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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五三章 小舅子

  帳外立刻進來一人,拱手道:「武騎尉,松水橋對岸出現大隊人馬。」


  韓潁心下一凜,穿上靴子,拿起佩刀,惱道:「是哪路人馬?是龍銳軍?」


  「兵馬不多。」來人稟報道:「不過車輛甚多,似乎正準備過橋!」


  韓潁想不到這營寨剛剛建成,屁股還沒坐熱,麻煩事卻是一樁跟著一樁,除了大帳,跑到營寨東南角,便瞧見橋對岸火光衝天,亮如白晝,火光之下,黑壓壓的人頭攢動,而且車輛眾多。


  「是運糧的隊伍?」韓潁立刻想到什麼,回頭道:「定然是遼西送往松陽草場的糧食,可不能讓他們就這麼輕易過去。」他的神情此刻竟然變得興奮起來,吩咐道:「傳令騎兵,全都去橋頭。」


  宋世信臨別之時,再三囑咐,對於過往的商旅,不可攔截,但是如果有糧隊出現,就要有所行動,而且還留有妙策。


  所謂的妙策,其實也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當初廣寧城向榆關運送糧草,半道上卻被人從車上搜找出兵器,由此而引出一場大案,榆關守將淳于布因此被捲入案件之中,最終甚至落得被押送京都的下場。


  此事自然是讓遼東軍上下大為光火。


  而且遼東諸將也都清楚,淳于布自然是中了龍銳軍的圈套,龍銳軍不講武德,布下圈套讓淳于布陷入案件之中,從而奪取了榆關的控制權。


  不過龍銳軍這一招,也是遼東軍記在心中。


  按照宋世信的囑咐,如果龍銳軍的糧隊經過駐馬坡,韓潁大可以盤查糧隊,找到機會也可以做些手腳,如果能夠在龍銳軍的糧車放幾件兵器,自然也能給對方找些麻煩。


  帝國的後勤供應,雖然包括糧草裝備,但卻有嚴格的規定,糧隊歸屬糧隊,而軍械裝備則是另有運輸隊伍,即使糧食和裝備同時運送,也必須分開為兩支隊伍,經過各處哨卡的時候,也必須經過檢查。


  如果只是糧食倒也罷了,但如果是運送軍械,就必須要有相應的軍械清單,而且必須得到有關衙門的批文。


  糧車裡發現軍械,當然可以利用這個由頭找些麻煩,例如核對清單等等,即使最終無法給對方冠上私匿軍械之罪,卻也可以藉此讓對方的糧隊無法順利通行,耽誤對方運糧的時間。


  韓潁發現河對岸出現大批的車輛,立時便覺得那一定是往黑山運送糧食的車隊,機會上門,他自然不會錯過。


  領著兩百騎兵如風般飛馳到松水橋邊,本想著對方這時候肯定要過橋,可是到得此處,發現橋面上並無一輛車,河對岸的人馬有不少就地歇息,瞧那模樣,竟似乎沒有立刻過橋的意思。


  「武騎尉,他們似乎不準備過橋。」負責哨卡的隊正湊近過來,輕聲稟道:「卑職見他們出現之時,立刻下令封鎖橋頭,讓弟兄們準備好盤查,但等了小半天,越來越多的人到了河對岸,卻偏偏沒有一個人上橋。」


  韓潁皺起眉頭,白天姜嘯春帶著大批兵馬往東去,現在河對岸又出現一群人,想不到這邊卻是越來越熱鬧了。


  「你過去,問問他們是哪路人馬,看看是運糧的隊伍還是商隊。」韓潁想了一下,才向那隊正吩咐道:「不用擔心,就算他們是龍銳軍的人,也不敢將你怎麼樣。」


  那隊正立刻領命過去。


  韓潁這才回過頭,左右看了看,盯住一名部下,正是之前去叫醒他的那人,問道:「孫庭,讓你派兩名斥候去打探姜嘯春的行蹤,可有消息?」


  「武騎尉,正要向你稟報。」孫庭忙道:「其中一名斥候剛剛回來不久,稟報說姜嘯春帶著手下兵馬在榆樹崗停了下來,然後兵馬就在榆樹崗紮營,今晚應該是歇在那邊了。他們去向暫時還無法確定,不過有斥候還是在緊盯著他們,待得明日他們拔營起行,會一直監視。」


  韓潁自然知道榆樹崗是什麼地方。


  從順錦城前來駐馬坡的時候,便是途徑榆樹崗。


  榆樹崗顧名思義,在道路兩側,臨河那面有一片榆樹林,十分茂密,而道路北邊則是有一片小山崗,小山崗也蔓延有十來里地,山崗上也是生長著大片榆樹,是以被稱為榆樹崗。


  榆樹崗下的大道是順錦城通往長武縣的必經之道,也是前來駐馬坡的必經之路,距離駐馬坡其實也不遠,最多也就五六十里地,處於順錦城與駐馬坡中間一帶。


  聽得姜嘯春率軍在榆樹崗安營,不知為何,韓潁心中卻是升起一股不安之感。


  「武騎尉!」韓潁正自沉思,忽聽得身邊有人輕叫,立時抬頭,卻發現自己派過去的隊正已經匆匆往回跑,在他身後,確實有幾騎跟過來,緩緩而行,悠然自得,馬走的沒有隊正跑得快。


  「武騎尉,他們.……他們是龍銳軍的人。」隊正飛跑回來,看上去有些緊張。


  很快,三騎靠近過來,秦逍見到當先一人身著鎧甲,腰間竟然一左一右掛著兩隻大斧子,那人身材孔武,腰間卻是系著一條極寬的真皮腰帶,也難怪能將兩隻斧子固定在腰間。


  「陳芝泰?」韓潁微皺眉頭。


  龍銳軍的主將是秦逍,秦逍麾下的部將情報,遼東軍自然也是派人摸清,韓潁記得其中就有一個叫做陳芝泰的喜歡用雙斧做兵器,聽說此人出身西陵,與秦逍的關係十分密切,不過比起顧白衣和姜嘯春背景比較詳細的人,陳芝泰的情報並不多。


  二當家陳芝泰騎在馬背上,意氣風發,大聲道:「你們不用張羅,我們不過橋,你們該睡就睡,陳爺不用你們伺候。」


  比起姜嘯春,陳芝泰的言辭顯然挑釁味道更濃。


  「你就是陳芝泰?」韓潁見對方言辭不客氣,自然也不給什麼好臉色。


  陳芝泰盯著韓潁,粗聲道:「你是誰?」


  「這是武騎尉。」韓潁背後的孫庭立刻道:「不得無禮。」


  陳芝泰聞言,上下打量韓潁一番,忽然大聲笑起來,笑聲十分刺耳,韓潁聽著自然是不舒服,怒道:「陳芝泰,你笑什麼?」


  「一個武騎尉也敢在我面前裝大?」陳芝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你知道我是什麼官?我是致果校尉,比你的官大,你見著我應該行禮,還懂不懂規矩?」


  韓潁冷笑道:「你是龍銳軍的校尉,管不著遼東軍,我為何要給你行禮?」


  「懶得和你計較。」陳芝泰笑道:「武騎尉,對了,你就是韓潁,對吧?」


  韓潁道:「原來你也知道我的名字。」


  「怎可能不知道?」陳芝泰哈哈笑道:「你就是那個小舅子,靠了裙帶關係才謀了份差事。」


  此言一出,不但是韓潁勃然變色,他身邊眾兵士也都是變了顏色。


  這倒不是因為這些兵士有多維護韓潁。


  大唐以武立國,所以大唐將士對於戰功看得極重,要想在軍中立足,沒有過人的戰功在身,其實很難受到將士們的敬畏。


  韓潁是依靠宋世信的裙帶關係才在軍中有了一席之地,不過即使有宋世信在靠山,卻因為沒有什麼戰功,也只能擔任一名武騎尉,雖是如此,這次宋世信讓韓潁率領上千兵馬駐守駐馬坡,委以重任,卻也讓不少將士心中有些反感。


  但裙帶關係這種事情,大家心裡明白就是,嘴上那是肯定不好也不敢多冒一個字。


  誰成想陳芝泰竟然一點面子也不給,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直呼韓潁為小舅子,這可比當眾啪啪甩耳光還要讓人難堪。


  若是陳芝泰真的罵上幾句,韓潁還未必真的惱火,但「小舅子」卻是他最忌諱之事,陳芝泰這是拿刀直戳他心窩子,碰了他的逆鱗,他臉色難看至極,按住佩刀,厲聲道:「陳芝泰,你說話小心些,再胡言亂語,老子割了你的舌頭。」


  「怎麼,老子說錯了?」陳芝泰卻是滿不在乎,道:「你要不是靠了你姐夫的關係,只怕都沒機會在這裡和老子廢話。你要割老子的舌頭?來來來,就看你有沒有那本事,可別被老子割了你腦袋。」


  韓潁此時恨不得衝上去,一刀剁下陳芝泰的人頭。


  「你不敢動手?」陳芝泰哈哈笑道:「老子可沒時間和你廢話,還要幹活呢。小舅子,你要割我舌頭,老子在河對岸等著你,隨時恭候。就怕你沒那個膽。」兜轉馬頭,徑自帶著手下兩騎回去對岸。


  韓潁目中噴火,看著陳芝泰背影,只想著拿過弓箭一箭射殺。


  「武騎尉,他是故意在激怒你。」孫庭低聲勸慰道:「千萬別上了他的當。」


  韓潁冷哼一聲,忽然想到什麼,皺眉道:「他們不過橋,是想幹什麼?難道……他們想要在對岸紮營?」


  孫庭道:「武騎尉,你看那邊,他們正在卸車,車上……好像都是木樁,還有許多建營的工具……!」終於明白什麼,吃驚道:「他們是要在河對岸建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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