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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六三章 一家人

  宮中御花園,紫雲島上。


  天師出京,御天台的道士們跟隨而去,滿城皆知。


  聖人躺在一張軟椅上,屋內一片昏黑。


  整整一天,她都沒有起身,整個人就像被抽走了魂魄。


  以往身邊會有長孫媚兒時刻伺候,但此刻她身邊卻無一人。


  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籠罩著她整個人。


  直到澹臺懸夜點燃屋內的燈火,走到她身邊,她才回過神。


  澹臺懸夜一身寬鬆的便裝,走到軟榻邊,卻是單膝跪下,一隻手伸過來,握住了聖人有些發涼的右手。


  「他們走了?」


  「是。」澹臺懸夜道:「都走了,長寧也走了!」


  聖人唇角泛起冷笑,道:「他果然什麼都不留下。」


  「我還在你身邊。」澹臺握緊聖人的手,溫言道:「承運也在你身邊!」他咳嗽一聲,很快,???????????????就從門外走進一名五十齣頭的宮人,懷中抱著一名嬰兒。


  澹臺懸夜起身過去,接過嬰兒,向聖人道:「這是長姑,聖人可以信任她,以後她會伺候在你身邊。」示意那宮人先退下,抱著嬰兒走到聖人身邊。


  聖人坐起身,小心翼翼接過嬰兒,抱在懷中,看著粉嘟嘟的嬰兒,唇角終是泛起一絲淺笑。


  「他承襲了你的美貌。」澹臺懸夜坐在聖人邊上,環住聖人的腰,一臉柔和,含笑道:「你瞧他的眉眼,和你一模一樣,是你最好的傳承。」


  聖人輕撫嬰兒面頰,忽然問道:「如果朕將皇位傳給他,是否在你眼裡,我就變得一文不值?」


  「只要你在人間,那把椅子都將屬於你。」澹臺懸夜根本沒有考慮,直接道:「大唐江山也將屬於你。」


  「哦?」


  「聖人若是願意,明日便可臨朝。」澹臺懸夜道:「大婚可以取消。」


  聖人凝視著澹臺懸夜,沉默片刻,終是問道:「你是否最終會像他們一樣,背叛朕,拋棄朕?」


  澹臺懸夜卻是探出一根手指,輕輕在嬰兒面頰撫動,柔聲道:「可看見他正在笑?知道為何?」


  「為何?」


  「因為我們一家三口能在一起,這是人間之福。」澹臺懸夜含笑道:「連他都知道我們一家永不會分開。」抬頭凝視聖人眼睛,道:「只要我活著,這大唐江山只會屬於你,我和承運也將永遠陪在你身邊。」


  他語氣平和,但卻給人一種言出如山之感。


  聖人想了一下,才道:「麝月不會善罷甘休。」


  「她不會。」澹臺懸夜道。


  「你覺得她會去哪裡?」


  「東北和江南都有可能。」澹臺懸夜道:「她與秦逍關係密切,若是前往東北,可以得到秦逍的庇護。眼下朝廷還無暇顧及東北,所以她去了那邊,也許會覺得很安全。」「秦逍.……!」聖人蹙眉道:「你覺得秦逍會在東北自立?朕的旨意管不了他?」


  澹臺懸夜道:「東北已經傳來情報。秦逍偽造聖旨,聲稱朝廷賜封其為冠軍大將軍,節制東北各路兵馬。」


  「偽造聖旨?」聖人道:「他如何偽造?」


  澹臺懸夜道:「具體情況尚不清楚。不過他之前身受聖人器重,世人都只以為他是聖人的親信,也以為他是聖人派往東北制衡遼東軍的棋子,所以賜封其為冠軍大將軍,許多人都相信。也正因如此,他現在掌握了大義之名,對遼東軍取得了名義上的優勢。此人既然敢偽造聖旨,也就證明並不將朝廷放在眼裡。聖人如果頒下旨意對他不利,他很可能視若無睹。」


  「麝月會去東北?」


  「這是一種可能。」澹臺懸夜道:「不過麝月心思機敏,她也許會有所顧忌。」


  「你是說她擔心會成為秦逍的傀儡?」


  「有這個可能。」澹臺懸夜道:「如果麝月到了???????????????東北,勢必會遊說秦逍起兵作亂。秦逍雖然為自己冠上了冠軍大將軍之名,但依然只是衛戍東北的邊軍將領,可是有了麝月這桿旗幟,就可以藉助這面旗幟割據自立。」頓了頓,才繼續道:「麝月有著李唐公主的名號,若是被秦逍舉起這面旗幟,自然會吸引眾多叛軍投奔旗下。」


  聖人冷笑一聲,並不說話。


  「不過如此一來,麝月也必然會受制於秦逍,成為秦逍手中的一枚棋子。」澹臺懸夜道:「麝月心高氣傲,她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去了東北,確實會很安全,但會成為受制於人的棋子,如果只是為了保住性命,她大可以跟在袁鳳鏡身邊,有大宗師護衛,天下無人敢動她一根毛髮。」


  聖人微微點頭,問道:「那你為何會覺得她一定會離開袁鳳鏡?」


  「袁鳳鏡一代宗師,如果他想捲入是非紛爭,早就已經捲入進來,我也不會活到今天。」澹臺懸夜嘆道:「這些是是非非,在袁鳳鏡的眼中確實不值一提。麝月離宮之前,還曾想讓袁鳳鏡殺了我,由此便可見她對我的怨恨不會消失,也絕不會就此放下一切跟隨袁鳳鏡離去。」冷笑一聲道:「如果她真的不在意以前的一切,就不會帶長寧離開,既然臨走的時候連長寧都掛在心中,又怎會拋下其他一切?」


  聖人道:「你說的有道理。」抬頭看向不遠處的桌子,道:「我想飲酒,你陪我喝一杯。」


  澹臺懸夜起身來,桌上擺放著一盞葡萄美酒,這是發自於西域的佳釀,在宮中酒窖儲存了許多,也是平日里聖人極其喜愛的飲品。


  桌上有幾隻琉璃杯,澹臺懸夜為聖人倒了一杯送過來,聖人見狀,淡淡一笑,問道:「你不陪我飲酒?是否擔心酒中有毒?」


  澹臺懸夜也不多言,再次過去,給自己倒了半杯,一口飲了一大半。


  「麝月去東北有顧忌,難道去江南就沒有顧忌?」聖人將嬰兒小心翼翼放在軟榻上,這才端著琉璃杯,若有所思道:「長孫媚兒出宮,他必然是要去徐州與長孫元鑫會合,麝月如果要去江南,自然也先會與長孫媚兒去徐州。徐州現在兵荒馬亂,麝月難道沒有顧及?」


  澹臺懸夜給自己又倒了小半杯,端杯走過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將平叛兵權交到了長孫元鑫手中,而長孫元鑫曾是麝月的人,麝月當然希望與長孫元鑫會合,繼而利用長孫元鑫手中的兵馬,一舉掌控江南。麝月曾在江南經營多年,雖然前番江南之亂,朝廷對江南進行了一番清洗,但江南的勢力根深蒂固,絕不可能輕易斬除。麝月一旦到了江南,那些舊部肯定會擁戴她起兵,她要在江南站穩腳跟,並不困難。」


  聖人嘆道:「我當初並無想到會有今日局面,否則是絕不會讓她觸及江南。」


  「我也沒有想到袁鳳鏡會帶走長孫媚兒。」澹臺懸夜嘆道:「按理來說,長孫媚兒絕不可能走出皇宮,只要他在宮中,長孫元鑫就只能聽命於朝廷。」看著聖人,自責道:「是我思慮不周,才導致這樣的後果。」


  聖人眼中也是顯出厲色,道:「我也沒又想到袁鳳鏡竟然如此薄情寡義。」顯然是心中有怨念,將杯中葡萄酒一飲而盡,這才將就被遞給澹臺懸夜。


  澹臺懸夜也飲盡杯中酒,道:「我已經派人日夜兼程趕往徐州,削奪長孫元鑫的兵權。」眼眸中顯出陰狠之色,道:「如果麝月和長孫媚兒果真去往徐州,就是自投羅網。」


  「你是想將她們抓回來?」


  澹臺懸夜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想了一下,才問道:「袁鳳鏡和麝月到底是什麼關係?」


  聖人眼角微跳,卻還是鎮定道:「為何這樣問?」


  「袁鳳鏡要出入皇宮,誰也不敢攔阻。」澹臺懸夜道:「他既然生出離宮之心,大可以帶著御天台的人走,沒有人會攔阻。甚至他帶走長孫媚兒,也不會受到阻攔。但他卻鋌而走險,帶走了麝月。」


  「那又如何?」


  「我們都知道麝月一旦離開京城,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澹臺懸夜道:「所以袁鳳鏡比誰都清楚,聖人和我都不會輕易讓麝月離開。如果當時我不在御花園,他沒能挾持我為人質,他帶著麝月是否還能走出京城?皇城之內有禁衛軍,京城有武-衛軍,城外有神策軍,袁鳳鏡就算是大宗師,一旦陷入重兵包圍,那也絕不可能脫身。」頓了頓,才道:「所以帶著麝月離開,本就是巨大的風險,但他依然沒有顧忌,這隻能證明他與麝月的關係非比尋常,為了帶走麝月,甘願涉險。」


  聖人看著澹臺懸夜道:「那你覺得他們是怎樣的關係?」


  「我無法確定。」澹臺懸夜道:「所以才想請教聖人。」頓了一下,繼續道:「我找不到袁鳳鏡的弱點,也就無從對付他。如果能夠發現他的軟肋,就可以從他的軟肋下手。麝月是否他的軟肋?如果是,那麼就可以從麝月著手,利用麝月來控制袁鳳鏡。」


  聖人盯著澹臺懸夜眼睛,許久之後,才嘆道:「澹臺懸夜,你果真是膽大包天,你竟然想威脅一位大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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