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五章 真兇
汪恆這一夜卻是醒醒睡睡,並不踏實,幾次讓人詢問沈浩等人是否趕回來。
汪東駿對擊殺秦逍信心十足,但汪恆卻覺得不會那麼容易,此事事先沒有稟明汪興朝,算是擅自行動,真要闖出大禍來,汪興朝當然不會拿自己的親生兒子怎麼樣,到時候背鍋的就只能是自己。
天亮之後,汪恆起身出門,再次找人詢問沈浩是否已經回來,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後,右眼皮直跳。
沈浩一行人速度就算再慢,也不至於到現在還沒能趕回來。
他只覺得很可能是出了什麼意外。
「東駿!」汪恆親自敲響汪東駿的門,沉聲道:「沈浩昨夜沒有趕到,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趕緊開門,咱們要派人回頭找找他們。」
屋裡卻是死寂一片。
他皺起眉頭,興許是中郎將昨晚玩得太盡興,所以遲遲沒有睡醒。
雖然汪東駿是自己的孫子輩,但汪恆也不敢得罪汪東駿,搖搖頭,滿腹心事往回走,只能等汪東駿醒了再說,走出幾步,左右看了看,陡然間目光發直,卻是看到,汪東駿那間屋的窗戶竟似乎是虛掩著,敞開一道不大的縫隙。
他頓時覺得事情不對勁。
如此寒冬天氣,關上窗戶都來不及,怎會敞開窗戶,他加快步子靠近窗戶,立時便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心知不妙,伸手推開虛掩的窗戶,往裡面瞧去,只看了一眼,全身發軟,睜大眼睛,嘴巴張口,卻發不出聲音,隨即一屁股癱坐在地。
不遠處有兩名親隨見到長史大人一屁股坐在地上,還以為長史大人身體不適,急忙搶過來,也沒往屋裡看,攙扶起汪恆。
汪恆全身發抖,向窗戶里指了指,一名親隨見狀,忍不住湊近瞧過去,也是大驚失色,失聲叫道:「來人,快來人.……!」
片刻之間,驛站的親隨們紛紛衝過來,很快院子里聚集了幾十號人。
「屋子裡,屋子裡……!」
有人湊在窗戶看到屋內的景象,驚駭萬分,亦有人立刻翻窗進去。
「中郎將死了!」有人大聲驚呼。
其他人都是臉色駭然,面面相覷。
汪恆手腳發軟,被人攙扶著進了屋內,眾人看得清楚,汪東駿身體趴伏在地,身體周圍全都是鮮血,不過一夜下來,寒風刺骨,鮮血已經凝固,沒人敢輕易去動汪東駿的屍首,心頭卻都是震驚不已。
所有人都知道,這下子是出了天大的事情。
汪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想到什麼,問道:「那個女人呢?」
其實不少人都知道中郎將的屋裡有一個女人,昨晚痛苦的叫聲可是在驛站里傳得老遠。
「沒瞧見。」邊上一人湊上來,正是綁了錫勒姑娘回來的洪老三,一臉驚駭道:「大人,我找了一下,不見那個女人。」
便在此時,聽得腳步聲響,一名身著灰色棉袍的中年人進了屋,看到屋內的景象,也是悚然變色。
「大人,這.……!」那中年人聲音發顫。
汪恆扭頭看向那中年人,惱道:「趙全,你這個.……你這個驛長是怎麼當的?中郎將死在你的驛站里,你該當何罪?」
驛長趙全也差點癱軟下去。
「大人,昨晚……昨晚驛卒們都在伺候諸位兵爺,前後院也是兵爺們把守.……!」趙全抬手擦額頭冷汗,結結巴巴,不知該怎麼說,心裡卻清楚,汪恆這是要將汪東駿被殺的責任往自己頭上扣。
平湖驛上上下下不過十來人,他這個驛長在長史大人面前連狗屁也算不上。
汪東駿帶著四五十號人入住驛站,此外還有坐騎,吃喝拉撒都要驛站的人來過問,這些親隨都是汪東駿身邊的人,驛站是哪一個也得罪不起,端茶倒水一直在伺候著。
「大人,中郎將被……被割斷了喉嚨。」有人小心翼翼道。
汪恆盯著汪東駿的屍首,一時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次他前往真羽部,帶著汪東駿在身邊,作為長輩,自然是要盡到照顧汪東駿的責任,眼下汪東駿竟然在驛站被殺,他實在不知道回去之後,該如何向汪興朝交待。
「大人,中郎將的那件大氅不見了。」洪老三忽然道:「小的之前見那件大氅就掛在那邊,現在不見了。」
汪恆順著手指方向瞧過去,果然不見了那件大氅。
他陡然間想到什麼,盯住洪老三問道:「你們帶那個女人回來,真的沒有被人發現?」
洪老三搖頭道:「大人,我們是趁她獨自在河邊打水的時候才出手,打昏過後,裝進麻袋就立刻離開,當時周圍沒有其他人。」
「那個女人被救走了。」汪恆惱道:「那件大氅一定是被那個女人穿走了。她半夜離開,害怕寒冷,這才穿走了大氅。洪老三,你們這幾個蠢貨,綁人的時候,一定被人發現,他們派了人來救走了那個女人。」
洪老三吃驚道:「大人,難道是叱伏盧部的人追過來殺害了中郎將?」
在場其他人聞言,紛紛叫道:「大人,叱伏盧人竟敢如此膽大包天,咱們現在就殺過去。」
「都別吵。」汪恆大聲喝道,起身來,走到汪東駿屍首邊上,瞧了瞧貫穿胸膛的那把刀,道:「這是錫勒人的馬刀。」
「是他們的刀。」洪老三點頭道:「錫勒人的馬刀和咱們的唐刀完全不同,一眼就能認出來。」
驛長趙全急忙湊近過來,看了一眼,低聲道:「大人,這是錫勒人的刀,大人說的不錯,是叱伏盧人殺害了中郎將。」
「不對,如果是叱伏盧人,為何要留下刀?」汪恆搖頭皺眉道:「這不是明白告訴咱們,是錫勒人下的手?」
其他人也都覺得有道理。
「洪老三,你立刻帶一隊人馬往北追。」汪恆想到什麼,立刻道:「如果是叱伏盧人就走了那個女人,他們一定往北走。」
洪老三心想現在去追只怕來不及,真要是昨晚被救走,往北幾十里地就是叱伏盧人的地盤,他們早就跑回去了。
不過汪恆有令,也不敢不遵從,立刻帶人去追。
「你們四周去搜找一下,看看兇手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汪恆吩咐道。
有人小心翼翼道:「大人,昨晚一直下雪,就算有腳印留下來,也都被大雪覆蓋……!」
「昨晚你們都在幹什麼?」汪恆一想到幾十號人竟然察覺不到刺客的到來,汪東駿昨晚被殺,今天一大早才被發現,更離譜的是發現變故的人竟然還是自己。
這幫雜碎肯定是只顧自己賭錢,根本沒有在意中郎將的安危。
但心裡也清楚,汪東駿玩弄女人的時候,又有誰敢跑過來打擾。
「都滾下去。」汪恆越想越怒,眾人見長史大人發怒,紛紛退出屋子,驛長趙全也正要退下,汪恆叫住道:「你留下。」
等所有人退出之後,汪恆才盯住趙全問道:「趙全,中郎將在你的驛站被害,如何向大將軍交待?」
趙全卻已經跪倒在地,顫聲道:「大人,小的……!」
「要一個兇手。」汪恆低聲道:「總不能向大將軍稟報此事,我們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要真是如此,咱們兩個的腦袋都保不住。」
趙全感覺汪恆話裡有話,壓低聲音道:「小的全憑大人的吩咐。」
「中郎將肯定是被錫勒人所害。」汪恆道:「但為什麼錫勒人留下了刀?道理很簡單,兇手將刀捅入中郎將胸膛的時候,中郎將分離抓住了刀,讓兇手無法將刀拔出,兇手擔心動靜太大被護衛們發現,只能匆匆逃走。」
「正是如此。」趙全忙道:「大人英明!」
「兇手為何要害中郎將?」汪恆道:「也很簡單,洪老三幾個人為了討好中郎將,膽大包天,跑去叱伏盧部綁了一名姑娘回來。可是他們的所為,被人發現,於是叱伏盧部便派人過來救人。」
「大人,這個.……這個說不通。」趙全小心翼翼道:「如果叱伏盧部真的知道是中郎將的人綁了他們的姑娘,應該.……應該不敢過來找麻煩。」
汪恆一怔,卻是微微點頭,若有所思道:「有道理。」想了一想,才道:「不是叱伏盧部派人而來,而是叱伏盧部有人膽大包天,想要救回那個女人。那人歹毒兇殘,潛入驛站,為了那個女人殺害了中郎將,然後帶人逃走。」
「這個可以說得通。」趙全道:「草原的男人剽悍得很,如果自己的女人被抓走,會不顧性命都要奪回來。也許兇手就是那個女人的丈夫或者情郎,他見到自己女人被抓,自己一個人追了過來,害死了中郎將,就走了自己的女人。」
汪恆皺眉道:「這樣說,會不會.……會不會顯得中郎將舉止不端,有霸佔別人的妻子之嫌?」
趙全嘴巴微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我現在是為你脫罪。」汪恆冷冷道:「如果不能給大將軍一個交代,你以為你能活的了?」
「大人,恕小人直言,中郎將的性子,大將軍一清二楚。」趙全低聲道:「如果稟報中郎將搶奪錫勒女人,霸佔他人妻子,大將軍.……大將軍反倒不會懷疑,因為……因為中郎將本就是這種人。只有中郎將搶奪他人妻子,兇手找上門,這才說得通。」
汪恆想了一想,才點頭道:「不錯。」若有所思,隨即湊近趙全低聲問道:「你手裡可有什麼證物?」
「證物?」趙全一愣。
「我聽說叱伏盧人喜歡佩戴首飾,即使是男人,也喜歡掛著項鏈或是戴著耳環,有些男人還有手環。」汪恆道:「只憑藉一把刀,還無法完全證明是叱伏盧人所為,若是兇手留下什麼證物.……!」
趙全被安排在平湖驛擔任驛長,當然不是笨人,一點就通,忙道:「大人,小人正好收藏了幾件東西,其中一件是用虎骨製作而成的鷹飾吊墜,當初有幾個叱伏盧商人從平湖驛經過,小人瞧那吊墜十分稀罕,花了銀子買下來,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趕緊去拿!」
趙全急忙去拿,沒過多久,便即回來,呈給汪恆一隻吊墜,汪恆見吊墜確實是用骨頭雕琢而成,是不是虎骨不敢確定,但確實是雄鷹展翅雕飾。
「錫勒人以雄鷹為圖騰。」趙全解釋道:「叱伏盧人最喜歡佩戴鷹飾項鏈,而且他們都覺得一旦將吊墜戴上,自己的靈魂就會附在上面,很少再取下來。小人當初為了得到這隻吊墜,花了些心思,一直珍藏。」
汪恆仔細看了看,將吊墜遞還給趙全,努了努嘴,沖著汪東駿屍首道:「將吊墜塞進他的手裡,可別掰斷了他的手指。」
趙全心下吃驚,心知汪恆這是有意要做偽證,將這次殺害汪東駿的兇手扣在叱伏盧人的頭上。
其實真兇到底是不是叱伏盧人,趙全也不敢確定,但他卻知道,如果稟報上去,連兇手都不知道是誰,大將軍震怒之下,自己的小命肯定不保,這位長史大人肯定也沒有好日子過。
現在大家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必須要有一個合乎情理的說辭報上去,至於是不是會給叱伏盧人帶來滅頂之災,那也是管不了那麼多了。
汪東駿的屍首早已經僵硬,趙全花了小半天時間,好不容易才江吊墜塞進汪東駿的手心中,若是有人檢查屍首,自然以為吊墜是汪東駿臨死之前從兇手身上扯落下來。
「大人,弄好了。」趙全忐忑不安。
汪恆卻是義憤填膺,憤然道:「叱伏盧人膽大包天,為了一個卑賤的女人,竟然殺害了中郎將,簡直是天理難容。」瞥了趙全一眼,問道:「趙驛長,是不是如此?」
「是是.……!」趙全連聲道:「是叱伏盧人殺害了中郎將,我們與他們不共戴天,一定要為中郎將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