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二章 毒蛇
媚兒在宮中向聖人進言的時候,國相夏侯元稹則是領著夏侯傑出了皇宮。
出宮之後,早有國相府的侍衛從龍鱗禁衛手中接過了夏侯傑的擔架,將他抬到了馬車內。
國相的馬車自然非比尋常,四馬拉車,車廂內寬闊奢華,侍衛們小心翼翼將夏侯傑抬到車廂內的軟榻上,這才退了下去。
夏侯元稹上車之後,在軟塌對面坐下,一雙眼眸子冷冷地盯著淮陽侯。
夏侯傑趴在軟榻上,不敢看父親一眼,額頭上卻已經滲出冷汗。
「你從鬼門關里走了一遭。」馬車開始向前走動之時,夏侯元稹才冷冷道:「如果你不是夏侯家的子孫,這顆人頭定要被砍落。」
夏侯傑忙道:「父親,姑姑……!」
「住口!」夏侯元稹冷聲道:「宮裡的是聖人,不是你姑姑,從今以後,我若再聽你說一句姑姑,便打斷你的雙腿。」
夏侯傑顯出畏懼之色,卻還是輕聲道:「孩兒記下了。」想到什麼,忙道:「父親,孩兒……孩兒不能去北邊,太史家和咱們夏侯家有讎隙,當初大哥校場比武,砍斷了太史存勖堂弟一條手臂.……!」見得夏侯元稹神色冷厲,不敢多言,改口道:「孩兒此去北邊,如果落在太史存勖的手裡,太史存勖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折磨孩兒。」
「你可以不去。」夏侯元稹淡淡道。
夏侯傑顯出歡喜之色,忙道:「多謝父親,那.……!」
「你不願去北邊,我不強求。」夏侯元稹聲音冷漠:「回府之後,我會親自給你準備毒酒,你飲下毒酒,明日我便向聖人稟明,你胡作非為,心中愧疚,服毒自盡,如此也就不必再去北邊了。」
夏侯傑駭然道:「父親,你要我服毒自盡?」
「你能保住一條性命,已經是夏侯家祖上積德。」夏侯元稹冷笑道:「其實我真希望你能死去。」
夏侯傑一怔,眼眸之中顯出一絲畏懼,但更多的卻是憤怒。
「你心中是不是在恨我?」夏侯元稹緩緩道:「這些年我一直寵愛你大哥,對你卻十分十分冷淡,你大哥是龍鱗尉,而你卻只是在戶部掛了一個閑職,你自然覺得是我不想提攜你。」
夏侯傑忍不住道:「孩兒不敢,可是……父親確實偏愛大哥。」
夏侯元稹冷哼一聲,道:「幸虧我的選擇沒有錯,多年來一直歷練你兄長,將夏侯家的未來寄托在他身上,如果真要是將夏侯家交到你手中,夏侯家必然是家破人亡。」
「我知道父親一直瞧不上我。」夏侯傑惱道:「我這次前往北邊,父親也可以眼不見心不煩。」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委屈?」夏侯元稹冷笑道:「我問你,串聯三司主事官,利用軍械貪墨軍費,是誰教你?」
夏侯傑一怔,目光有些閃躲,不敢看夏侯元稹,訕訕道:「是孩兒自己一時糊塗.……!」
「事
到如今,你還不說實話?」夏侯元稹冷笑道:「有人將你當做工具操控,你至今還不自知,我怎麼生了你這樣一個蠢貨。」一雙眼睛冷視夏侯傑,沉聲道:「你和麝月背後到底有些什麼不可告人的勾當,還不如實招來?」
夏侯傑微微變色,失聲道:「父親,你.……你都知道?」
「她都蠱惑你做了些什麼?」夏侯元稹淡淡問道。
夏侯傑猶豫了一下,終是道:「三年前,她就和我說可以利用軍械做文章。她說天下承平,軍械庫里的軍械常年堆放在那邊,朝廷每年都要拔出大批的銀子鍛造兵器.……!」怯生生看了夏侯元稹一眼,見夏侯元稹一雙眼睛盯著自己,不敢隱瞞,繼續道:「麝月說只要能夠將三司主事官串聯在一起,就可以以次充好,從中省下大筆軍費,那些銀子就可以落入我的口袋。」
「所以你私下勾連了三司主事官?」
夏侯傑輕嗯一聲,道:「我私下裡一一找到他們,他們不敢違抗,麝月又教我如何運作,我後來將那三人找在一起,按照麝月說的法子策劃,這事兒也就辦了.……!」
「以你的頭腦,也想不出這樣的計劃。」夏侯元稹平靜道:「貪墨的運費,麝月可曾拿過一兩銀子?」
「沒有。」夏侯傑忙道:「她是見我手上總是缺銀子用,所以幫我想了這個法子,也.……也不是什麼壞心。」
夏侯元稹怪笑一聲,道:「我的兒子果真是心性純良,至今都以為那個女人是一片好心。她掌著內庫,寶豐隆每年都會有大筆的銀子送到她的手中,如果她真想待你好,為何不幹脆給你銀子花,何必要大費周章讓你去打軍械庫的主意?一年給你幾萬兩,對她來說是九牛一毛的事情。」
夏侯傑嘴唇微動,卻沒能說出話來。
「我知道你對她存有非分之想。」夏侯元稹冷冷道:「你當她是表親,可她卻只當你是一頭蠢豬。利用軍械庫貪墨軍費,她一分好處也沒有,憑什麼要幫你出謀劃策?你對她心存垂涎,被她美色所迷,怎知她是一條真正的毒蛇。」抬手撫須,冷漠道:「他知道你愚不可及,所以早早就在你身上埋下禍患,你成了她手中握住的把柄,目的就是為了對付你的父親。」
夏侯傑吃驚道:「她……她要對付爹?」
「是我糊塗,竟然不知道你和她私下竟然有此等勾當。」夏侯元稹淡淡道:「不過她既然想以此為把柄,自然是想盡一切辦法隱瞞我這邊,你這事兒一直沒有東窗事發,自然是她在背後為你遮掩。」盯著夏侯傑問道:「她教你這樣做,你可拿得出證據是她在背後唆使?」
夏侯傑想了一下,尷尬搖頭。
「你沒有證據證明是她唆使,這件事兒她就乾乾淨淨。」夏侯元稹看著夏侯傑,眼眸之中竟然顯出一絲憐憫:「她只比你年長一歲,可是你在她面前,連三歲孩童也不如。」
夏侯傑這時候似乎回過味來,怒道:「那個賤人,她.……她竟敢耍我。」
「此番如果不是秦逍突然揭穿,你那位表姐誰
不準什麼時候就要利用此時出手,定能打我一個措手不及。」夏侯元稹眼角微微抽動:「此番將軍械案揭發出來,倒是讓你那表姐猝不及備,沒能立時回過神,我們今夜才能佔據先手,向聖人主動請罪,如果再晚上一點,你那位表姐可就不會和咱們客氣。」盯著夏侯傑道:「到時候不但你這條性命不保,我夏侯家的聲譽也將受到重創。」
「他想害死我?」夏侯傑驚駭道。
「你的死活對他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需要利用你打擊夏侯家。」夏侯元稹對夏侯傑的後知後覺實在是無可奈何,問道:「三名主事官在大理寺被謀害,是否也是她的指使?」
夏侯傑看了夏侯元稹一眼,心下發虛,老實道:「麝月並沒有讓我殺人滅口,但孩兒擔心那三人真的會供出來,如果被大理寺交到刑部,再動手就來不及了,所以孩兒覺得要在他們被移交之前滅了他們的口,剛好大理寺的司農豐和孩兒交好,所以.……所以孩兒派人給司農豐去了密函,令他將那三人滅口。」
「這件事情,我倒不會怪你。」夏侯元稹平靜道:「事發過後,能夠想到果斷滅口,無毒不丈夫,這也算是你難得的長處之一。」
得到父親的誇獎,夏侯傑顯出一絲歡喜之色,邀功般道:「孩兒給司農豐送去的密函,沒有落款,所以那封密函就算他留在手裡,也不能證明是我派人送過去。」
「殺了三名主事官滅口倒也罷了,你為何要殺秦逍?」夏侯元稹臉色難看。
夏侯傑道:「這件事情是秦逍揭發出來,孩兒……孩兒自然不能放過他。孩兒打聽到,他進京之後,和青衣堂接下了仇怨,所以.……所以孩兒想要利用青衣堂將他殺死。」
「你是否早就和青衣堂勾結上?」夏侯元稹的臉色愈發的冷峻。
夏侯傑硬著頭皮道:「是……是麝月曾和我說過,青衣堂的蔣千行是她的人,如果要做些什麼不好讓別人知道的事情,可以找蔣千行幫忙。蔣千行一年前還主動找上我,說是要在京都做點小買賣,只要投下五千兩銀子的本錢,每年都能讓我掙到兩萬兩銀子,孩兒一時糊塗,覺得他不敢騙我,就.……就給了他一萬兩銀子,年底他真的給了孩兒兩萬兩銀子。」
「好生意。」夏侯元稹神情淡然,波瀾不驚道:「這樣的好事,他為何帶上你?青衣堂就缺了你那五千兩銀子?」
夏侯傑忙道:「父親,你.……你放心,我和他的生意是暗中交易,沒人知道我和他一起做生意,而且……而且孩兒對他一直都很提防,從來不曾和他說起太平會的事情。孩兒知道他接近我,可能是想從我口中打探太平會的一些事兒,不過孩兒守口如瓶,有關太平會的所有事情一句話也沒說過,孩兒.……孩兒只是想著從他那裡弄些銀子過來.……!」
「利令智昏!」夏侯元稹冷笑道:「青衣堂背後的靠山是麝月,每年讓你白白得到兩萬兩銀子,你當真以為麝月像你這般愚蠢透頂?設下陷阱意圖除掉秦逍,這是麝月的心思,卻借你之手來做,你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