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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九章 河邊的院子

  人人都知道刑部是鬼門關,一磚一瓦都是透著冰冷的氣息。


  京都府自然不似刑部那般冷暗,不過京都府專門用來審訊的屋子,卻是昏暗異常,似乎是為了給受審的犯人壓力,在審訊室的四周,都是各種刑拘,而且還專門配有兩名扛著鬼頭刀的悍卒。


  玄真小道士被帶進京都府審訊室的時候,只覺得自己雙腿發軟,如果不是官差架住,幾乎便要癱軟下去。


  角落裡立著燈柱,裡面點著燈火,卻故意不讓燈火太過明亮。


  玄真被官差押著跪倒在地,就聽到前面傳來低沉的聲音:「玄真,本官沒有時間和你廢話,宮裡還等著結案,說吧,你為何要雇兇殺人?那個叫做暗影箭的刺客如今在何處?」


  玄真赫然抬頭,面色慘白,失聲道:「雇……雇兇殺人?我……我沒有!」


  「還在嘴硬?」負責審訊的周判官臉色陰沉,冷笑道:「前因後果我們都已經一清二楚,你還在狡辯?你伺候洪陵真人的時候,被洪陵真人時常打罵,心裡存有怨恨,所以雇兇殺人,是也不是?」


  「不是。」玄真雖然驚恐萬分,卻也知道自己一旦被定罪,那是必死無疑,立刻叫道:「觀主不是我殺的,我……我沒有雇兇殺人,冤枉,我是冤枉的。」


  「我們京都府公正無私。」周判官正色道:「如果不是掌握確鑿證據,我們也不會將你拘捕過來。你冤枉?洪陵真人被一個小道童謀害,那才是冤枉。那天晚上你給洪陵真人茶中下藥,就是方便刺客行兇,莫以為我們不知道。本官辦案多年,眼珠子一瞟,誰有罪誰無罪一清二楚。那夜府丞大人親自問你話,你說那天晚上無人去見真人,分明是說謊。」


  玄真悚然變色,立刻道:「我……我不能說!」


  「當然不能說。」周判官冷冷道:「因為你知道那天晚上暗影箭要行刺真人,而暗影箭就是你雇傭的刺客,你當然不能說。」


  「不是的,不是的。」玄真急道:「暗影箭不是我雇傭,那天晚上……那天晚上觀主是……是要見一個女人。」


  「女人?」周判官一怔,隨即冷笑道:「真是胡說八道,觀主是個出家人,怎會半夜三更見一個女人。玄真,人死為大,你謀害了真人,還想損毀他的名譽嗎?」


  「真的是一個女人。」玄真焦急道:「觀主讓我夜裡在側門等候,會有人要見他,我就在側門等著,到了半夜,有一個女人敲門,我就帶她去見真人,然後……然後就走了。後來有人聽到觀主的院子里傳來奇怪的聲音,我就跑過去,才發現……才發現觀主已經被人射殺。」


  周判官怒道:「一派胡言。你說有女人半夜三更去見真人,那你說是什麼人?」


  「我也不認識,是……是個女人,而且……而且衣著很富貴,我.……!」玄真額頭冷汗直冒。


  「住口!」沒等玄真說完,就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厲斥,玄真回過頭,只見身後一名官員正背手站在那裡,神色陰冷,冷哼一聲,轉身出了審訊室,周判官立刻起身,快步跟了出去。


  「府丞大人,您.……?」見到那官員就站在不遠處,周判官忙上前。


  京都府丞唐靖臉色冷峻,沉聲道:「周判官,你這是審什麼?罪囚信口開河胡說八道,你竟然還去詢問是誰,他明明在胡言亂語,你還要順著他的話去問?這樁案子連紫衣監的陳少監都過問過,而且案情始末都已經明了,今日審訊,不過是要他趕緊簽字畫押,用不著多廢話。」


  周判官忙道:「卑職.……卑職明白!」


  「我看你不明白。」唐靖冷著臉,低聲道:「且不說這樁案子已經水落石出,即使沒有弄清楚,咱們也要儘快結案。你以為陳少監為何會親自過問這樁案子?他不是真的要插手此案,更不是在幫著京都府偵破此案,而是希望咱們儘快給宮裡一個說法。」


  周判官身體一震,唐靖冷笑道:「那個老道士是御用煉丹師,在天子的眼皮底下被人所殺,如果遲遲無法破案,朝廷的臉面何在?三天破案,已經是極限,如果拖延下去,天下人都會覺得朝廷無能,發生在天子腳下的這樁大案都無法迅速偵破,連聖人的顏面都要受損。既然陳少監都已經將意思帶到,咱們還在這裡拖拖拉拉,難道都要挨刀子嗎?」盯著周判官的眼睛,輕聲問道:「可知道刑部為何要將這件案子丟過來?」


  「卑職.……卑職駑鈍!」


  「盧部堂何其精明,他很清楚,這樁案子沒有別的要求,只需要儘快結案,而且牽扯的人越少越好。」唐靖低聲道:「對這樣的案子,盧部堂自然沒有任何興趣,只是走個過場,找個理由結案便好。一開始我也沒明白過來,可是陳少監過來的時候,我立時都明白了。洪陵真人不是朝廷重臣,就算隨便找個理由結了案子,道觀里那幫道士也不敢說什麼,更不可能有人為老道士鳴冤叫屈。活著的時候,老道士是御用煉丹師,可是死了,那就連一條狗也不如了。」


  周判官明白過來,額頭冒汗,道:「卑職明白了,大人放心,一個時辰之內,卑職定會讓他在認罪書上簽字畫押。」


  「如此甚好。」唐靖嘆道:「府尹大人正等著供狀一到,立刻擬摺子呈送上去。對了,玄真那張嘴,不要再讓他牽涉到其他人,一個都不能,要真是牽連到別人,這件案子一時無法定案,倒霉的只能是咱們。」


  「明白了!」周判官拱手道:「卑職儘快拿出認罪狀。」轉身回到審訊室。


  夕陽西下,京都城南的一處灰白色的高牆外,有一條小河,這是饒水的一條分支,頗有些寬,就在白色高牆幾米之外,河水清澈,一道石橋連接著河水兩邊。


  灰色的石橋下面,流水平緩如鏡,倒映著小橋的影子與道路邊上青枝伸到水面上的枝丫,看上去恬靜幽美,偶爾有一陣風吹過,水面波紋蕩漾開去。


  這裡景色優美,但很少人敢靠近此處。


  因為這座方方正正的院子,就是紫衣監所在。


  紫衣監的一處頗有些昏暗的房間內,一名嘴上沒有一絲鬍鬚的老者靠坐在一張略有些發舊的椅子上,微閉著眼睛,看著從窗欞之間投射進來的一絲絲夕陽,神色平靜如水。


  「京都府很快就會結案。」站在老者面前的正是紫衣監少監陳曦,身板挺直,但聲音恭敬:「這樁案子在明面上很快就會過去。」


  老者唇邊泛起一絲淺笑,問道:「陳曦,你覺得殺人兇手是誰?」


  「至少不會是

  暗影箭。」陳曦恭敬道:「暗影箭在京城待了兩個月,這兩個月大概出現在哪些地方,我們都已經查清楚。不過從洪陵真人被殺后,暗影箭就像落入大海中的一滴雨水,徹底失去了蹤跡,屬下無能,甚至都無法肯定他是否還在京都。」


  老者笑道:「看來暗影箭還真是有些本事,能夠在刺客這一行混跡多年,能耐還是有些的。」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在椅子上,平靜道:「我現在並不關心暗影箭在何處,我只是很好奇,到底是誰嫁禍暗影箭,出手射殺了那個老道士。」


  「屬下勘察過現場,暗影箭當夜在林中與人對陣,至少射出了兩箭,但兩箭都射空,沒入了樹榦中。」陳曦輕聲道:「不過那兩箭都被人從樹榦拔出,放入了箭盒留在現場,如果不仔細勘查,自然不可能發現暗影箭在林中與人動過手。」他最後一句話,自然是在嘲諷京都府的那幫官差。


  「暗影箭是三品,箭術還過得去。」老者微笑道:「在那種距離下,能夠躲過他的箭,對手的實力自然是遠在他之上,至少是四品中天境了。」


  陳曦道:「是。兇手制服了暗影箭,現場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跡,自然是沒有殺他,但卻讓暗影箭留下了弓箭和衣衫,然後利用這些掩飾身份,射殺了老道士。兇手未必是想嫁禍暗影箭,屬下以為,真正的目的,只是掩飾他的身份,混淆線索,讓我們無從查起。」


  「兇手很聰明。」老者含笑道:「不過四品中天境,卻要對一名道士下手,他與老道士是有仇怨,還是受人指使?」搖頭嘆了口氣,想到什麼,問道:「你說那天晚上還有其他人出現在現場?」


  「有馬車的車跡。」陳曦道:「從車跡的深淺可以判斷,車上應該是兩個人,除了車夫,還有一人乘車。」頓了一下,繼續道:「乘車的不是暗影箭,暗影箭素來單槍匹馬,而且他前往長生觀,也不會坐馬車。洪陵真人除了煉丹,也會配製一些藥物,其中便有劇毒,暗影箭的箭簇上都淬過毒,他對毒藥的要求很高,普通的毒藥他看不上,屬下判斷,暗影箭暗中與洪陵真人有交易,是從老道士那裡購買毒藥。」


  「你的意思是,老道士被殺那天晚上,暗影箭去向他買毒藥?」


  「不是。」陳曦很肯定道:「屬下去京都府,看過箭盒裡箭矢,裡面還剩下十幾支毒箭,也就證明,在此之前,暗影箭與老道士已經交易過。暗影箭來京之後,除了那夜襲擊過秦逍,並沒有在其他地方使用毒箭,所以屬下判斷,之前的交易,毒藥絕不至於這麼快就用完。暗影箭當夜前往道觀,另有目的。」


  「什麼目的?」


  「屬下不敢肯定,但有一種可能。」陳曦身體自始至終都如同標槍般筆直,聲音也是平靜如水,不帶任何情緒:「秦逍那夜中箭,暗影箭以為他必死無疑,但事後秦逍卻好端端活著。暗影箭刺殺失手,於是會懷疑毒藥的藥性,去找老道士,很可能是因為這個緣故。」


  「很好。」老者坐起身,眸中顯出欣慰之色:「陳曦,多年曆練,你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隨即沉默了片刻,終於問道:「暗影箭與秦逍有過節,老道士與秦逍同樣有過節。大街之上,秦逍與老道士發生衝突,那天夜裡,老道士就被人射殺,以你的判斷,秦逍是否有可能是兇手?又或者說,他與此事是否有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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