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三章 破財消災
樊子期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我知道侯爺是對朝廷忠心耿耿,黑羽將軍對朝廷亦是一片忠誠。」裴侍卿輕輕搖頭,嘆道:「可朝中文武百官,卻並非都是對將軍心存敬畏。侯爺雖然遠在西陲,但京都的局面,應該也是心中有數。」
「不敢!」樊子期眉宇間已經顯出憂慮之色。
裴侍卿看在眼中,依然是平靜自若道:「澹臺大統領性情剛毅,因此在京中得罪了一些人,而黑羽將軍是澹臺大統領的結拜兄弟,那些人自然會視將軍為大統領的黨羽。將軍已經得到了西陵的兵權,如今又能從西陵世家手中輕易得到幾十萬兩銀子,侯爺,這兵權加財權集於一身,你說朝中那幫人還會無動於衷?」
樊子期苦笑道:「是我一時糊塗,當時並沒有想到這麼多。」起身走到裴侍卿邊上的椅子坐下,輕聲道:「侍卿大人,你覺得這事兒會掀起風波?」
「一旦掀起風波,樊家必受其害。」裴侍卿肅然道:「朝中無論有多少人蔘劾將軍,他畢竟是帝國的功臣,而且澹臺大統領也一定在背後力保。黑羽將軍在軍中威望極高,朝廷如果因此事責罰將軍,必然會引起軍心不滿。此外聖人對將軍還是很信任的,所以鬧得再大,將軍終究還是能夠全身而退。」
「不過我樊家可能要大禍臨頭了。」樊子期苦笑道:「向將軍捐獻五十萬兩銀子作為軍資,是我一手促成,前前後後都是我張羅。這筆銀子沒有送到都護府,而是直接給了中郎將蘇長雨,那就等若是直接交給了將軍,這.……這確實是大大的疏忽。」
裴侍卿低聲道:「侯爺,汾陽王和大統領素來不睦,他老人家對將軍也是視為荊棘,此時你應該知道吧?」
「是。」樊子期道:「汾陽王位高權重,如果.……如果因為澹臺大統領而遷怒到這邊,樊家定然是岌岌可危了。」
裴侍卿眼中閃著光,低聲道:「恕我直言,如果汾陽王真的要對侯爺下手,以目今的形勢,侯爺真的是要大難臨頭了。」
「侍卿大人,可否……可否有法子幫樊家度過這一劫?」樊子期忍不住身後抓住裴侍卿手臂,似乎想到那位汾陽王的厲害,不無恐懼:「若是能夠度過這劫難,樊家必當感念侍卿大人大恩大德。」
裴侍卿搖頭嘆道:「侯爺,我不過是北院區區一名侍卿,在汾陽王面前,那就如同一隻蟲子,他動根手指頭,我便要粉身碎骨。」
樊子期嘆道:「如此說來,樊家真的要大難臨頭?」
「那倒未必。」裴侍卿輕笑道:「侯爺莫忘記,汾陽王雖然位高權重,但他也不能一手遮天,朝中至少還有一人能夠扭轉乾坤,護衛樊家的周全。」
「大人說的是……公主殿下?」樊子期眼睛一亮。
裴侍卿微微點頭:「不錯,正是殿下。」
樊子期道:「如果汾陽王真的發難,殿下出面力保,樊家自然是能夠逢凶化吉。只不過……侍卿大人,公主殿下能出手力保?」
「我先前就說過,公主對樊家的忠心很是滿意。」裴侍卿道:「甚至諫言聖人下旨,從樊家挑
選優秀子弟入朝為官。公主對樊家還是挂念的,如果朝中真的有人借那五十萬兩銀子意欲對樊家發難,殿下自然也不會坐視不管。」微一沉吟,才道:「侯爺,殿下會幫你出面,不過真正要救樊家,還是要靠侯爺自己。」
屋內尚未點燈,樊子期似乎也忘記讓人點燈,四下里頗有些昏暗。
「侍卿大人有話直說無妨。」樊子期道:「殿下若是有什麼地方能用得著樊家,樊家萬死不辭。」
裴侍卿笑道:「殿下要保樊家,怎會讓樊家死?」頓了頓,身體微側,一隻手臂擱在案上,湊近樊子期,低聲道:「侯爺,殿下要為聖人修建皇家御寺,這事兒你可知曉?」
樊子期道:「略有耳聞,不知真假。」
「自然是千真萬確。」裴侍卿立刻道:「為了給聖人過壽誕,殿下孝心權權,準備開年之後便修建皇家御寺。正如侯爺此番為老太太賀壽,殿下也是想表表孝心。」
「聖人壽誕,普天同慶,殿下孝心可嘉,自是讓人欽佩。」
裴侍卿道:「修建皇家御寺,所需至少也要三四百萬兩銀子。我此番前來西陵,就是為公主籌集一些銀子。你也知道,國庫吃緊,聖人乃一代聖君,自然不會為了修建皇家御寺掏空了國庫。殿下為聖人分憂,是想著能在外面籌集銀子就在外面籌集,最好不要動到國庫。」輕輕一笑,道:「宇文家的資產要運回京都,甄家也要被吵,這兩家抄沒的銀子,可以解殿下燃眉之急。」
「大人,不知所需費用可湊齊?」樊子期立刻問道。
裴侍卿道:「若是加上抄沒甄家的家財,也差不多了。不過殿下計劃用上三四百萬兩銀子,那是一省再省,許多建築甚至取消。可是做子女的,都希望給父母最好的,殿下自然也是同樣心思。如果手頭寬裕,殿下當然希望將皇家御寺修建的金碧輝煌,說到底,這不但是殿下的一片孝心,也是帝國的顏面。」
樊子期道:「侍卿大人所言極是,皇家御寺關乎到帝國顏面,絕不能馬虎了。我是大唐的臣子,主上有憂,做臣子的當然要為主上分憂。」
「侯爺有此心,殿下知道,必然是歡喜。」裴侍卿眉頭一展,笑道:「我儘快向殿下稟報,告知殿下侯爺公忠體國之心。」
「大人,卻不知該拿出多少合適?」樊子期小心翼翼問道。
裴侍卿輕彈了彈袖口塵灰,淡淡笑道:「侯爺,這可不是我能做決定的,就看侯爺的心思了。」
「我這邊拿出二.……三十萬兩,不知可否?」樊子期低聲問道。
裴侍卿斜睨了樊子期一眼,微微一笑,也不說話。
「五十萬兩!」樊子期一咬牙,道:「大人,傾家蕩產,五十萬兩銀子我也要捐獻給朝廷修建皇家御寺。」
裴侍卿輕聲道:「侯爺,我知道你拿出五十萬兩,已經是誠意十足,只是.……錯就錯在你們上次不該拿出五十萬兩給黑羽將軍。如果沒有那檔子事,莫說五十萬兩,你就是拿出二三十萬兩,殿下也必然歡喜不已。你給了黑羽將軍五十萬兩,如今給殿下那邊也是五十萬兩,難道黑羽將軍的身份能與殿下
相提並論?」端起茶杯,慢悠悠道:「這邊五十萬兩是軍餉,捐給殿下的是修建皇家御寺,侯爺,那些當兵的軍餉,也能與聖人的皇家御寺相提並論?」
樊子期身體一震,忙道:「多謝大人提醒,大人稍候!」起身來,匆匆離去,好一陣子,樊子期去而復返,手中抱著一隻黑色的盒子,放在案上,低聲道:「侍卿大人,這是二十三萬兩銀票,是府中現有,你再給我一些時間,半個月之內,再向大人捐獻三十七萬兩,至少湊成六十萬兩,這已經是我竭盡所能。」
裴侍卿抬手輕撫木盒,想了想,道:「六十萬兩,雖說不算太多,但殿下那邊也就有了交代。侯爺,你放心,這事兒我會儘力幫你辦好,殿下那邊,你更要放心,汾陽王就算真的想藉機生事,只要有殿下,樊家定是安然無恙。」
「多謝大人。」樊子期又從袖中取出一疊銀票:「大人,這是三萬兩銀票,後面許多事情都要你費心,你千萬要收下。」
「侯爺,這可使不得。」裴侍卿推過來道:「這樣一來,侯爺可是將我當做貪財之人了。千萬不可,我只是為殿下辦差,侯爺捐獻的銀子,也是希望能夠破財消災,幫侯爺找尋脫困之法,這銀子你收回去,萬萬不能收。」
「大人,你若不收,那可真的瞧不上我了。」樊子期道:「我清楚,在京都里辦事,什麼地方都要打點,這點銀子,侍卿大人打點起來都不夠,我不能讓你即受累還要代我花銀子,無論如何你都要收下。」直往裴侍卿手裡塞過去。
裴侍卿笑道:「侯爺一番心意,我若不收下,你心裡不踏實。也罷,我就先收下。」將那三萬兩銀票收起,這才道:「侯爺,你放心,我雖然地位卑賤,但承蒙殿下看得上,還能在殿下面前說上幾句話。你儘管將心放到肚子里,朝中無論多少人想與你為難,我和殿下都會竭力保全。此外你若方便,這兩日給我一份名單,你們樊家有翹楚子弟,儘管寫在名單里,宇文家入關之後只能是一介平民,但樊家卻只是剛剛開始,到時候見樊家子弟送到京中為官,依然可以重振家門。」
樊子期拱手道:「一切就有勞侍卿大人了。對了,我令人在府中收拾院子,大人就住在府中。」
「不用如此。」裴侍卿道:「我去驛館住下就好。出門在外,一切從簡,不要給侯爺添太多麻煩。後天是老太太的壽誕,你也不用再派人去請,到時候我自己上門討杯水酒喝。」
「是了,姚都護不知是否會前來赴宴?」
「他手中有公務,比我晚一天,明天能趕到。」裴侍卿道:「黑羽將軍前來樊郡亦有十來天,不知他現在身在何處?」
「將軍抵達之後,我本想設宴款待,但將軍卻並沒有入城。」樊子期道:「中郎將重編了兵馬,我聽說將軍帶著手下的夜鴉,這些日子正四處勘察地形,十分辛苦。」
裴侍卿頷首道:「將軍還是一心為國的。那老太太的壽誕……?」
「將軍已經派人回話,到時候必定前來赴宴。」樊子期笑道:「我請了將軍和他手下的夜鴉,將軍性情寬厚,答應赴宴,也是想為我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