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八五章 蟲豸
宮中御書房。
雖然夜已深,但聖人確實沒有歇息,而是在御書房內等待秦逍的到來。
「烏沙鎮一案,你已經清楚了?」聖人看著跪在地上的秦逍,開門見山問道。
秦逍低著頭道:「明白了大概,但……不明白聖人為何會讓草民知曉此事?」
「草民?」聖人輕笑一聲:「秦逍,你是在怪朕?」
「草民不敢。」秦逍立刻道。
「你還是子爵,朕還讓你住在少卿府,什麼草民,在朕面前別賣弄小心思。」聖人扭頭看向一旁的長孫媚兒,笑道:「媚兒,你看此人哪有一絲自以為是草民的樣子。」
長孫媚兒嬌柔一笑,道:「吃一塹長一智,秦爵爺或許知道自己此前的事情做的魯莽,變得小心翼翼了。」
「他要真的能吸取教訓,朕也就欣慰了。」聖人道:「秦逍,你誅殺淵蓋無雙,雖然確實為大唐爭了顏面,可也因此讓大唐和渤海的關係驟然緊張,因小失大,知不知道錯了?」
秦逍抬起頭,正色道:「聖人,草民斗膽,正因為知曉事大事小,草民才會出手殺了那狗賊。比起與渤海的關係,大唐的尊嚴勝過一切。草民是想讓天下人知道,無論是誰,但凡敢在大唐頭上動土,只有死路一條。」
聖人嘆道:「媚兒,看來你錯了,他似乎根本沒有想過自己有錯。」
長孫媚兒內斂一笑,沒有說話。
「你闖下的禍,最後還要你自己收拾。」聖人平靜道:「烏沙鎮一案,你有什麼看法?」
秦逍想了一下才問道:「聖人,吳行忠的供詞,是否可信?」
「朕深信不疑。」聖人道:「如果紫衣監想讓一個人說實話,有一百種法子。」
秦逍立刻道:「如果是真的,皇甫雲昭帶兵假扮黑山匪,屠鎮冒功,罪大惡極,必須予以嚴懲。」
「你覺得該如何懲處?」
「自然是按照國法處置。」秦逍眸中寒光劃過:「濫殺無辜,殺良冒功,都是死罪。」
聖人淡淡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將皇甫雲昭和參與屠鎮的八百人盡皆處死?」
秦逍點點頭,道:「非殺不可。」
「誰去殺?」聖人直視秦逍眼睛。
秦逍一怔,聖人平靜道:「你對遼東軍了解多少?」
「草民知之甚少。」秦逍只能道。
「朕告訴你,遼東軍雖然是大唐的兵馬,但另一個身份,是東北的地頭蛇。」聖人緩緩道:「自武宗皇帝征伐渤海至今,已經近百年,一支兵馬駐守東北近百年,你覺得他們在東北的根基有多深?早年的時候,留駐在東北的這支兵馬精忠報國,而且都是驍勇善戰,有他們坐鎮東北,周邊諸蠻對我大唐畏之如虎,不敢有絲毫的異動。」
秦逍心中感嘆,那支縱橫天下的無敵之師早
就已經煙消雲散。
「如今的遼東軍,雖然還是當年那支兵馬的旗號,其中大多數都是當年那些精兵猛將的後代,但比起他們的祖輩,早就失去了一切榮光。」聖人神情變得冷峻起來:「這些人在東北圈地佔田,貪圖享樂,在百姓眼中,和那些盜匪並無區別。」
秦逍抬頭看著聖人道:「為何朝廷任由他們為禍東北?」
「遼東軍有過榮光,為大唐鎮守東北近百年,朝廷對他們也很是放心。」聖人目光銳利,平靜道:「他們在東北安家立業,也是人之常情,朝廷自然不會虧待為帝國立下汗馬功勞的官兵。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先帝時候,遼東軍的胃口越來越大,圈佔的土地也越來越多,等朝廷想要處理之時,才發現已經是尾大不掉。先帝龍體不好,國事繁多,也知道處理遼東軍不可操之過急,只是沒想到.……!」說到此處,輕嘆道:「還沒等先帝解決此事,便英年駕崩,留下了東北這個爛攤子。」
秦逍想了一下,才道:「聖人是擔心,如果以此案對皇甫雲昭那幹人進行懲處,會帶來嚴重後果?」
「遼東軍已經是東北最強的一股勢力。」聖人冷笑道:「皇甫雲昭也算得上是文武雙全,在遼東軍中的威望極高,如果要對他動手,整個遼東軍都不會答應,甚至因此會發生兵變。」
秦逍神情凝重,欲言又止。
聖人顯然也為東北的局勢感到憂心,依然帶著風韻的臉上冷若寒霜,微一沉吟,才道:「無論有沒有這次淵蓋無雙被殺事件,渤海都已經成為我大唐的心腹之患。朕已經準備籌劃收復西陵的戰略,但其中一環就是要保證東北的安全。如果現今的遼東軍還有他們祖上的勇武,朕再補充一些兵力,足以確保東北無虞,也就可以全心籌劃剿滅李陀叛軍。」
「聖人,如果烏沙鎮命案確實是遼東軍殺良冒功,那麼現如今的遼東軍已經是爛到根子里。」秦逍正色道:「草民聽吳行忠交待,他們殺良冒功,是因為不敢去清剿黑山匪,害怕與黑山匪交戰之時死傷慘重。吳行忠是遼東軍的游騎將軍,好歹也是一名將領,從他的口氣里,都能聽出對黑山匪的畏懼,那普通的兵士就更不必說。黑山匪不過是東北的盜賊,比起這些年四處征戰的渤海軍,實力肯定是遠遠不如,遼東軍連黑山匪都畏懼,又怎可能與實力更強的渤海軍作戰?如果將東北的安危交到這樣一支兵馬手中,草民斗膽進言,一旦渤海人進軍,遼東軍這樣一群蟲豸,必然是不堪一擊。」
聖人對此顯然是深以為然,頷首道:「朕也是如此想法,東北的安危,確實不能交給遼東軍。」凝視著秦逍,問道:「你可有什麼好辦法解決此事?」
秦逍忙道:「聖人,這是軍國大事,草民.……草民豈敢胡言。」
「朕知道你沒有一日不想殺回西陵。」聖人凝視秦逍,唇角帶著一絲淺笑:「可是東北不寧,朕又如何能輕易對西陵用兵?你若是想不到法子,收復西陵的計劃只能拖延下去。」
秦逍見聖人表情,知道是在故意調侃自己,心裡更明白聖人只怕已經想好了如何解決東北局面的辦法,恭敬道:「聖人召草民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