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六章 大難臨頭
朱東山緩了緩情緒,看著昏睡不醒的侍衛,一咬牙,卻是伸手握住侍衛的嘴巴,另一隻手兇狠地將匕首刺出,直沒入那侍衛的喉嚨里。
侍衛雖然昏睡,但匕首入喉,身體還是有感覺,掙紮起來,朱東山卻是卯足了力氣,狠狠捂住他嘴,不讓他發出聲響。
從下迷藥那一刻開始,朱東山就知道自己再無選擇。
這幾名侍衛昏迷之前,肯定都已經察覺自己中了迷藥,只是沒有機會示警就昏睡過去,一旦這些人醒過來,食物中有迷藥的真相立刻就會被揭穿,宮裡真要派人調查,從紫衣監來人,很容易就能將今晚的真相查的一清二楚。
所以這幾名侍衛必須死。
他先不去管秦逍那邊的狀況,確定侍衛不再動彈,隔了片刻,才鬆開手,這時候才發現手心之中全都是汗,額頭上更是冷汗直冒。
他雖然審訊囚犯無數,甚至親手使用過眾多酷刑,但親手殺人還真是頭一遭。
握著匕首的手顫抖著,臉色亦是慘白。
深吸一口氣,朱東山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才起身。
六名侍衛隱藏的地方他都知曉,當下也不多想,找到第二名侍衛,如法炮製,這第二刀下去,經驗比第一刀要熟練不少,而且心跳也不似先前那般快速。
他心中只是升起一種極為古怪的感覺。
盧俊忠提攜他進入刑部之後,對他確實委以重任,而且也算是異常的器重,這麼多年來,朱東山對盧俊忠也是敬畏有加,雖然夜深人靜之時,偶爾也會幻想有朝一日能夠成為刑部的主宰,但這種念頭在盧俊忠的面容浮現出來之際,立刻打消。
盧俊忠的陰險和狠辣,朱東山一清二楚。
他願意與朝中任何官員為敵,卻從無想過與盧俊忠為敵,因為他知道只要被盧俊忠看出一絲跡象,自己的仕途不但走到盡頭,而且整個家族也將灰飛煙滅,所以直到此番在土地廟見到那刺客之前,朱東山心中只想著跟隨盧俊忠走到底。
可是自己現在竟然直接參与了行刺盧俊忠的計劃。
眼下刺客已經進入閻王殿,自己卻要在外面幫他掃除障礙,甚至還要親手將六名侍衛一一殺死,一想到自己現在做的事情,朱東山只覺得匪夷所思,內心深處卻又緊張惶恐。
閻王殿的門並沒有拴上,秦逍輕輕推開,就像是回到自己的屋內一般,轉身又將屋門拴上。
他左右看了看,兩邊都有房間,而且都點著燈,秦逍閉上眼睛,這才轉向左邊,以他六品境界的修為,在這麼短的距離,很容易感覺到盧俊忠的氣息在何處。
他就像在自己家中一般,走進左首房間,裡面燈火明亮,一眼就能看到坐在桌案后的盧俊忠。
盧俊忠此時正埋首桌案,桌上放著一盞油燈,凌亂地放著圖紙。
秦逍輕步走到邊上的木椅上,看著痴迷其中的盧俊忠,也不說話,盧俊忠竟完全沒有感覺到屋裡有人進來,好一陣子過後,伸手去拿擱在邊上的毛筆,似乎想要在圖紙上添加什麼,這時候眼角餘光才瞥見屋內多了一個人,臉色微變,伸出的手停止不動,一雙眼睛盯著靠坐在在椅子上的秦逍,瞳孔收縮。
燈火之下,他當然能看到對方的臉,對方也毫無掩飾,將面容直接顯在盧俊忠眼皮底下。
那一身夜行衣十分扎眼,盧俊忠當然不是傻子,眼前這陌生人肯定不是刑部的人,卻在深更半夜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自己的屋裡,而且這身打扮,那自然是刺客無異。
而且對方直接將面容顯露出來,這隻證明一件事情,對方就沒想過讓自己活。
他心頭駭然。
後院埋伏了六名刑部高手,而且藏身之處都是經過仔細的選擇,就算刺客身手不凡,但只要進入後院,無論從哪個方向接近自己的屋子,都會落入侍衛的監視範圍之內。
對方怎可能無聲無息進來?
但他知道,現在已經沒有必要去思索此人是如何進來。
「很多事情不是我想去做。」盧俊忠本來去拿毛筆的手卻是拿過桌上的茶杯,平靜道:「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聖人的意思。」
秦逍點點頭,沒有說話。
「若是國相派你前來,我希望你能回去告訴他,我絕無與夏侯家為敵之心。」盧俊忠抿了一口茶,緩緩道:「夏侯族人雖然被抓捕,但刑部並沒有對他們用刑,吃喝也都照料得很好。我希望能夠拖延下去,而且已經準備上摺子,為夏侯家求情。如果國相能信得過下官,下官拼了這條命,也會竭力減輕夏侯家的罪責。」
秦逍微微一笑,道:「夏侯家與我無關。」
盧俊忠一怔。
「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秦逍凝視盧俊忠問道:「盧部堂在京都掀起滔天大案,當然不可能一無所知。」
盧俊忠搖頭道:「我只是奉旨辦差。國相調兵作亂過後,聖人也並無宣召本官入宮,都是從宮裡直接派人過來頒旨。」他話聲剛落,只聽「咄」的一聲響,一把匕首竟然直飛過來,沒入自己手邊的桌面上。
盧俊忠臉色微變,瞳孔收縮。
「盧部堂應該明白,今晚你已經是大難將至。」秦逍含笑道:「如果找不到能讓自己活下去的價值,我也不知道為何讓你活下去?」
「聖旨有問題。」盧俊忠立刻道。
「哦?」
盧俊忠額頭上已經是冷汗直冒,但整個人卻還是竭力保持鎮定,輕聲道:「這些年聖人給本官頒下的聖旨,言辭都很隨意,就像是和下官在聊天。下官明白,這也是聖人表現對下官信任的一種手腕,用極為隨意的言辭給本官下旨,會讓本官感覺很親切。」頓了頓,才看著秦逍道:「可是叛亂髮生過後,聖人頒下的旨意,有些……不對勁.……!」
秦逍依然靠坐在椅子上,沒有說話,但眼中的意思卻很清楚,顯然是讓盧俊忠繼續說下去。
「太正式。」盧俊忠硬著頭皮道:「這些日子頒下的旨意,與以前隨意地口吻完全不同。」頓了一下,才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些日子頒下的旨意,很可能不是出自聖人之口。」
秦逍坐正身子,身體微微前傾,冷冷道:「你確定?」
「不敢完全確定。」盧俊忠道:「也有另一種可能。」
「什麼?」
「聖人故意以極其正式的口吻頒下旨意,就是希望用這個方法傳遞一個消息。」盧俊忠低聲道:「聖人現在可能身不由己,頒下的旨意,是受人脅迫。」
秦逍皺起眉頭。
「其實這種可能大大存在。」盧俊忠見秦逍似乎更關心宮裡的事情,討好般道:「國相調兵攻打皇城,聲稱宮內有叛黨,雖然這個理由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後種種跡象表明,國相所言很可能是真。」
秦逍淡淡笑道:「所以盧部堂覺得聖人已經是身不由己?」
「這是本官的猜測。」盧俊忠嘆道:「否則本官實在想不出聖人為何會對夏侯家下此狠手。」
「聖人利用聖旨向你傳遞消息。」秦逍道:「可是你卻似乎不為所動,依然按照偽詔行事,甚至還變本加厲,這又如何解釋?你受聖人之恩,難道就沒有想過解救聖人?」
「你太高看我了。」盧俊忠一副感慨模樣,「本官掌理刑部,刑部的所有衙差加起來,也不過幾百號人,就算知道聖人受難,以我的力量,如何解救?滿朝文武對本官的誤會都很深,本官根本無法暗中串聯,只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更何況這些也只是下官的猜測而已,不一定準確。國相何等人物,勢力遍布朝野,連他都沒能解救聖人於危難之中,本官如果輕舉妄動,只能是以卵擊石。」
秦逍笑道:「你這樣說,似乎有些道理。盧部堂,關於宮中,你還知道些什麼?」
「除此之外,一無所知。」盧俊忠道:「不但是我,滿朝文武現在對宮中到底發生什麼都是毫不清楚。」
秦逍笑道:「他們就算清楚又如何?據我所知,滿朝文武都快被盧部堂殺光了。」
「我……我不想這樣做,可是如果旨意都是真的,我若抗旨,那就是對聖人不忠1
「那你可曾想過,如果旨意是叛黨挾持聖人頒下,他們想借用刑部之手誅殺朝臣,那麼你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正中叛黨心意。」秦逍嘆道:「朝臣被你構陷污衊,殺了一波又一波,如此一來,忠於大唐的官員勢力愈發的弱小,而叛黨卻正可以藉此機會,掌控京都,繼而禍亂天下。」盯著盧俊忠,平靜道:「於國而言,你說自己能不能活?」
盧俊忠見得對方眼眸冷厲,沒有移開目光,卻也是盯著秦逍的眼睛,片刻之後,卻見得他身體一震,臉色慘白,失聲道:「你……你.……是你,你的眼睛.……我知道.……1
「盧部堂知道什麼?」
「秦逍1盧俊忠臉上肌肉扭曲,嘴角抽動,駭然道:「你是秦逍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