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迎難而上是八駿
勝利能掩蓋一切的矛盾,但若隻是依靠勝利掩蓋著前行,一旦不再勝利,問題便會接踵而至。
灰暗的情緒如烏雲一般籠罩在臨蒼城的上空,原本亢奮的軍士在經曆了一場慘勝之後,開始低沉起來。
但城主府中,已經漸漸有了些晴朗的氣氛。
即使鄧清又送來了博木石和管悠悠的情報,說著南北兩邊的敵人都有些蠢蠢欲動,裴鎮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沉默。
他開朗地笑著,攤開地圖,熱情地招呼眾人一起商量解決之道,並且不時針對某個人的看法,提出更多的疑問。
於是,困局逐漸地朝著一種積極的方向演變,最終,以逾輪鄭軒的提議為基礎,眾人完善,裴鎮拍板,得出了最終的結論。
悄悄在身後的城池附近構築防禦工事,調配準備防禦物資;
跟慕容承虛與委蛇,拖延時間,抓緊練兵和整頓內政,梳理情報;
同時,向月牙城和蠻牛城各自增兵一千,震懾和防備邊境之外的敵人。
鄭軒開口道:“這其中,最難的是如何拖住慕容承的腳步,在如今這樣不死不休的情況下,為咱們爭取到時間。”
“鄭大哥說得不錯,如今哪怕我們不打他,他也是一定要來打我們的。”裴鎮認同地點了點頭。
遲玄策感慨道:“騎虎難下啊!”
“所以,小鎮,我想去見一次在戰旗城督戰的慕容承。”
鄭軒的話,如一顆巨石砸進了平靜的湖麵,讓在場眾人都下意識地驚呼不可。
和梅子青坐在角落裏旁聽的符天啟也聽見了鄭軒的話,他連忙站起來,“鄭先生,千萬別啊,我雲大哥去了幽雲州,到現在還沒回來,也沒消息,我和小鎮都急得好幾天沒怎麽合眼了。如今的形勢,比雲大哥當初那會可凶險多了!”
“對啊,鄭大哥,咱們還有辦法的,不一定這麽冒險。”裴鎮也開口道。
崔賢、遲玄策乃至於皇甫燁都開口勸說,反倒是鄧清一直站在一旁,默不吭聲。
鄭軒望著眾人,搖頭苦笑道:“小鎮、諸位,真的還有辦法嗎?”
沉默之中,崔賢道:“那就我去吧,至少全身而退的把握能大些。”
鄭軒畢竟隻是知命境,從個人戰力來說比問天境上品的崔賢還是差得遠。
“崔老哥,論修行境界我自然比不得你,可論起對草原掌故的熟悉程度,你就比不得我了。咱們不是去觀光的,還是要有目的啊。”鄭軒的話,令崔賢無力反駁。
“既然是戰爭,哪有不冒風險的,老鄭既然選擇了,就讓他去吧。”
鄧清終於開口,勸說的對象卻不是鄭軒,而是其餘人。
鄭軒神色淡然地看著眾人,“放心,我和老鄧好不容易被救了出來,不會那麽輕易去
死的。”
出發前的準備很簡單,鄭軒帶上一些禮品,騎上馬,就準備去往戰旗城。
臨走前,相送的人群中,鄭軒深深地看了遲玄策一眼,“遲先生,你有大才,還望多多為靖王出謀劃策。”
遲玄策微微一愣,捉摸不透鄭軒話中的意思。
等鄭軒遠去,眾人按照議定的任務各自忙碌。
夜色中的房間內,遲玄策和皇甫燁就著幾個精致的佐酒小菜,喝酒閑聊。
“你說鄭先生臨走時說的話是什麽意思?”遲玄策還是有些沒琢磨明白。
皇甫燁驚訝道:“怎麽,你覺得有旁的意思嗎?我聽著就是誇讚和期望啊。”
“不對。”遲玄策搖著頭,“鄭軒畢竟是八駿之一,曾經是北淵權力頂層的人,又是專門負責內政的,勾心鬥角的事情司空見慣,又豈會說這樣莫名其妙沒頭沒尾的話?”
皇甫燁立刻將酒杯放下,眉頭一皺,“你這麽說,倒也有些道理。”
他又將那句話逐字逐句地小聲默念了一遍。
“我知道了!他在敲打我,甚至在懷疑我。”遲玄策神色黯然,心中頓時生出一種委屈的感覺。
“不至於吧,遲兄這些日子殫精竭慮,大家都看在眼裏的。”皇甫燁表示不信。
遲玄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苦笑著看著皇甫燁,“皇甫兄啊,如今的困局,總得有個人擔責吧?”
皇甫燁悚然一驚,杯中酒水灑了一大半。
——
當靖王在臨蒼城艱難地守住了一波慕容家軍隊的反擊,鄭軒剛好被慕容家的軍隊押送著抵達了戰旗城。
慕容承沒住在城主府,而是住在城中專門的接待貴客的府邸。
嚇得戰旗城城主以為自己犯了什麽錯,屁滾尿流地跑去請罪,令慕容承哭笑不得。
這是鄭軒第二次見到這位幽雲州的霸主,第一次是在五年前的一次長生城的述職中,當時負責此事的他與慕容承有過一麵之緣。
廣袤的北淵,十三個甲字州,能夠在任何一個甲字州中說一不二,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也就意味著隻要能做到,那都是站在北淵最高處的一小撮人之一。
或許是因為幽雲州地盤相較其餘的甲字州小得多,又或許是慕容承沒能真正完全吃下整個地盤,慕容承在整個北淵上層,並不像其餘的甲字州節度使那般威名赫赫。
曾經的鄭軒,也是如此認為。
但當他脫去了將軍府的光環,真正來了幽雲州之後,才明白慕容承的厲害之處。
幽雲州雖然不大,總共不過三十六城,但幽雲州很富。
州中三家各懷心思的小於越,東麵還有個根基深厚的錦寧州劉家,虎視眈眈。
慕
容承不僅能牢牢將劉家擋在幽雲州的大門之外,還能將這三家小於越收拾得服服帖帖,在幽雲州節度使的位置上,坐得安安穩穩。
在鄭軒踏進會客廳的那一瞬間,慕容承也站起身來,主動拱手道:“一別五年,逾輪先生風采如故。”
鄭軒心裏一沉,暗道不妙。
若是慕容承陰沉著臉,或者怒罵嗬斥都還好,代表著他隻是情緒上的問題,可若是如這般言笑晏晏,那就表明他已經心中有了盤算,自己的任務難辦了。
鄭軒神色一黯,“慕容大人,真的如故嗎?”
慕容承的笑容也是一滯,旋即自然地伸手領鄭軒入座,“往事已矣,著眼未來。”
“是啊,鄭某此番前來,就正是為了未來。”鄭軒開口道。
慕容承端起茶盞,不動聲色。
鄭軒便繼續道:“俗話說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如今靖王與慕容大人一番惡鬥,豈不是便宜了裴、穆、包三家?那三家被慕容大人力壓多年,若是慕容大人在與靖王的爭鬥中傷了元氣,屆時必將得不償失。想必慕容大人也不會不知道,如今那三家的背後,又都多了一座大靠山。”
慕容承嗬嗬一笑,“世事無常啊,慕容承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高高在上的將軍府八駿,會有一天用如此謙和甚至是卑微的語氣與我說話。”
“既然世事無常,識時務者,就當認清事實,沒必要抱著那些無謂的尊嚴和清高,那些東西,除了讓我們走得更艱難,沒有什麽用處。你說呢?慕容大人?”
對於慕容承的嘲諷,鄭軒神色如常,反將一軍。
慕容承端著茶盞,“逾輪大人請繼續。”
鄭軒道:“為今之計,你我雙方聯手,共同攻伐其餘三家,方為上策,否則待我們戰事膠著,三家邊境上屯著的那四萬精兵,可不是鬧著玩的。屆時靖王固然可能全軍覆沒,被趕出封地,但慕容大人的處境,又能好到哪兒去?更何況,錦寧州的那頭猛虎,可是一直在旁窺視,巴不得我們打個你死我活。”
“逾輪大人說完了?”慕容承抬頭。
鄭軒點了點頭。
慕容承將手中茶盞朝桌上重重一磕,茶水四濺,“這些道理何須你多說,我慕容承執掌幽雲州多年,豈能看不明白,可我派我長子親去風揚城,你們是怎麽回應我的!”
看著義憤填膺,甚至有些須發皆張的慕容承,鄭軒心中苦笑,隻能起身鞠躬道歉道:“慕容大人,此事……”
“逾輪大人想說這是誤會是吧?”慕容承冷冷打斷了鄭軒的解釋,“我慕容家接班人的一條手臂,就值逾輪大人一聲輕飄飄的誤會?”
鄭軒滿是歉意道:“此事並非是靖王與我等的意思,當日情況慕容大人想必也
已了解清楚,出手之人是皇甫燁,對於此人,我和綠耳一直都心存疑慮。”
“嗬嗬,推卸責任可不是八駿的作風啊。”慕容承麵露冷笑。
鄭軒無奈搖頭,“此事都屬家醜,本不該說,但還是開誠布公地好。”
慕容承目光灼灼地看著鄭軒的臉色,忽然歎了口氣道:“其實那是你們第二次拒絕我的好意。在那位淩家公子前來幽雲城的時候,我已經和他說好了合作,但事後卻並未收到回應,我這才會派我的兒子去風揚城。”
聽到這個消息,鄭軒神色一變,“慕容大人說的可是真的?那雲公子離去之後去了何方?”
“他回了風揚城了啊。”慕容承死死盯著鄭軒的神情變化。
“什麽?”才坐下不久的鄭軒又立馬彈起,“雲公子並未回來啊?”
“哈哈哈哈!”慕容承仰天大笑,“逾輪大人,什麽時候了,還來騙我?你把我慕容承當三歲小孩不成!”
說到最後,他猛地一拍身側的案幾,聲色俱厲。
鄭軒神色坦然,“慕容大人,鄭軒所言,句句屬實。”
“好了好了,慕容大人,這下總相信我說的話了吧!”一個聲音響起,從會客廳的後堂,走出三個身影。
一個黑衣人,正是慕容家那位問天境的大供奉;
另外一個青衫男子,一個白衣女子,方才那番話,就正是出自那位青衫男子的口中。
聽了這話,鄭軒猛然想到了一個可能,不禁瞪大了眼睛。
青衫男子上前,朝著鄭軒拱手行禮,“雲落見過逾輪先生。”
“雲公子,你怎麽會在這兒?”鄭軒依舊有些不敢相信。
“一言難盡,反正我在從另外的地方趕往風揚城的路上,聽說了這些事,便幹脆先來找慕容大人解釋了。”雲落笑著道:“你要不來,我都還解釋不清楚呢!”
他轉過身,看著慕容承,“慕容大人,現在人更齊了,咱們好好合計一下吧?”
鄭軒如釋重負,慕容承一聲冷哼。
(本章完)