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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零六章 借東風

  夜色幽幽,衛璧坐在窗邊,手裡拿著一本書,時不時地看向窗外的庭院。


  庭院里很乾凈,也很安靜。


  今日大堂審案,衛璧可算是贏家,並沒有被大理寺抓到任何把柄。


  但衛璧心裡很清楚,秦逍既然將自己留在大理寺,那麼這件案子就不會順利了結。


  他確實沒有想到,自己最信任的衛誠竟然反咬了自己一口,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平日做事處處小心,這一次就要栽在衛誠的手裡。


  只是他實在想不明白,衛誠為何會出賣自己?

  真要扳倒自己,對衛誠又有什麼好處?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有一點他心裡卻很清楚,在這樁案子上,自己並沒有把柄握在衛誠的手中,只要自己咬死了無罪,大理寺拿不出證據,那也奈何不了自己。


  他只希望在這兩天之內,不要發生任何其他的變故。


  忽然聽到一陣笑聲傳過來,衛璧立刻起身,丟開書,關上窗戶,只留一道縫隙,透過縫隙向庭院望過去,很快,便見到兩道人影從走廊出現,其中一人正是秦逍,而另一人身材肥胖,他仔細打量一番,心下一沉,卻認出胖子竟赫然是刑部侍郎朱東山。


  朝中官員眾多,衛璧自然不可能每一個人都認識,但這位朱侍郎是刑部僅次於血閻王盧俊忠的存在,那是京都的風雲人物,衛璧自然不可能不認識。


  看到朱東山,衛璧一顆心便往下沉。


  秦逍對朱東山很是客氣,有說有笑,領著朱東山進了一處屋內,秦逍關門的時候,甚至向外四周看了看。


  衛璧心裡自然清楚,這個時候朱東山突然來到大理寺,十有八九是因為自己的案子而來。


  他不畏懼大理寺,可是對人人聞之色變的刑部卻是心中畏懼,知道朱東山這個時候過來必然沒有好事。


  他雖然被留在大理寺,但大理寺沒有證據證明他是主謀,畢竟也是五品寺丞,所以這邊的待遇並不差,除了安排自己在這幽靜的院子歇息,飯食也是按照五品官員的規格招待。


  這院內沒有太多的閑人,只在院門外有兩名刑差守衛。


  衛璧見到那屋裡燈火亮著,本來還算鎮定的心情已經是慌亂不已,不怕大理寺辦案,就怕刑部插手。


  他背著手在房中來回踱步,終究是一咬牙,過去輕輕打開門,確定院內並無其他人,這才借著夜色的掩飾輕手輕腳向秦逍那邊的屋子靠近過去。


  秦逍此時已經請了朱東山落座,朱東山似乎還搞不清楚秦逍意欲何為,淡淡道:「秦大人,你派人將我找過來,不知是什麼意思?」


  「朱大人,今日刑部的陳郎中前來要人,被我拒絕,我心中的忐忑,特地請你來,是想向你表示歉意。」秦逍嘆道:「我知道這樣的案子,按照常理,應該移交到刑部,


  可是今日卻留下這樁案子,頗有不妥。」


  朱東山探了探衣襟上的灰塵,面無表情道:「道歉倒也不必,這樣的案子,你們大理寺有權審理。」


  「看來朱大人還在怪我。」秦逍苦笑道:「朱大人,我也不瞞你,留下這樁案子,我是存了私心。聖人隆恩眷顧,提拔我到大理寺來辦差,我初來乍到,年紀又輕,大理寺的上下官員又如何瞧得上我?如果不做點事情,固然辜負聖恩,以後在大理寺也不好混。」


  朱東山狐疑看著秦逍,問道:「秦少卿當真是這樣想?只是為了立功?」


  「如果不是因此,難道還是為了別的緣故?」秦逍反問道。


  朱東山似笑非笑道:「有人說秦少卿攔下這樁案子,是為了從刑部奪權,看來這是有人造謠生事了。」


  「奪權?」秦逍睜大眼睛,抬手用手指指了指自己胸口:「朱大人,就憑我?」失聲笑道:「那你們也實在太高看我了,就憑我去奪刑部的權,且不說我沒有這個心,就算真有此心,也沒有這個膽啊。」


  「秦少卿自謙了。」朱東山靠坐在椅子上:「你連青衣堂都敢單槍匹馬闖進去,這樣的膽量,只怕沒有幾個人比得上。」


  「朱大人誤會了。」秦逍嘆道:「我正是擔心盧部堂和朱大人誤會,所以才特地請你過來,當面向你道歉。」拱手道:「只求朱大人回頭和盧部堂說一聲,大理寺這邊,我只辦這一案,以後無論什麼案子到了我手中,我立刻移交到刑部。」


  朱東山見秦逍神色真摯,不似作偽,臉色緩和了不少,微微頷首道:「若當真如此,我可以向盧部堂解釋。秦少卿,你剛入大理寺,這其中的厲害你還不清楚,聽我一句勸,有些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能避則避,不要因為年少衝動,犯下不該犯的錯誤。」


  「朱大人指點的是。」秦逍點頭道:「晚輩受教了。」說話間,不動聲色向門外瞟了一眼。


  朱東山見秦逍自稱「晚輩」,臉色頓時更為舒緩,露出一絲笑意道:「你若真想辦案,日後可以向聖人懇請調入刑部,盧部堂對你也很是賞識,如果調到刑部,那裡案件堆積如山,想怎麼辦案都成。」隨即問道:「今日這樁案子辦得如何?」


  「晚輩頭一遭辦案,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做。」秦逍苦笑道:「不瞞大人,今日審理,衛府管家雖然遞了訴狀,卻只是空口無憑,拿不出任何證據,晚輩還真相信衛寺丞是清白的,衛府鬧鬼只是衛誠一手策劃。」


  朱東山笑道:「衛誠既然敢遞狀子,這事兒背後的主謀必然是衛璧,否則衛誠豈不是自投羅網?秦少卿,我也不瞞你,你這邊審理案子,我們刑部一清二楚。」


  「刑部果然是消息靈通。」秦逍有些慚愧道:「實在是讓朱大人見笑了。」


  「衛璧行事謹慎,雖然背後策劃,卻沒有給衛誠留下任何把柄。」朱東山看著秦逍道:「秦少卿,說句不客氣的話,京都三法司,你

  們大理寺和京都府都辦不了這樁案子,也只有我們刑部能夠將這樁案子辦明白。」


  秦逍搖頭笑道:「朱大人,刑部都是辦案高手,這自然不假,可是恕晚輩直言,你們沒有證據在手中,這樁案子交給你們,你們同樣也辦不了。」


  朱東山笑道:「看來秦少卿還是不了解刑部,你可以問問大理寺其他人,刑部想辦的案子,可有失手過?便是最難的案子,到了刑部的手中,元兇都會簽字畫押。」


  「晚輩聽說大人調入刑部之後,十幾年來辦了無數大案。」秦逍肅然道:「若論如今大唐第一刑名高手,除了盧部堂,也就只有朱大人了。」


  「秦少卿這話聽著雖然舒服,但恐怕不是真心話。」朱東山淡淡一笑,道:「你今日請我過來,恐怕也不只是為了表示歉意,是否因為這樁案子辦不下去,所以想讓我教你如何將這樁案子辦了?」


  秦逍搖頭道:「大人錯了,我並無此心,今日過堂后,我已經知道該如何斷定此案,既然沒有證據,衛寺丞就是冤枉的,回頭判定一切都是衛誠策劃,將他關押入獄判定刑罰就好。」


  朱東山道:「事到如今,秦少卿也只能這麼辦了。不過這樁案子的主謀必然是衛璧,你判定衛璧無罪,那可就是讓真兇逍遙法外了。」抬手撫須道:「這樁案子若是交到刑部,便是另外一個結果了。」


  「不是晚輩信不過朱大人,只是真兇如果真的是衛寺丞,他計劃的也是天衣無縫,刑部也不可能找到任何證據。」秦逍十分堅定道:「天色已晚,晚輩也不敢久留大人,晚輩為了表示歉意,給朱大人和盧部堂各自準備了一份薄禮,還請笑納。」欺身過去取了兩幅捲軸,過來送到朱東山手邊:「這是兩幅畫作,從古玩字畫店買過來,也是那裡最好的兩幅字畫,朱大人請收下!」


  朱東山倒沒有想到秦逍會給自己送禮,先是一怔,隨即笑道:「秦少卿一番心意,我代盧部堂向你道謝。」收了捲軸,沒有起身的意思,只是含笑看著秦逍道:「秦少卿如果想讓這樁案子辦的明白,依然可以將這樁案子移交給刑部。」


  「大人說交給刑部是另外一個結果,恕晚輩直言,這樁案子怎麼審理,都是同樣的結果。」秦逍依然堅持道。


  朱東山淡淡一笑,道:「你是覺得衛璧進了刑部不會招供?我實話告訴你,進了刑部的人,就沒有一個不招供的,刑部十六門你真當是擺設不成?」


  「可衛寺丞是朝廷命官,沒有確鑿證據,如何能用刑?」秦逍皺眉道。


  朱東山冷笑道:「朝廷命官?比起李氏皇族還有當年趙炎括那一干人,區區光祿寺丞就是個屁,當年那麼多王公貴族進了刑部都老實招供簽字畫押,衛璧的骨頭難道比他們還要硬?」這才起身來,將兩幅捲軸拿在手中,傲然道:「秦少卿,這就是大理寺和刑部的差距,一個五品官員,你們大理寺都不敢用刑,可是在我刑部,別說五品官,就是王公貴族,進了刑部衙門也要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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