冷得開始有點發抖,牙齒也不自主的顫抖起來。
沒過一會,我就看見一個拿著漁具的男人慢慢的從河堤上下來,在泄洪口的另一端坐下,開始擺弄自己的漁具。
這麽冷的天氣還來釣魚,這是真愛了吧。
我看了一眼,轉過頭,又呆呆的看著河麵。伏下頭,把頭埋在手臂間,抱著自己,眼淚就如同是洪水般,收不住了。這裏也沒什麽人,那就讓自己放肆的流著淚吧。
徐正淳一直靜靜的坐在泄洪口的另一端,把自己佯裝成夜釣的人守著她。自己選擇的距離是在眼鏡得可視範圍內,同時也可以保證如果她遇到危險,自己能在十秒內迅速的出現在她的身邊。就這樣隔著一個泄洪口坐在,時刻關注著她的情況,這個距離能清楚的聽到她輕微的抽泣聲。可以感覺得到,現在的她已經哭成淚人了。徐正淳的心像在被刀插一樣,她這樣不住的抽泣著,而他的心隨著她的抽泣聲一下下像被刀插著一樣痛。
“小女孩,你現在有多痛,我就有多痛。”
徐正淳就這樣專心的注視著泄洪口另一邊的情況。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過了好一會兒泄洪口的另一邊傳來一陣手機來電的聲音。
“急啥子嘛,我今天晚上肯定是要釣到魚才得回來的,你們各人先休息”。
一個粗獷、低沉、有些沙啞的聲音在泄洪口的另一邊響起。
我靜靜的聽著,今天這麽冷的天氣,竟然還有人夜釣。看來真的是個愛釣魚的人。但怎麽聽著這個聲音,有點點熟悉,好像聽過?
“啊!就是這個樣子,我今晚釣不到魚我就不回來了”。
徐正淳掛斷了電話,這是徐邦國的電話,問他需不需要幫助。
“喂!你一個人這麽晚在這裏幹嘛?我都看你在這1小時了。晚上一個人很危險。”
徐正淳忍著內心的煎熬,忍著自己可能隨時都要衝上前去抱住她的衝動。
“您是在和我說話嗎?”
我下意識的看了看周圍,隻有一個人。難道是在和我說?雖然他開始說的是本地話,但是怎麽感覺還是有點點熟悉。他沒動,也沒想靠近我,應該不會遇到壞人吧。
“對呀,就是和你說”。
徐正淳盡力的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尋常些。
“聽口音,你不是z城人。你是哪裏人?”
徐正淳站起來,收回自己的魚竿,然後在看著甩出去,又慢慢坐下。自己用了最老土,最笨的方式和她說著。
“你是不是遇到啥子事情了。不然一個姑娘大晚上跑到這個地方來喝冷風。”
徐正淳放下手中的魚竿,站了起來。不行,我得過去看看她,確定她好好的。自己也太想念她了,太想她了,怕自己會控製不住自己的衝動。
“沒事,就想吹吹風,要離開了,就想在看看它。”
我的聲音有點顫抖,下意識的抱著自己的大腿。把臉埋進兩腿間。泄洪口的另一邊並沒有在傳來聲音。我抬頭看向泄洪口的另一端,沒人在了。再次把臉埋進兩腿間,感覺這樣才能有點溫暖。原來孤獨是這樣的滋味。
徐正淳輕輕的走到心愛的小女孩身後,這麽多年了,第一次離她這麽近。她身上傳來陣陣的茉莉花香。她瘦了好多,原本就很瘦弱的身體,現在看著更瘦小了,這兩年她一定受了太多苦。怪自己,太沉溺於自己的痛苦中了,以為不打擾她就是對她最好的,是自己錯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彌補這幾年的錯失。
徐正淳輕輕的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那樣抱著自己的腿蜷縮在哪裏,輕輕的呼吸著。能聽到她牙齒在顫抖的聲音,她一定很冷。
“我剛想起車上有張毯子,拿過來給你披下,免得你感冒了。”
突然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我一驚,騰的站起來。結果沒站穩,整個人重心不穩,往後倒去。
“啊——”
我嚇得尖叫一聲,卻被一隻手迅速的扶住快要倒下的身體,拉著站好。
“你不用擔心,我不是壞人,隻是想著你一個人在這坐了這麽久,肯定冷透了,我給你拿個毯子,免得你感冒。”
徐正淳手裏拿著毯子,伸到我的麵前。我是很冷,但沒伸手去接。隻是看著眼前這個很高大的男人,看身形有點熟悉,是在哪見過?
借著微弱的月光,眼前這個男人,穿著一件深色的大衣,寸頭、鼻梁上掛著一副黑色粗框眼鏡。那眼鏡看著比平時的眼鏡要大些,幾乎遮住了他的半個臉,像是要遮擋什麽一樣。而他的右眼睜得很大,隻有眼白,沒有眼眸,顯然他右眼看不見。月光微弱,雖然看不清男人的長相,隻是感覺這個高大的男人有點點熟悉。
男人見我沒有接他的毯子,就扯開毯子把我給裹了起來。但他的動作著實把自己嚇了一跳。
“不用擔心,我不是壞人,你穿這麽少,我隻是擔心你冷。”
男人的聲音很低沉,但很溫柔,有點點熟悉的感覺。總覺得聽過,但想不起來。
終於站在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兒的麵前,徐正淳能感覺到自己手在顫抖。心愛的小女孩,六年了,我終於能站在你麵前了,可是你卻不記得我。沒關係,我會讓你記得我的。
“謝謝。”
我對著他微微一笑,裹著毯子又坐在了石頭上。
男人沒有離開,隻是在我背後也找了塊石頭坐下。
徐正淳看著河麵,點了支煙。他就像這樣靜靜的望著她,縱使黑暗看不清她的臉,但他能聽到她輕微的呼吸聲。
“姑娘,你怎麽了?”
徐正淳深深的吸了口煙,吐出煙圈。他一直的在強裝著鎮定,強壓著自己內心的渴望。
“我可不是什麽姑娘,是個半老徐娘。還有嗎?也給我一支吧。”
我轉過頭,看著這個陌生的男人,感覺自己不怕他,就對他笑了笑,自嘲道。
不管他是不是壞人,現在有什麽好想的呢,也許今天就是他陪我這最後一程吧。
沒錯自己已經沒有想要活著的勇氣了,太累了。
“你抽煙的呀?看著你的樣子頂天了也就25、26歲。怎麽可能半老徐娘”。
徐正淳知道英子不抽煙的,但沒關係,自己在她身邊了,能快速的作出反應的。
手伸進褲袋裏拿煙遞給我,還拿了打火機給我點燃。
徐正淳知道這樣離她能近點,看這樣子她是真打算今天就從這裏跳下去了。還好我今天在這,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小女孩,曾經是你才讓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氣,也是因為愛你,支撐著我活了這些年,今天我怎麽能讓你自己傷害你自己呢?
我接過點燃的煙,猛吸了一口。一股嗆人油辣的味道馬上充斥滿了整個鼻腔,口腔,眼淚徑直被嗆了出來。
“咳!咳!”
我顫抖著咳出聲來。
“你不會抽煙的!”
陌生男人一把奪過我手指間的煙,一下扔進河裏。輕輕的幫我拍著背,順著氣。動作很輕,很輕。
傻瓜,你這樣我很心痛。
我對他的動作並不反感,反而覺得很安心,像是一個熟悉的人,可是我不記得認識這樣一個人?
“女人,抽什麽煙。”
說著從大衣袋裏掏出一條未開封的口香糖遞給給我。
“給你,你吃這個。”
自己有個習慣,就是釣魚的時候嚼口香糖,所有華仔總會在衣服袋子裏放一條。以前心裏苦,總會嚼嚼甜的東西,這樣感覺好受些。
我看著伸過來的手,沒有伸手去拿,而是看著他。眼前這個男人給自己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總覺得自己見過他,但是又不記得自己在哪見過。
“謝謝你!我是不是見過你”
越來越感覺自己見過這個人,但是在哪見過呢?
“嗨!謝什麽,大街上那麽多人,也許曾經偶遇過呢。”
徐正淳不打算告訴他自己是誰,這樣她對今晚在這裏的偶遇不會那麽的防備,這樣自己才能有機會真正的站在她的麵前,告訴她自己是誰。
“人生總會遇到點坎坷的。有些事想想就過去了,不要那麽想不開。”
男人抓起我的手,把口香糖放在我的掌心中。
握著她手的那一刻,徐正淳的防線徹底的崩塌了。她的手還是那麽小巧纖細。手很冰涼,她一定很冷。說著又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脫下來給她披上,太想去抱著她了。
“你呢?”
我疑惑的看著這個陌生男人,他竟然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了給我披上,這裏這麽冷,他也會凍著的。咦?這個男人,大衣裏麵竟然穿的是一套西裝,還打著一條領帶。穿這麽講究的人,大晚上跑到這釣魚?
“我男人,不冷。”
徐正淳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西裝,不知道自己這樣的穿著她會不會覺得好笑,釣魚穿西裝過來。其實自己隻是想有個好點的樣子出現在她麵前。
“不開心時,吃顆糖。嘴裏甜了,心裏也就沒那麽苦了。”
陌生男人退後一步,與我拉開兩小步的距離,找個地方坐下。
徐正淳望著眼前這個人兒,他不敢說太多,怕自己一不小心說漏了嘴,怕自己的舉動會嚇著她,也不敢離她太近,這樣她會害怕。這個距離剛好,她需要的時候自己能立馬在。
“嘴裏甜了,心裏就沒那麽苦了?”
我拆開口香糖的包裝,放了一顆在嘴裏,輕輕的嚼著,一股甜意充斥著自己整個口腔。
“這就對了,是不是嘴裏甜了心就沒那麽苦了。”
徐正淳推了下掛在鼻梁上笨重的眼鏡,他想看清她,很想,很想。這是那張在自己夢裏一次一次出現的麵孔。
“你還這麽年輕,為有些事不值得。人總會在不同的時間裏遇到不同的人,但你要相信在這個世界上總一個人在等你,他會拚了命護著你。”
徐正淳低著頭猛吸著煙,吐出的煙圈在麵前慢慢的消散掉。他不知道自己得忍下多大的衝動,才能控製住自己,那種求而不得的心情得把他逼忍成什麽樣。
月亮已經很高了,在月亮的周圍泛起幾朵白雲,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的冷清,明亮的天空沒有一點點星辰。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坐著,沒動。
“你給我說說怎麽回事吧,我做你的聽眾。”
徐正淳坐在她的後麵,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渴望已久的小女孩,她還是那個小女孩。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覺得人心無常,物是人非。想和這個生活了六年的城市告個別。”
“你是離婚了吧?”
陌生男人很直接的問道。
“嗯,今天下午。”
我點點了頭,並沒有隱瞞,這也不是什麽不好的事情,在說是陌生人,今天見了,以後也不會見到,所有沒有關係。嘴裏的口香糖已經沒有甜味了,吐在包裝紙上,細細的包好,放進衣袋。
“我來這個城市六年了,但終究家還是散了,我也從哪兒來,該回哪兒去了。”
接著又拆了一顆放在嘴裏嚼著,一股甜意馬上充斥著我的整個口腔。嘴甜了,心就不那麽苦了。
“我放過他,也放過我自己。一切就這樣結束才是最好的。”
我望著河麵,月光灑在河麵上,隨著水波一陣一陣滾向亂石堆中消失掉。
徐正淳沒有接話,隻是吸著煙,看著他的小女孩,這一刻的她連活著的勇氣我都感覺不到了,如果今晚不是我守在這裏,那她會做出什麽樣的傻事來呢?
“人生很奇妙的,也許你現在覺得很痛,很難過。但你熬過這段時間,你會發現,原來這隻是也僅僅是人生中的一段小插曲,有些人的插曲快了點結束,有些人的結束的晚了點。但是我們所有人最終都會,也終究會去尋找真正的自己,那個內心深處的自己。”
陌生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他彈走手指間的煙蒂,煙蒂上的星火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形,迅速的掉進水裏熄滅,消失不見。輕輕的站起來,走向我,在我的旁邊坐了下來,幫我拉了拉滑下去的大衣。
我對他的向前並不反感,也沒避讓,隻是安靜的和他坐在那裏。
“恩!”
我輕輕的應了聲,不在願意說話了。隻是呆呆的望著河麵。
如果我從這裏跳下去,我是不是就不會在這樣痛苦了。所有的一切都還曆曆在目,但一切都已經變了。肖平南不明白為什麽?我也不能和他說為什麽,所以這一切都隻能是我自己來承擔。
小女孩就那樣緊緊的抱著自己的兩條腿,蜷縮在哪裏坐著,一動不動,披在身上的大衣滑落下來。
陌生男人輕輕的撿起,又給她披上。這樣重複了3次,但身邊這個男人始終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我聽到他一直吸著鼻子的聲音,他也凍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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