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四三章 道不同
麝月笑道:「慶皇叔的話,我還真是聽不明白。」
「你自然清楚,秦逍的實力今非昔比。」慶王嘆道:「比起遼東軍,秦逍不但兵勢更強,而且在東北籠絡了人心,如果這支兵馬不能為李唐所用,遲早將會成為李唐大患。」
麝月嘲諷道:「所以你還是害怕他。」
「如果他真的割據一方,確實是大患。」慶王道:「當今天下之勢,徐州與江南連成一片,這是復興李唐的根基,此後也必將會得到更多力量的支持。夏侯蝸居京都,其勢看似強大,但國庫空虛,人心思變,我們的力量足以與之抗衡。除此之外,南疆慕容偏安一隅,不過他年事已高,雖然依舊能夠鎮住南疆,但一旦有失,南疆諸部必然會有所動作,整個南疆便會大亂。所以南邊看似鐵板一塊,卻已經是危機四伏,如果慕容輕舉妄動,趁火打劫捲入戰事,一旦有失,南疆便是天翻地動。」
麝月淡淡道:「你這話倒不假,慕容長都年事已高,朝廷一直沒有對南疆動手,固然是因為南疆崇山峻岭不易攻打,也確實是想不戰而收。」
「慕容長都征戰半生,如今年紀大了,確實是處處病疼。」慶王道:「他熬不上多少年,也知道南疆諸部對慕容氏敢怒不敢言,內憂嚴重,已經不是二十年前可以相比。當年他敢趁火打劫,在三州七郡叛亂之際,出兵北上,現在可沒有那膽量,只能偏霸一隅。」
麝月也不說話,只是看著慶王。
「如果我軍與京都陷入對峙,這普天下能夠左右勝敗的力量,就是秦逍的龍銳軍了。」慶王嘆道:「汪興朝雖然也曾偏霸一方,但他只能算是隱患,無論是他個人還是遼東軍,都沒有左右天下局勢的能耐。現如今秦逍卻是大不相同,他在東北已經成了氣候,而且籌碼太重,無論壓在哪一邊,哪一邊就會佔據大大的優勢。」
麝月冷笑道:「你擔心他倒向京都?」
「如果夏侯還在澹臺懸夜手中,我不會有此擔心。」慶王道:「但如今京都有變,那就說不準了。秦逍能有今天,也是當初夏侯對他有提攜之恩。他和澹臺懸夜水火不容,但與夏侯卻沒有生死之恨。如果夏侯許以利益,也未必不會讓他動心。」頓了頓,凝視著麝月道:「不過這種可能並不大,有你在徐州,秦逍應該不至於選擇站在你的對立面。」
麝月道:「那你擔心什麼?」
「他自立為王。」慶王臉色冷峻起來,道:「汪興朝當初就一直擁有自立為王的野心,但他性情謹慎,而且對京都還是存有畏懼之心,不敢表露出來,更不敢真的擁兵自立。但秦逍卻不同,他手中力量遠非汪興朝可比,而且在東北深得民心。年輕人血氣太重,汪興朝不敢做的事情,秦逍卻未必不敢做。最要緊的是,他手底下的龍銳軍大多都是與官兵打過,骨子裡對大唐就沒有忠誠之心,都是草莽氣息,如果那些人蠱惑秦逍自立,秦逍很可能會被說服。」
麝月笑道:「我明白了。你想要當皇帝,達成你年輕時候的夙願,可是卻害怕秦逍成為你的敵手。你怕他,擔心自己不是他的敵手,所以你才想利用我將他騙到徐州。」
「你若非要如此說,我也不辯解。」慶王道:「可是我請他來徐州,是要與他商議大事。如果他能協助我剷除叛黨,復興李唐,我可以許他自立之權。李唐復興之後,東北四郡就讓給他,讓他成為真正的東北王。如此一來,合則兩利,對他和我都有好處。」凝視著麝月,輕聲道:「我甚至可以天子之尊,賜婚於他,只要你願意,我可以作為媒人,讓你成為東北王妃。」
麝月臉色一沉,冷冷道:「你有什麼資格決定我的事情?」
「你與他的關係,別人不知,難道我還看不出來?」慶王嘆道:「江南之亂,他舍了性命保你,得知你被軟禁深宮,他甚至敢從東北孤身潛入京都,入宮去救你。難道這僅僅是因為你是公主,他對你心存忠誠?麝月,你的皇叔活了大半輩子,什麼事情看不明白?這點兒女私情的小事,我如果都看不穿,只怕屍骨早就已經化成灰了。」
麝月面不改色,淡淡道:「你看穿又能如何?」
「看穿了,就能成人之美!」慶王笑道:「他助我復興李唐,成功之後,便是第一功臣,我賜封他為東北王,將李唐公主賜婚於他,他名利雙收,豈不美哉?這對我們都是再好不過的結果。」
麝月看著慶王眼睛,平靜道:「如果三天前你來見我,和我坦誠相見,說出這番話,我或許會被你矇騙,也許真的會幫你促成此事。但現在為時已晚!」
「哦?」慶王皺眉道:「為時已晚又是何意?」
「你既然如此關注他,就該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麝月道:「你可知他與澹臺懸夜為何會水火不容?其實他們並無直接的仇怨,但澹臺懸夜挾持天子,將我軟禁宮中,這就已經讓他十分不滿。而他真正與澹臺懸夜結下死仇,是因為澹臺懸夜殺了劍谷的人。」
慶王顯然對此事很清楚,道:「這倒不假。澹臺懸夜設下陷阱,襲殺了道尊,而且在宮中殺死了幾名劍谷門徒,劍谷大弟子也因為澹臺懸夜差點死在宮裡。」
「你既然知道,就該明白,即使你沒有直接得罪他,可是你若傷害了他身邊的人,他同樣會視你為敵。」麝月緩緩道:「你之前與他是否有仇怨,我不清楚。不過你自作聰明,刺殺了長孫元鑫,這筆賬他會和你算。」
慶王神色冷峻,眼角微跳。
「江南之亂的時候,長孫元鑫和他一起平定了叛亂。」麝月道:「天下人都知道秦逍平定了江南之亂,但他也是得到了不少人的幫助。長孫元鑫和他確實沒有深交,但在江南的戰場上,他們是戰友,君子之交淡若水,他對長孫元鑫是十分賞識。此外長孫元鑫沒有任何過錯,卻死在你卑劣無恥的手腕之下,他知道此事後,自然會從心裡不屑於你。」美麗的眼睛盯著慶王,似笑非笑道:「慶皇叔,你覺得他還能聽你擺布?」
慶王握起拳頭。
「你千萬不要以什麼李唐血脈作為籌碼去和他談判。」麝月搖頭道:「他骨子裡從來不會在意這些。渤海世子,他說殺也就殺了,他還在大理寺的時候,與成國公府的侍衛起了矛盾,根本不在意那些侍衛背後是誰,說殺也就殺了。」說到這裡,苦笑道:「京都青衣堂,他明知道背後有達官顯貴撐腰,還是一把菜刀就滅了。到了東北,面對安東大將軍汪興朝,他也沒有畏懼,也是斬了汪興朝的腦袋。」
慶王嘆道:「確實是少年輕狂。」
「你錯了,他只是骨子裡帶著難以抹去的江湖氣。」麝月道:「他交友樹敵,不看你是什麼身份,只看你是否和他是一路人。你覺得自己是李氏皇族,可以讓他因此為你所用,對他發號施令。但是你不知道,如果他瞧不上你,哪怕你是天王老子,他也照樣不會在乎你,更不屑於在你的麾下聽令。你覺得賜封他為東北王就能讓他歡喜,讓他跪倒在你腳下?」她唇角泛起不屑笑意,道:「慶皇叔,我只擔心他知道你的所作所為,非但不會跪在你的腳下,還會讓你跪在他的腳下。」
慶王冷笑道:「我知道你和他有私情,才將他說的如此了得。麝月,我來與你商量,只是想給你機會幫我復興李唐,而不是真的有求於你。你不願意寫信,我自然可以請人代筆。」
麝月卻是笑起來,滿是嘲諷之意,道:「慶皇叔,你覺得他會愚蠢到因為一封信就會被你騙過來?」
「不必去誘騙。」慶王冷冷道:「你不是說他重情重義嗎?那好的很,我便告訴他,他在乎的幾個女人都在我手裡,如果他願意效忠於我,前程似錦,否則他便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這幾個女人。」
麝月一怔,有些詫異。
慶王聲稱他手中有秦逍在意的幾個女人,這就實在有些詭異。
除了自己,難道還有別的人被慶王控制?
除了自己,秦逍難道還有另外的女人?
「你真的以為你是他唯一在乎的女人?」慶王顯然被麝月的不合作搞得很是不悅,撕下柔和的面孔,冷笑道:「麝月,你太高看自己了。他沒有你想的那般忠貞。你說他重情重義,那我就幫你試試他的真心,看他是否真的願意為了你不惜自己的性命?我本想好好解決此事,你卻非要讓我選擇讓大家都不好看的手段。我只願他不要讓我們失望!」
慶王顯然沒有心情繼續和麝月談下去,轉身便走,直等到慶王離開之後,麝月神情才異常凝重起來,隱隱感覺到李承慶要給秦逍設下一個陰毒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